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漠风先是停了,天气却不见好,指导员走时叮咛司务长,棉田里的活要紧些,气候不等人。我们在棉田里无精打采地干活心里激动地盼着听到枪声,可一天里没有听到一点动静。直到半夜,指导员一行人终于回来了,七八个人很费劲地抬回了那个怪物的尸体,指导员一到营区就大喊大叫,真他妈的是黄羊,没见过这么大的黄羊,沉死了,都快来帮忙,他妈的。指导员看来很兴奋。
我们冲上去前呼后拥把黄羊弄到伙房油灯下一看,黄羊的确很大,牛一样扔在地上,我们都盯着地上的黄羊,眼睛都闪着一种光,这种光在昏暗的油灯下非常明亮地晃动着,大家都为拥有这么一个庞大的肉食兴奋着,没有资格去打黄羊的人就不停地问去过的人是谁先发现的,是谁开枪打中的。
指导员笑呵呵地说是他妈的我开枪打死的,打了四枪才放倒,真他妈过瘾。指导员难得这样笑一次。
他们是在牧民已经废弃好多年的地窝子周围发现黄羊的。
指导员笑过之后,才卖机关似的说还有一个宝呢,随即叫了一声一班长拿过来。
这时我们才注意到,一直挤不到人前面去叫嚷的一班长怀里还抱着黑乎乎一团东西。
指导员老婆这时候用双手护着肚子也挤到人堆里看怪物到底是怎样具体的黄羊。
难得有这样的热闹场面。
指导员接过一班长怀里的东西往地下一扔,说,真他妈走运了,白捡了两个小的。我们追这个笨蛋时,它跑时就噼叭掉下了这两个小的。
指导员老婆脸色就变了,但谁也没注意到。
司务长看了看地上的小羊羔,问怎么是死的?不然可以养大的。
指导员呵呵一笑说,“当时顾不上了这两个小的,叫唤得烦人,我叫一班长摔死了。”
指导员老婆身子抽动了一下,只说了句“它肚子里果真有了”, 话没说完,全身没一点劲地往地下瘫。 旁边几个人扶
住,司务长叫喊着快送回房里去,我们也有机会第一次走进了指导员的那间房子。
指导员却招呼大家赶快动手,趁热把羊皮剥了,凉了就不好剥了。
指导员老婆回房子后肚子疼得厉害,但她没有叫喊,不一 会她就生下了孩子,奇怪的顺畅。
司务长却急出了一头汗,跑到伙房叫指导员,快快快,她生了!
指导员正在动手剥羊皮,一愣,停下手中的活计,回头看着司务长的脸好一阵子没说话。
“是个男孩!”司务长说。
指导员才说:“他妈的这么利索,倒省了一整套手续。”
司务长说:“你快去看看吧,嫂子好象昏迷了。”
指导员起身走到门口,回头对司务长说:“你看着这面,快点弄。 对了, 把小羊羔弄干净炖上一只,给你嫂子吃,大补。”
出门一看,风又刮了,是那种凉透了的秋风,并且很大,到处都是沙土,眯得睁不开眼睛,却听到婴儿哭声一阵紧一阵松地被风传来,硬是与风比着劲头似的。
他妈的!指导员在凉凉的秋风里打了个冷颤,骂了句。
冬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