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风行天下之江南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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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擂台

众人听完,不禁愣了半晌,敢如此挑衅六扇门之人,天下间很难找出第二个。

许久,王思远问道:“展公子岂能容忍这盗圣如此嚣张?”

南宫智笑道:“是啊,所以此事过后,我师兄便离开六扇门,云游四海,就是为将这盗圣绳之以法。我师兄曾立誓,不捉楚云飞,不回六扇门。如此算来,也足有两年光景了。正巧今日这盗圣自己找上门,若是把我师兄请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众人均是微微点头,王镇威也顿时轻松了许多,仿佛这盗圣已是瓮中之鳖一般。

突然,王思远又提出一个关键问题:“那我们该去哪里去找展公子呢?”

众人皆看向南宫智,却听南宫智道:“师兄离开六扇门许久,如今身在何处我也不知,只是每年三月,师兄大多要到西湖边转上几日,咱们便去杭州找他。”

此时已是巳时,而苏州杭州距离本也不算远,于是众人商议一阵,决定即刻便启程,赶在戌时便可到得杭州。定了行程,众人纷纷散了,各自去收拾行囊,赵恒年事已高,同王镇威一起留在镖局。

王思远简单收拾一阵,便出了自己屋房门,出门便见唐婉儿背着个小包袱,蹑手蹑脚向后门走去,不由招呼道:“唐姑娘,你也一道去么?”

唐婉儿一听,愣在当场。原来,她方才一听到展随风的名字,就已猜到他与自己大哥唐钰很可能认识,生怕见到他会被认出底细,便已做好了逃走的打算。去杭州之行本没有她,她却也收拾好细软,打算溜之大吉。本纠结要不要同王思远道别,后来心一横,便欲直接从后门遁走,谁知还是耽误了不少功夫,恰巧被刚出房门的王思远撞见。王思远见她也背了包袱,还以为她要同他们一道去杭州,是故如此问道,完全未注意唐婉儿走的方向是后门。

唐婉儿定了定神,内心略一思忖:“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小子救我性命,如今镖局有难我却临阵逃脱,岂不是被人看不起?罢了,就算是见到姓展的,料他也认不得本小姐。”定下注意,便道:“是啊,我从未去过杭州,也想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小忙。”

王思远一听,大喜:“有唐姑娘帮忙,定是事半功倍,走吧,罗大叔他们已在门外等我们了。”

二人出了镖局,上了马车,一路烟尘向南奔去。六人共乘两辆马车,王思远、唐婉儿、南宫智共乘一辆,罗毅与“白衣双杰”乘另一辆。

马车内,王思远、唐婉儿、南宫智三人围桌而坐,桌子不大,桌面上放着三个小茶杯,徐徐冒着热气。

有南宫智在一旁,唐婉儿觉得怪怪的,丝毫没有聊天的欲望。她不说话,另外两人也不出声,各自拿起茶杯喝起了茶。

沉默许久,唐婉儿突然问道:“先生,不知你那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哦?”南宫智放下茶杯,笑道,“唐姑娘貌似对我师兄很感兴趣啊。”

“哪有,”唐婉儿赶忙否认,“至少知道他的习性,我们找他也是容易些。”

南宫智点点头:“唐姑娘这话有理,我师兄么,为人很随和,平日也很是照顾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不过性情倔强,凡是他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他不愿做的事,谁也劝不得。”

唐婉儿心道:“倒是矫情得很。”嘴上却不敢说,只得问道:“还有么?”

南宫智道:“对了,我师兄最大的毛病,就是爱看热闹,好管闲事。”

“哦?”唐婉儿美目一转,计上心头,细细思忖起来,南宫智与王思远见她想的入神,也不打扰。

众人一路颠簸,到得杭州,正是戌时。进了杭州城,却见城中人声鼎沸,颇为繁华。此时虽日已西斜,街上也是熙熙攘攘,如同庙会一般。可惜王思远等人却没有逛街的闲情雅致,众人见天色已晚,便寻了间客栈住下。

翌日清晨,几人用过早饭,唐婉儿便同大家说了自己的计策,众人均觉得不可行,唯有南宫智支持道:“若是咱们盲目去寻,就咱们这几个人手,只怕三天三夜也转不完这杭州城。唐姑娘的法子虽有些奇特,试一试倒也无妨。”

