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再嫁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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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从此,再无安远侯府

想到这里,赵成谨就不害怕了,当晚就清点了家里现有的银子,又取出一半金子,亲自抱着给魏恪冬送了去。

钱还回去了,赵成谨一阵轻松,这魏恪冬,以后再不能刁难他了。

连带着,也不那么恨赵氏了。哼,你且等着吧,就算没有林破敌的扶持,我赵成谨,也照样能好好的。

赵成谨事发那天,天气不错。

周昭南差人来告诉她结果,赵锦乐看完那封书信,微笑着用烛火将其点燃。

信里写着,赵成谨和许太史在国子监考试时,收取贿赂,包庇学生替考,结果被巡察的许太傅发现端倪,奏禀正德帝,陛下大怒,下令彻查。

赵成谨和许太史一开始都不承认,只说没发现替考,没想到那学生却没熬过酷刑,当晚就把自己贿赂主考官的事给一五一十地说了。

国子监,那是皇子幼时也要在那里读书的地方,一个不慎,就会牵连到皇室,正德帝自是不能忍,立刻下令把这两位主考官没收家产,削去官职,永不录用。

能留下一条命,已经是陛下仁慈,赵成谨和许太史没什么好说的,木然地看着自己的府邸被抄,连带着女眷都被毫不留情地扔了出来。

侯府里唯一庆幸的是,赵明珠因为嫁的远,早早就被迎亲队伍先行接走了,不用遭这个苦。

赵老太君被推出来时,整个人好像疯了一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安远侯的母亲!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那官差呸地吐出一口浓痰,鄙夷道:“还耍什么官太太威风啊!什么安远侯,从姓赵的收受贿赂那一天,就没了!”

“你胡说,你胡说!”

官差斜着眼睛:“要不,‘安远侯’亲自解释一下?”

赵成谨越发难堪,他拽拽赵老太君,声音里带了祈求:“母亲……”

赵老太君受不住这个刺激,一翻白眼,昏了。

后来赵成谨带着一众家眷去了哪,赵锦乐也不知道,但想也知道,没了官职和家产,赵成谨又是个没用的读书人,日子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就算当时聂绫儿藏了不少银钱,也挡不住一大家子的开销,何况,赵老太君还得吃药呐。

从此,再无安远侯府。

周惊蛰曾问赵锦乐可否需要帮一下赵成谨,被赵锦乐笑着拒绝了:“他是我的父亲,却更是大周的子民。他犯了错,就得罚。”

周惊蛰一边笑她的迂腐,一边却安下心来。这样的女人,最好控制了。

赵锦乐本意是整治赵成谨,没想到却把许家给牵扯进来,也算是意外收获。

她某天出去参加聚会的时候,看到缩在人群尽头的赵青瑶,她瘦了,整张脸是一种青色,不似原来那般好看,皮包骨头。瑟缩着,也不说话。

和她搭话的官太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即笑道:“许少夫人日子也不好过呢,许大人出了那样大的事情,虽然说许公子没受牵连,但是许夫人心高气傲,受不住,又没法指责别人,就把责任都推到这位少夫人身上。说她是丧门星,克了娘家又克夫家,成天嚷着要休了她呢。”

另一位官太太不知其中原委,只记得当年许成州为了娶赵青瑶跪求正德帝的事情,遂问道:“许公子不是与她鹣鲽情深?”

“嗐,再深的感情,还能敌得过柴米油盐?何况,许公子的表妹,孩子都生下来了呢,这许少夫人没了娘家撑腰,惹公婆厌倦,还没有孩子,能得什么好?”

大家跟着一阵唏嘘。

“要我说,她也是活该!能勾搭自己小姨子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谁说不是……”

赵锦乐在赵青瑶回头之前率先移开了视线。

池子里的荷花全开了,荷叶田田,荷花亭亭玉立,美的好似梦境。

赵锦乐恍惚想起,许成州上一世逼她喝那碗毒药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夏日。

他说:“锦乐,我对不起你,但我不能没有青瑶。”

这一世,她成全了他们,说不能没有赵青瑶的许成州却率先放开了赵青瑶的手,他们成了一对怨偶。

多么荒诞。

那一天是七月初三。

赵锦乐记得很清楚。因为,身体一直还算硬朗的正德帝,在晚上的家宴上,昏倒了。

赵锦乐也被周惊蛰给接去宫里,一同探望正德帝。

彼时正德帝已经醒了,半躺在床上看折子,整个屋里一股苦涩的中药味。

见到她,正德帝眯着眼睛,半晌才道:“哦,是锦乐啊。”

“是臣女。”

