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面前的茶散发着沁人的香味，可她并不打算喝，也没有心情品尝，她犹豫的眼神出卖了她心底的彷徨与纠结，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不近人情又不讲道理的问题在这两天重复的出现。
“金掌柜，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金娘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在长达一百多年的时间里，她的性情与品行已经没有人能够了解了，那些与她知心知交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严格的来说在属于她的时代里只剩她一个人了，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会时常思考一个问题，会不会经过几个一百年之后她也会变成第二个商六，对这个世界无爱无恨，无欲无求，无论生无论死，无论世界毁灭或存在，她都已经不在意了。
可是，在这个时代，爱与恨是存在的，有人是在意的。
“未来你也许会恨我今天所告诉你的一切，但是有些事情注定你是逃不掉的。因为，白吕不死，这个天下就会亡，若你想她活着，这千千万万无辜的人都会因此送命，而这世上唯一能杀白吕的人只有你，你是这个问题最终，也是唯一的回答人。”
苏玉僵硬的身子仿佛定在那一般，金娘的话她没有听懂，又或者说她听懂了但是她不愿意懂，在知晓真相的前一瞬间她庆幸自己没有无能的哭出来，原来在与她相处的这些年里，眼泪已经慢慢的干涸了，其实她早该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的，燕门镇、凤凰眼、黑鹰岛，这些地方这些事情，白吕的所作所为，又何尝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她明白，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因为在她心里，白吕就是那个冬天的夜晚跳进冰冷的湖水游向她的天使。
苏玉站起身，很平淡的对金娘说道：“白吕是谁，她要做什么，我都不在乎，我也不想知道，如果别人要杀她，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她，但是我是永远不会伤害她的，不管为此带来多大的代价，如果这些代价注定要她下地狱，那么这价罪孽我替她承受。金掌柜，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人也很傻，但就是性格很倔，我喜欢的人会一直喜欢下去，无论她善良还是邪恶，所以，您不要再告诉关于她的事情了，如果我想知道真相，我会让她自己跟我说，她的事情我不想听别人说。”
苏玉说完就准备离开，风吹过的时候将风干了她眼睛里的泪水。
“你爱的那个白吕已经死了。”这句话对苏玉是致命的杀伤，金娘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真相往往就是这么残酷，让你脆弱的心根本无法承受它赤裸的痛楚。
“你说什么？”苏玉转过身，惊恐的眼神中全是绝望与不安。
“救你的白吕已经死了，如今占据她身体的人叫蒋梦，她是红魔造出来的人，身体里流着的是赵玉海的血，你心心念念的白吕早在五年前已经车祸死了，她与蒋梦同一天出事被送往同一家医院，而后蒋梦被毁容，她的主刀医师便用了白吕的脸皮帮她重获新生。”
“你骗我？”苏玉内心最后的防线已经崩塌了，她想像过白吕是什么样的人，她猜测过她做过什么样的事，在经历种种纠结与挣扎后她还是选择相信她，爱着她，可唯一她没有想过的是，她居然……不是她。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坏人，但是每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就必须有她活着的理由，而我存在的价值就是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我们不过都是生活这部电影里的人物罢了，谁也改变不了命运，如果你注定是这场浩劫的终结者，纵使你百般逃避，最终也逃不过命运的结局。”
“小白已经死了？”风再也没有吹干眼泪的魔力了，泪水模糊的视野中金娘的影子扎入心底，无法拔除，她说的话字字如针，扎心致痛，原来她的天使早就已经离开了，原来这些年她若有若无的疑惑是真的，她以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只是不记得了，却没想到，原来从来都是一场骗局，所有的记忆都是谎言。
金娘继续说道：“方诺，我本来是可以救她的，但是方诺这条命白吕不放我也没有办法，她给黄谛下了毒，拿他的命威胁我，黄谛是黄家唯一的血脉，这也是我忌惮她的唯一把柄。”
“她给黄警官下了毒？什么时候？”
“燕门镇的时候，在去燕门镇的路上她给所有人下了毒，后来表面上她命相救，其实她只是为了让黄谛毒发，只有黄谛爱上她这毒才能侵入五脏，无药可解。”
苏玉知道她下毒的事情，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解毒也是一种下毒，“她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如果当时她不说，不会有人知道她下毒的事。”
“因为她怕我，这世间的毒只有一种是我解不了的，就是感情，唯独情感无药可解，所以才大费周章让黄谛中毒，以此来牵制古月楼和青衣堂，她很聪明知道把我们牵制住她便没有障碍了。”
苏玉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当她有了这个想法的那一瞬间，曾经单纯的苏玉就再也不回去了。
“金掌柜，请您给我看看吧。”苏玉伸出了手。
金娘微微一笑，再坚固的信任也终究是要瓦解的，这一瞬间她是难过的，可有些事情她又必须做，这样的矛盾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金娘搭上了苏玉的脉像，在这一刻紧皱的眉头却突然舒缓了，心底本是绝望的黑暗，如今却顽固的刺进一道光芒，苏玉体内没有毒，白吕从来没有对苏玉下过手。
“你没中毒，身体很好。”
听完金娘的话苏玉突然就崩了，嚎啕大哭，她知道，她一直知道她的小白不会害她的，可同时伴随的还有深深的愧疚感，她不该怀疑她的，纵使她害过很多人，可她对自己是真的，是真心的。
“苏玉，你是白吕心里唯一的光，你这么善良，我相信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上一条不归路，你要挽救她，不能让她一错再错。”
“她到底想做什么？”
“报仇。”
“找谁报仇？”
金娘笑了，“她要报仇的人多了，活在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她仇恨的种子，人性的黑暗与贪婪造就了她，生活的残酷和无情磨砺了她。”
苏玉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啊？造就了她？”
“晶石死尸再造的事情轰动世界，可其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人自身的贪婪，他们想长生，所以才有了晶石，才有了暗黑者，为了达到长生的目的，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正邪斗了几百年终始不能彻底灭绝他们，就是因为人性，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可无论死多少人，还是会有人想要长生，白吕就是这在这样的趋势下被红魔给创造出来的，可以这么说她连个人都不算，她只是个实验品。你觉得她会对这个世界仁慈吗？她憎恨她们，恨之入骨，也许是老天爷都觉得对不起她，所以给了她报仇的条件，她拥有了血滴子，拥有赵玉海的长生血，拥有她的记忆，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为她毁灭这个世界最有力的武器，而你苏玉，是她仅存于这世界唯一的善良。”
“可我能做什么呢？”
金娘笑了，轻手擦去苏玉脸上未干的泪痕，“只有你……可以，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