众人将信将疑,也无太好办法,只得按唐婉儿的法子各自准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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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之畔,坐落着杭州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名字极为雅致,唤作“醉仙楼”,门廓上刻有篆书“烟雨江南”四个大字,据传乃是出自唐代文豪李白之手。

醉仙楼一楼大厅中,一名中年布衣点茶润喉,一副悠然的神态,冲着周围的看客轻敲牙板,朗声道:“黄巢之乱后,唐室危顷,并起草莽英雄,一时间大野龙蛇,分庭抗礼,连年鏖战,却苦了黎民百姓……”讲史的先生姓孙,曾考上秀才,是故称之为孙秀才,善讲唐史,在这醉仙楼中养了一大批茶客。若是平日,只怕这一楼的大厅早已人满为患,今日却不知为何,只有讲台下坐着寥寥数人。

醉仙楼二楼的一间雅座中,一个白衣公子迎风而坐,手中轻轻摇着折扇,鬓角的发丝随风而动,使得英俊的面庞上又多了几分洒脱。桌子上的酒菜丝毫未动,原来是听孙秀才说书听得入了神,举着的酒杯也停在半空,精彩之处过后,方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盅,又津津有味的听了起来。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喧哗:“筹码加到一百两了!”接着便是一阵桌椅的响动,仿佛有人轻声叹了口气,却再也听不到孙秀才说书的声音。

白衣公子皱了皱眉,起身下了楼。却见一楼并未像往常一样坐满了人,反而空空如也,不由问道:“孙先生,怎么突然停了,这《天宝遗事》还未讲完呢,今日嗓子不舒服么?”

孙秀才又叹了口气,道:“这位公子你还不知?今日城北有几个人搞了个什么比武夺金的擂台,热闹得很,这些人都跑去看热闹了,没有人听,我还说书作甚?”

白衣公子笑道:“怎么没人听,这不还有我呢么。”

孙秀才低声道:“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今日我确实已没有说书的心情了。”

白衣公子也不勉强,笑道:“罢了,待我先去去拆了那劳什子的擂台,再回来听先生说书。”说罢转身出了酒楼。

孙秀才摇了摇头,心知这白衣公子话虽如此,多半也是去看热闹罢了。

白衣公子脚力甚快,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城北的街头,抬眼望去,果然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人群之中,有一个简易的擂台,四丈见方,旁边有一旗子,上书“比武夺金”四个大字,旗下有一个方桌,桌子上放着白花花的银子,略一算来,竟百两有余。

白衣公子向周围人一打听,方才明白比赛规则,原来这规矩极为简单,欲打擂者,需交上桌上银子总额的一半作为赌注,赢了,自可拿走所有银子,输了,便要将自己的银子充入总赌注中。这擂台初始赌注仅有十两银子,随着挑战的人越来越多,渐渐赌注也越来越大,如今总额已达一百四十多两银子。

白衣公子不禁疑惑,这小小的骗局怎会有这么多人上当?他向台上瞄了一眼,顿时明白。台上站着的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是故许多人自信定不可能输给这个小丫头,才会有人不断上台挑战。

“咣当”一声,只见又有一个人往那放赌注的桌子上扔了几锭银子,大约有六七十两,接着便见一个灰衣男子一跃上台,向那守擂的女子抱了抱拳,道:“姑娘,拳脚无眼,小心了。”

那女子轻蔑一笑,出手抢攻,灰衣男子未料到这女子速度竟如此快,赶忙招架。白衣公子一看,便知道灰衣男子必输无疑。且不说“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单看二人身法,那女子行动迅捷,来去如风,而那灰衣男子却是略显笨拙,捉襟见肘,胜负早有定论。

果然,又过了三招,“砰”一声闷响,那女子一掌正中灰衣男子胸口,力道看似不大,却将灰衣男子打落擂台。

那女子看了看台下的数百人,挑衅道:“还有谁?”

台下一片沉默,一是见这女子连胜数场,着实不得小觑,二是如今赌注已差不多有二百两,要挑战的话便要掏近一百两银子,寻常人谁负担得起?

眼见无人再敢上台,那女子高声笑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个像男人的都没有,废物们,回家缝衣服去吧!”