正德帝咳嗽两下,“你这丫头好,朕看到你,就有力气,鲜活的很。”

“陛下定能很快就好起来的。”

正德帝淡淡笑了下:“你不用安慰朕,朕的身子什么样,心里很清楚。”

赵锦乐微微抬起眼,看到正德帝的头发,这一病,都白了一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临死之人的颓废。

后面就是正德帝跟太子之间的对话,说的无非就是朝堂上的事情,正德帝话里行间,带了一股托孤的意味,他前所未有的耐心,告诉周惊蛰每件事该怎么做。这么心平气和的正德帝,周惊蛰还是第一次见,在说到一半,发现正德帝睡着的时候,他眼眶有些红。

周惊蛰没再说话,带了赵锦乐轻轻地走了出去。

夜风清凉,赵锦乐柔声安慰他:“殿下不必难过,陛下一定能好起来的。”

周惊蛰却只是摇着头。

“锦乐,你不懂。”

“我不懂的殿下可以教我啊。”

他低下头,看到赵锦乐笑的弯弯的眉眼,心里好似轻松了些。第一次有了倾诉的欲望。

“锦乐,你知道,我不喜欢老三。”

“嗯,殿下也是人,会有讨厌的人,也是正常。”

周惊蛰怔了下,良久才哂笑道:“你倒是第一个这么跟孤说的。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般想。我幼时,不如老三冰雪可爱,得父皇喜欢,又嫉恨他夺取父皇目光,就总是使坏,老三那人,贼的很,每次明明躲过,就是不躲,偏偏要把自己受的委屈给父皇看,于是每次,我都要挨骂,父皇每次说的都是,手足情深。可惜我永远不懂这四个字,父皇越发失望。”

“后来,大哥太子之位被废,我成了新的太子。我很高兴,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胜过老三。我以为,这说明,父皇眼里终于有了我。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温雅先皇后的死,是我母妃设计的,所以父皇才愿意把我立为太子,作为送给母妃的礼物。”

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过了会儿,才继续道:“很快我就发现,我成了太子也没用,因为我永远胜不过老三,我永远比他差!

连大臣们,都经常上折子,让父皇重立太子,我才发现,我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太子之位是我唯一拥有的,我必须要保住,绝不能输给老三。而老三却像猫抓老鼠一般戏弄着我!”

“锦乐,你知道吗,其实父皇生病,我很高兴!看他垂垂老矣地躺在那里,我就想,他死了也好,只要他死了,就再也没人能压在我头上!再也没有人能指责我做的不好!”

“我不会杀老三,”他神经质地笑着,“不会!我会让他做一辈子的郡王,就在京城附近!我要他永远害怕我会杀掉他,让他一辈子也生活在恐惧之中!”

“锦乐,锦乐,你理解孤,对吗!”

他狠狠地抓着赵锦乐的肩膀,赵锦乐回过神,淡淡地嗯了声:“锦乐明白。”

却是在想,温雅先皇后的死,果真是云岚皇贵妃下的手。甚至正德帝也是清楚的。

不知道周折殷,是不是清楚这一点。

他又会有,多么难过呢。

“锦乐,孤会对你好的,只要你不背叛孤,孤发誓!”

赵锦乐微微笑,“锦乐明白的。”

那么周惊蛰,你把这皇位作为争抢的玩具,认定它能给你带来无上荣光,可又想过,你是否真的适合这个位子,适合,这个天下。

正德帝一病,没法再处理朝政,就由太子代为监国,许太傅辅佐。

太子更是意气风发。周琏璋一反常态地没有跟他对着干,反而态度十分谦逊,周惊蛰一边警惕着,一边则觉得,是周琏璋惧了他,多少有些得意。

一时,二人倒是难得和平起来。

只是这和平,也不过是伪装下来的平静,谁也不知道,哪一天这伪装就会被彻底撕开。

因为周惊蛰代理朝政,事情也就开始多起来,不再跟之前一样经常出入将军府。

某天周昭南见她的时候,幸灾乐祸地告诉她,周惊蛰将朝政处理的一团乱,到处都是弹劾他的折子,周惊蛰忙的焦头烂额。

赵锦乐神色淡淡,并不见意外。

周惊蛰这人,是正德帝培养失败的案例,先前有正德帝压着还行,现在正德帝病了,周惊蛰真正的本领也就暴露在人前。正德帝钦点的许太傅,有能力有手段,就是性格刚硬,是个油盐不进的,最自然看不惯周惊蛰那一套,甚至多次在朝堂上直言太子并无治国之能。把太子气的回去就把屋里的东西全摔了。

因为周惊蛰自己给自己拖后腿,三皇子周琏璋的呼声,一时无二。

周惊蛰越发愤恨。

赵锦乐在某个和煦的午后,一遍喂着锦鲤,一边柔声道:“朝廷里的老臣不服您,嫌您处理不好,但您有那么多幕僚,为什么不听听他们的建议,让他们帮着处理?”

