白健江的运气棒极了,他摸进去的那户人家,正好是鬼子小队长住过的地方,鬼子在这里放了不少弹药,还有手雷什么的。鬼子忙着在村里集中群众,这家只留了一个鬼子看守。白健江没怎么费事就解决掉那个鬼子,望着成箱的手榴弹还有手雷,白健江心花怒放。他凭着自己的力气,肩上、脖子里、身上所有的口袋,哪儿能塞往哪塞。一边塞一边嘀咕,狗日的,我让你残杀无辜,我让你三光,今天不把你弄干净,我白健江就不回米粮山!
狗剩的运气比他还棒,不但弄到了手榴弹,还弄到一挺歪把子机枪。狗剩得手后往村外溜,正赶上鬼子的机枪手小解,小鬼子一边撒尿一边嘴里还吹着口哨。口哨声吸引了狗剩,狗剩把怀里的战利品藏在草垛下,悄悄摸过去,喂了一声。小鬼子刚扭头,狗剩的刀就扎了进去,鬼子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水沟里。狗剩呵呵笑笑,这可是他得到的第一支歪把子啊,把他稀罕的,差点把草垛里藏的战利品忘掉。
袭击是天擦黑时开始的,狗剩还想再等,说天黑透后下手最好。白健江担心鬼子真的会拿机枪把麦场上的群众扫了,后来才得知,鬼子把群众集中到麦场上,并不是想扫光,而是逼他们交代出狗剩几个的下落。鬼子认定狗剩是八路,对待八路,鬼子一贯的做法就是把群众集中起来,让他们交代。鬼子决然没想到,他们挨个儿审问麦场上的老老少少时,白健江和狗剩已为他们挖好了陷阱。
枪声从三个方向响起,打得很密,很急,麦场上的鬼子一下慌了,还以为八路包围了村子。留胡子的小队长举着刀,嘴里吼喊着刘家寨人听不懂的日本话,命令手下往外冲。手下的鬼子兵哪个敢冲?鬼子兵缩在群众后头,拿枪逼着刘家寨人往前走。就在这时,狗剩端着机枪从后面扑过来,鬼子越发慌张,掉转枪口,冲狗剩藏身的地方一阵乱射。潜伏在群众中的三堂子一看机会来了,喊了声:“老少爷们,跟鬼子拼了啊。”
于是,集中在麦场上的刘家寨人抡起拳头,搬起石块,朝鬼子扑去。麦场一时陷入混乱,有几个乡亲被鬼子的刺刀扎穿了肚子,更多的乡亲扑上去,鬼子见势不妙,想逃,白健江他们的枪声到了。
两个小时后,战斗结束,白健江清点了下,留在刘家寨的二十六个鬼子全被干掉,有五位村民牺牲,好几个村民受了伤。白健江让狗剩和三堂子他们收拾战场,自己急着往米粮赶。狗剩一听,非要跟着一同来,三堂子也不愿留下,村里有个老者站出来说:“带上他们吧,多一个人就多一条枪。米粮城要是丢了,咱刘家寨也保不住。”
白健江带上狗剩和三堂子他们,连夜上路了。一上路,白健江眼前就又冒出四姑娘小蛾。他心想,小蛾十有八九是死了,乔家庄一村的人都让鬼子杀了,小蛾不可能活下。后来又想,小蛾兴许已到了宫田手里,宫田费上那么大心思抓她,不可能把她杀了。
一想小蛾还可能活着,白健江身上的劲就增了不少,不停地催促三堂子和狗剩,让他们走快点。
从刘家寨到狮子岭,白健江走得十分辛苦,他们赶到冯家屲时,正遇上巩汉祥旅溃败。那是白健江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恰恰就让他看到了。鬼子的炮火封锁了整个冯家屲,冯家屲四周,也是烟雾笼罩,子弹横飞。不得不承认,巩汉祥旅经受了最大考验,实在是顶不住了。国军弟兄一边打,一边往山沟里逃,实在逃不走的,就亮出刺刀,跟鬼子肉搏。鬼子投入到冯家屲的兵力是巩汉祥的三倍还多,山头丢失后,鬼子封锁了所有山道,只留下一条小沟让国军弟兄跑。国军弟兄刚跑到沟底,鬼子的炮弹就落下来了,两边树林里,鬼子的机枪手近距离地扫射,国军弟兄的尸体垫了一层。白健江带着狗剩几个,从一座石崖上爬过去,用机枪压住了树林里的炮火,这才给沟底的国军弟兄给了一线逃生的机会。但是好景不长,一队鬼子从他们背后绕过来,很快控制住石崖,若不是白健江发现及时,怕是他们这几条命,早丢在了石崖。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冯家屲的枪声渐稀,白健江数了数逃出来的国军弟兄,不到一百人。巩汉祥壮烈了,他的卫队还有副官全都死在他身边。有个国军弟兄哭着跟白健江描述当时的场景,白健江说算了,打仗死人是常事,这才一个旅,就是一个师集体壮烈,也不为怪,谁让咱的炮火不如小鬼子的呢。
简单休整了一会,白健江问他们,是想继续打鬼子还是想丢下枪走人?