台下众男子听她如此挑衅,无不是义愤填膺,却又都敢怒不敢言,敢言也不敢上。那白衣公子正转头要走,听她如此一说,不禁觉得这女子实在是目中无人,若是不好好教训她一下,天理不容。

打定主意,将折扇收入怀中,足下轻轻发力,飘然上了擂台,这一式雁落平阳返璞归真,加上白衣公子身形潇洒,众人不由得喝了声彩。

白衣公子看着眼前的女子,顿时一愣,只见这女子一身劲装,面颊微红,一双细黑挺拔的柳眉,娇媚中透着一股灵性,不由暗赞了一声,心想:“怪不得这多人围观,只怕是被这女子容貌吸引的人占了多数。”

那女子见他上台身手,便知此人并非庸手,却也丝毫不露怯,道:“这位公子,还请先交押金。”

白衣公子暗暗叫苦,方才他一时气愤,上台后才发现自己带的银子远远不够,但是当着台下这么多人,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出自己银子不够之类的话,加上他有必胜的把握,便道:“不用,反正到最后也是我的,拿出来反倒麻烦。”

那女子道:“我们这擂台虽小,还请公子不要坏了规矩。”她刚说罢,突然听见后台传来两声咳嗽,赶忙改口道:“这样吧,既然公子如此自信,我们便来赌大一点,如何?”

白衣公子问道:“怎么个赌法?”

那女子道:“若是公子赢了,银子自然你拿走,我即刻拆了擂台,此生不再摆擂;若是公子输了,也不须公子掏银子,只须公子帮我办一件事,如何?”

白衣公子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在下岂不是占了大便宜?”他信心十足,只知道自己不会输,从未想过输了对方会让自己做什么事。

那女子诡异一笑,道:“无妨,公子胜了再得意不迟。”

白衣公子随意摆了个架势,道:“请。”

“且慢!”那女子却突然何止,道,“特殊的赌注自然要用特殊的比法,方才只说了赌注,还未说规则。”说罢拍了拍手,后台便有数人拿着许多板凳上了擂台。

白衣公子大为好奇,不知这女子要耍什么花招,细细看去,只见那些人将九个圆凳排成三行三列,每个圆凳之间间隔一丈左右,九个圆凳成方形列于擂台正中央。

那女子飞身跃到正中央的那个圆凳上,冲着白衣公子道:“此乃九宫之阵,你我二人在圆凳之上比试,谁双脚先落在擂台上,便算谁输,如何?公子可敢上来试试?”

白衣公子轻笑一声:“这有何难?”飞身跃上西南角的圆凳之上。

那女子见他上钩,轻笑一声,道:“请了。”说罢一掌向白衣公子拍去。

白衣公子见她故技重施,只知抢占先手,轻蔑一笑,轻轻一跃,跳上了右边一格的圆凳上,身形未稳,竟突然又原路返回,一掌击向女子肩头,女子见他身形迅捷,轻描淡写躲过自己的抢攻,本就心惊,不想他竟杀了个回马枪,变招之快,匪夷所思。当下不敢大意,趁着招式未老,赶忙变招,足尖在圆凳边缘轻轻一点,向后飘去。

白衣公子又是一笑,单足发力,追那女子而去,他身形快过女子数倍,女子方才落定他便赶至女子眼前,闪电般挥出三掌。那女子见他来势凶猛,不敢硬接,再次向后退去,白衣公子丝毫不给他喘息机会,如蜻蜓点水般又向前击进,此时女子已是在西北角上的圆凳上,她方才一路由南而北连退两次,至此再也无路可退,想向左边闪身,也已经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与那白衣公子对了一掌。

双掌相接,那女子直觉一股巨力自掌心传来,不由自主向后飘去,落下擂台。那白衣公子将她击飞后,落在她方才站的凳子上,负手而立,脸上依旧露着微笑。

台下又是一阵喝彩。

此时那女子也深知二人实力相差甚远,不由叹道:“公子身法高明,小女子甘拜下风。”

那白衣公子见她服输,不由得瑟起来,笑道:“姑娘也不必太过自卑,能躲过本公子四掌已是不易。”说罢轻轻一跳,从凳子跃到擂台上,去拿那赌金。

那女子无话可说,虽知他在炫耀,但所言非虚,若不是自己机灵临时变招,或是换了别人,只怕这白衣公子的第一掌便已招架不住。见那白衣公子要去取银子,女子突然喝止:“且慢。”

白衣公子一愣,转过头看了看她:“怎么,莫非你输的不服?”