“呵,除了吴俊外,孤手底下全是一群废物!靠着他们来处理朝政?大周怕是要亡了!”

“吴俊的媳妇又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见不着人影!”

肥胖的鱼儿甩着尾巴争抢她扔下的鱼食,赵锦乐笑了下,怕是不是人家无能,而是周惊蛰根本不信他们吧。

“拖下去也不是办法,那些大臣,再不稳住,怕是要亲自去告御状的。”

周惊蛰扒着头发,烦躁道:“孤知道!可眼下也没什么好办法!一群废物,没有法子!要是锦乐你是男儿身,孤又何惧!”

赵锦乐小指动了下,“其实,还有一人。”

周惊蛰看她。

“齐王。”

周惊蛰蓦地笑起来:“锦乐,你傻了不成?且不说那病秧子能力,就说他和我素来不对付,他岂会帮我?”

“殿下,您错了。”

赵锦乐看他满脸不耐烦,淡淡道:“齐王自幼时就惊才绝艳,后来因为和陛下离了心,才心灰意冷,再不管其他事。现在瑞王风头正盛,也只有曾经的齐王才能压他风头。而且齐王并无争位之心——就算他有,陛下也不会允——所以齐王对殿下,是最好的选择。有他相帮,至少您的压力会小很多。至于您说他和您关系不好,”她笑出一口白牙:“您见,哪位皇子跟他亲近了?”

周惊蛰本能地想反驳,然而他想了想,赵锦乐说的很并非毫无道理。

弹劾的奏折都被他压在手里,然而这不是长久之计,父皇迟早还是要知道的。

如果周折殷肯帮他,至少能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关键也确如赵锦乐所说的,周折殷是个没有争夺心的人,就连老六,表面上是他的人,私底下小动作也是不断,唯独周折殷,整天拨花弄草,从不理这些事情。

当然,就算这是他装出来的也没用,因为温雅皇后一事,正德帝是绝不会让他坐上那个位子的。

这么分析下来,赵锦乐说的也就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了。

只是,这是他还得再想想,商量商量。

赵锦乐喂完鱼儿,看着自己白嫩的手,深感自己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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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惊蛰没能想很久。

朝堂上因为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又把云麓当时打死老汉的事给拿出来说嘴,被周惊蛰给当堂驳了回去,没想到那两位老臣也是硬气,当堂打呼:“国将不国,天要亡我大周!”一头撞死在殿堂上。

满堂俱寂。

周惊蛰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办,等再看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他烦躁不已,甚至想大骂,正德帝当政的时候这事就发生了,怎么没人拿这事说什么,轮到他代为监国,就这么刚正不阿。

他恨得厉害,心里认定他们是故意的,直接挥手让人把他们抬了下去,对这事一句话没说。

等解决完手头上的事情,他才发现朝堂上不同寻常的寂静。

那些大臣们用冷漠而悲凉的眼神看着他,一言不发。

周惊蛰还没意识到怎么了,只看到周琏璋讥诮地笑着,狭长的眸子里尽是怜悯。

周惊蛰一下子就炸了。

怜悯?他用的着他怜悯?!

他是太子!是监国!是未来的皇帝!

他凭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他?!

当晚,周惊蛰就去了齐王府,周折殷却避而不见。

周惊蛰碰了个软钉子,要是放在往常,他是断不会再去低声下气地求周折殷的,但是白天周琏璋那个眼神给他的刺激太大,他发誓一定要把周琏璋踩在脚底下!

周惊蛰连碰好几天壁,不免的烦躁起来,幕僚献策:“传闻太子妃和齐王殿下有青梅竹马之谊……”

于是,改天,周惊蛰就带了赵锦乐去。

赵锦乐被周惊蛰硬拉过去的时候,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等到了齐王府,才发觉周惊蛰在打什么主意。

她坐在松木椅上,坐立不安。

她没想到周惊蛰会把她扯进来。

再见他,该用什么表情?周惊蛰还让她求他……

事实上,她连在他面前能否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都不确定。

管家方才说齐王有事,一会儿过来。

周惊蛰哼了声,说了句架子还挺大,就翘着腿,在一边喝茶,还不忘了叮嘱赵锦乐一会儿多说些软和话。

事实上,他心里还是很自得的,果真,他这大哥,还是卖赵锦乐面子的,她一来他就肯见他了。带她来是来对了。以后有赵锦乐在,还不怕他大哥偏向他?