“走,往哪走?”刚才哭着诉说的那个国军弟兄一脸茫然地问他。
白健江也很茫然地说:“往哪走我不知道,谁想往哪走就往哪走,只要能活着走出去就行。”
“我们不走。”国军弟兄这时已知道他是72团副团长,他跟沈猛子的大名,国军弟兄还是知道的。
“带我们打鬼子吧,我们要为旅长报仇。”那个哭过的国军弟兄抓住他的手,说这些人是他救出来的,命都是他的。
白健江问:“你们中间哪个官最大?”
那个国军弟兄扫了一眼,低声道:“我是连长,这中间,就我官最大。”
“那好,”白健江拍了把他的肩,“现在你就是他们的头,你告诉他们,想打鬼子的留下,不想打的,从对面那条山沟往南走,翻过山梁子,就能看到一片大草原,过了草原,就能活命了。”
国军弟兄跳上一块石头,冲逃出来的弟兄重复了一遍白健江的话,将近一百号弟兄,没一个愿意走的,都喊着要打鬼子。白健江感动了,跳上另一块石头,道:“我是72团副团长白健江,我的老家就在米粮城,我是铁匠铺白老恒的儿子。弟兄们如果不计较我是18集团军的,想跟着我打鬼子,现在就打起精神来。”说到这儿,他低头问了一句那个连长,“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孙长根!”
“好,现在我宣布,孙长根接替巩汉祥,担任你们的旅长,你们还是一个旅,你们这个旅现在尽管不到一百人,但在鬼子眼里,你们仍然是一个完整的旅,明白么?”
国军弟兄似乎没听明白他的话,有的点头,更多的摇头。孙长根一听要他当旅长,惊骇至极地说:“使不得,使不得呀,这个旅长,还是你来做,我们跟着你就行。”
“扯什么淡,我是72团副团长,难道你不想替巩旅长和死去的弟兄报仇?”
“想!”
“那就好,旅长战死,团长代,团长战死,营长代,营长战死,你来代!不管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这都是铁律,你要是不当这个旅长,我一枪崩了你,当不?”
“……当。”
“大声点!”
“当!”孙长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白健江不是让他当官,而是让他把弟兄们打散了的心拢起来!
“大伙听不听孙旅长的?”白健江又问其他弟兄。
经他这么一说,刚才没明白过的,这阵全明白了,只要能打鬼子,谁当旅长都一样,弟兄们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争,于是齐声道:“听!”
“收拾起家伙,跟我走!”
白健江带着这干人,径直从山上穿过来,原想可以抄近道赶到米粮城,谁知在夫子庙,又遇到一场恶战。后来,他又把夫子庙逃出来的国军弟兄组织在一起,让一个姓邓的副营长顶替了黄灿。这样,谭威铭派出来的两个旅,就以这种古怪的方式到了白健江手里,只是,两个旅加起来,也没一个营的人多了。
从夫子庙到狮子岭,他们遭遇了一股敌人,这股敌人是被夫子庙的黄灿打散的,约有八十多号,是56师团竹野那边的,小鬼子对这一带的地形不熟悉,被打散后,正像无头苍蝇一样焦急地乱撞呢。
报仇的机会来了。白健江冲新上任的孙、邓二位旅长一番授意,趁鬼子慌张逃命之际,分三个方向合围过去,鬼子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就被他们稀里哗啦解决了。除缴获几挺机枪外,他们还意外得到一门小钢炮。
就这样,白健江他们边打边走,见一股鬼子消灭一股鬼子,打得既痛快又冒险。孙长根跟着他,算是开了大眼界。狗剩跟三堂子更不用说,打到后来,他们两个都能指挥着打仗了。孙长根跟姓邓的那位并不了解狗剩和三堂子,还以为他们是白健江白团长的警卫,对他们格外尊重。狗剩也不谦虚,人家一客气,他就学白健江的样子发号施令,你还甭说,狗剩对打仗特有天分,布兵排阵极有章法,这小子要是这么打下去,一准能成个英雄。
后来他们碰见狮子岭逃出来的12师警卫团副团长蒲发,一直对国军弟兄很尊重的白健江,出人意料地将打鬼子的枪对准了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