那女子道:“自然是服的。”

白衣公子疑道:“那你还有何话说?”

却听那女子道:“公子武功深不可测,小女子确实不是对手,不过……”

白衣公子问道:“不过什么?”

那女子道:“不过,小女子虽然不是公子对手,但方才的赌局,却是公子输了。”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均以为这女子一时接受不了惨败的下场,得了失心疯,那公子也是一头雾水,问道:“这是为何?”

那女子道:“公子可还记得我方才说的规则?”

白衣公子道:“自然记得,你我二人在圆凳之上比试,谁双脚先落在擂台上,便算谁输……”他恍然大悟,原来方才这女子刻意强调“双脚先落在擂台上”竟是在算计自己,他虽将女子打下擂台,那女子双脚却并未落在擂台上,双脚先踩在擂台上的反而是自己。如此咬文嚼字的说来,确实是自己输了。

那女子笑道:“不错,双脚落在擂台上才算输,小女子虽不是公子对手,但这赌局却是我赢了。”

台下又是一片议论,众人无一不觉得这女子实在是不要脸,明明不是他人对手,却用旁门左道获胜,不由嘘声一片。众人不禁猜想,反正这白衣公子武功胜这女子数倍,在道义上也很占理,便是用强拿走银子也是无可厚非,估计那女子也是奈何不得。

不料那白衣公子叹了口气,淡淡道:“不错,确实是我输了。”

众人大惊,不料这白衣公子竟坦然认输,看来此人年纪虽不大,心胸倒是着实让人佩服。

那女子道:“既是如此,公子可还记得你的赌注?”

白衣公子道:“记得,在下要为姑娘办一件事……但事先说好,姑娘让在下所做之事若是违背江湖道义,或是杀人放火之类,在下恕难从命。”

那女子跃上擂台,走到白衣公子耳边,低声笑道:“天下间谁敢故意为难展公子,岂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白衣公子一惊:“你认得我?”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原来此人正是号称“追魂公子”的展随风,而这女子,自然便是唐婉儿了。

清晨在客栈中,唐婉儿说了自己“比武夺金”的计策,在南宫智的支持下,众人便在城北搭了这么一个小擂台,让唐婉儿来守擂。自古守擂者多为男子,女子守擂极为罕见,加上唐婉儿容貌过人,如此一来,吸引不少人来围观。围观者多了,见唐婉儿一个弱女子,于是纷纷有人不服上台挑战,虽然用不得暗器,但以唐婉儿的身手,寻常男子三五个也不是她敌手,加上有罗毅等人暗中相助,便是来了高手也难胜她。如此一来,唐婉儿数战皆胜,擂台一事便在杭州城内迅速传开了,南宫智坚信,若是展随风还在这城中,依他的性子,定会前来看看热闹。

可是若展随风只看热闹不上台,岂不是白忙活?于是唐婉儿每胜一场,便大放厥词,刻意辱骂台下围观者,而且谩骂藐视之意愈演愈烈,料想展随风身为男子,总有忍无可忍的时候。唐婉儿虽不认得他,但南宫智就偷偷躲在台后,只要见展随风上台,便轻咳几声提醒唐婉儿,他也知道唐姑娘并非自己师兄的对手,于是计中生计,又教给了唐婉儿这么一个坑人的赌局,只要唐婉儿逼得展随风敢下“愿替对方做一件事”之类的赌注,再用这赌局耍赖胜了他,就算到时候展随风不愿帮忙,也是由不得他了。

此计至此,无一处不在南宫智的算计之下,自然是完美收官,唐婉儿心情大好,纤纤细手拽了拽展随风衣角,轻声道:“跟我来!”

展随风心知自己被人算计,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一脸郁闷的随着唐婉儿跃下擂台,一路向西而去。

台下围观众人见二人忽然遁走,正在好奇,有人已发现了擂台边留下的二百多两银子,初时怕唐婉儿再折回,却见有胆子大的人已跑去抢银子,余下众人再无顾忌,数百人一时哄抢起来,再无人关心二人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