不,他还得试探试探,赵锦乐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才是。

毕竟儿时的玩伴,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是转眼就能忘的关系。

过了盏茶的时间,周折殷才漫不经心地从外面进来,他垂眸拿帕子擦着手,衣袖上沾着点点的泥土印子。

周惊蛰哼了声:“大哥好大的架子。”

赵锦乐起身,硬着头皮道:“锦乐见过齐王殿下。”

周折殷淡淡地点了点头,坐到周惊蛰对面的位子:“不知太子来访,有何指教?”

“我来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

“请太子明示。”

“周折殷!”

眼见着要谈崩,赵锦乐拉了拉周惊蛰的袖子,摇了摇头。周惊蛰深吸口气,冷静下来:“大哥,弟弟确实处境艰难才来求你一次,希望你能出手相帮。惊蛰,感激不尽。”

他难得的服软,对面的人却头也不抬地喝着茶,一言不发。

周惊蛰一辈子都没这么低过头,又是一阵窝火,他强忍住怒气:“大哥,话咱们明说,你怎么才肯帮我。”

周折殷淡淡看他,墨色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二弟,我无意插手你与三弟的争斗。”

“琏璋,亦是我的弟弟。”

不参与?那怎么行!

周惊蛰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他想过周折殷会狮子大开口,也准备好了被咬一口,唯独没想到,周折殷说什么都不掺和这事。

要是放在以前,他可能不在意,但是现在,他刚被周琏璋比下去,哪能忍着。

可是周折殷的固执,是连正德帝都要头疼的,哪会因为他三言两语,就同意下来。

就在周惊蛰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听到赵锦乐微笑着开口:“齐王殿下,其实您大可不必这么快拒绝,听听我们的条件可好?”

周惊蛰看着对面那人神色稍微柔和了些,但还是拒绝道:“纯禧郡主美意,折殷心领,只是这事,折殷实在无能为力。”

“周折殷,你不要——”

赵锦乐按住他的手,含笑道:“太子上位,盐城百年不收赋税。”

盐城时温雅先皇后的故乡。

周折殷眸子中的疏离淡去,他垂下眸子,似是有所动容。

“齐王殿下,太子并非要您参与进这场皇位争夺中来,只是希望您在太子监国期间,能帮着处理政事,这与您的原则并不相悖。

这于天下,于黎明百姓,也是好事,还望您能考虑一下。”

她笑意盈盈。

周折殷盯着她的笑容很久,直到她的笑都快绷不住了,才微微颔首:“可以。”

还不待周惊蛰高兴,周折殷又看向他,补充道:“但是我绝不插手你们之间的皇位之争。”

“那是自然。”

周惊蛰痛快的应承下来,心里则冷笑不已,到时候可由不得周折殷选择了。

周琏璋看到周折殷帮他,自然会把他们看作一伙,又怎么会信周折殷只是为了劳什子的“家国大义”才相帮呢。

周惊蛰办好这事,想到周琏璋过几天吃瘪的表情,就痛快不已,也有心情打趣了:“大哥刚才这是做什么去了,沾了一身泥?”

周折殷笑了下,没说话。只是那笑容中,分明带了些宠溺。

直到他们走的时候,赵锦乐才明白那宠溺是从何而来。

“折殷哥哥,翘儿把花种好了!”

是容翘。

周惊蛰促狭地挤挤眼:“大哥,好本事啊,刚把轻烟公主送走,就收服了容家丫头的心。”

周折殷没吭声,只是眼里含着的笑意,很分明。

赵锦乐像是被刺了一下,飞快地转过了头。

“锦乐?”

“我、我胃里有些难受。”

“你晚饭又贪凉了吧?”

“就,只吃了一只梨。”

“明知胃不好,还乱吃。”周惊蛰摇摇头,对周折殷笑了下,故作无奈道:“这丫头贪嘴的很,大哥一定没见过这么乱来的丫头。”

乱来吗。

周折殷垂下眼睫,淡淡的:“纯禧郡主很好。”

赵锦乐僵在一边,低着头,眼睛酸酸的。

另一边容翘没得到回应,狐疑地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哈哈,孤就不叨扰大哥和小嫂子了,锦乐也不舒服,孤先把她送回去。大哥不用送了。“

周惊蛰拥着她,向外走去。

直到他们走出很远,赵锦乐终于忍不住回头,周折殷正好转身,容翘像一颗炮弹,撞进他怀里。

“锦乐,怎么哭了?”

“沙子迷眼睛了。”

“你这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