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我是怎样把这几个孩子带出那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的。
脏兮兮的床单裹在她们一个个幼小而饱受摧残的身体上。
包括甜甜在内，一共四个小女孩。
领着她们走上楼梯后，四个小孩忽然像被谁按了开关一样，不约而同地哭了起来。
我心尖一疼，顾不得身上的血污，蹲下来摸摸这个头摸摸那个头。
我没有什么哄小孩的经验。
可是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能有一种法术，让这几个小孩忘掉这样的伤痛。
彬子最先和陶樊，陆有凌赶到了幼儿园。
然后白欢带着几个孩子的家长也来了。
长长的黄色警戒线将这罪恶的幼儿园围了起来，由于是周末，警车和救护车闹出来的动静使不少民众驻足围观。
人群里不住有人伸长了脖子，像一群被无形的大手捏住了脖颈的家禽，拼命想看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甜甜抱着我的胳膊不撒手。
蒋兰和冯至远当场就崩溃地抱头痛哭起来。
肉乎乎的小手死死地抓着我的袖子，我摸摸她的头：“甜甜，对不起，叔叔来晚了。”
我要是能早点发现……
我要是……
蒋兰伸出手，想把甜甜搂在怀里，甜甜却死死地扒着我不松手。
看着孩子这么害怕，我的心都要碎了。
蒋兰见孩子这样，眼泪又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我揉了揉甜甜的头发，俯身在她耳边说：“不怕了啊，叔叔和爸爸妈妈来了。去吧，去抱抱妈妈；”
其他几对家长也从一开始的震惊与不可置信缓过神来，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哭声。
这样的事情，对孩子来说，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受到了不可愈合的创伤。
可怜这些家长，就连前两天蒋兰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七彩幼儿园的幼师们都很专业。
周正易（就是那个姓周的王八蛋），和另外两个是被抬出来的。
白欢盯着我看了好久，才问道：“都是你开的刀？”
“嗯。”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我笑了：“你觉得，看到那样的场景，我会顾得上什么责任吗？”
白欢的嘴唇抖了抖。
我接着说：“你知道我看了什么吗？听到了什么吗？我相信，如果你在场，你只会比我更疯狂。”
蒋兰已经抱着甜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医护人员费了好大力气才让她松手，带甜甜上了救护车。
冯至远双眼通红，看见担架上躺着的周正易，扑过去就开始往他身上挥拳头。
本来半昏迷的周正易一下子被他打醒了，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等到周正易出气多进气少的时候，才有两个警察过去，拉开了已经有些癫狂的冯至远。
我想，现场的所有人都能理解冯至远的怒火吧。
不，已经不只是愤怒了。
周正易他们做出来的事，让人发指。
他们应该被千刀万剐！
白欢不再多说什么，指挥着其他人封锁了现场，驱散了周围的围观群众，把受害儿童和家长们都送上了救护车，才问我：“你要上医院看看吗？”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胳膊上不知道被什么划了长长的一道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我点点头，跟着最后一辆救护车去了医院。
从医院出来，我就直奔黄老怪的破茶楼。
一方面，我怕我会忍不住进病房再给周正易几刀，另一方面，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
黄老怪正悠哉悠哉地喝茶。
我粗暴地推开管家老陈，撞开了黄老怪的门。
黄老怪应该是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碗一晃悠，几滴褐色的茶水滴在了他脚下新铺的羊毛毯子上。
我问他：“勾魂儿的符咒是不是你卖给周正易的？！”
“我说不是你信吗？”他回答得倒是挺快。
我握紧了拳头，忍住心头滔天的愤怒：“黄老怪，相识这么多年，我肯定信你。只是这件事情要是与你有半分关系……黄老怪，丑话说在前头，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黄老怪叫了一声老陈，老陈走进来，给我倒了一杯热茶。
“消消气，喝了吧。”黄老怪说：“我这破茶楼和那破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这才坐在他面前，喝了一口苦涩的茶水，叹了一口气：“黄老怪，你知不知道……我都看到了什么……”
黄老怪放下手里的茶碗，定定地看着我：“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那都是无法逆转的事情。自然有法律来制裁他们，你再有什么动作，都是违法的。”
我一点都不意外黄老怪知道这件事。
还是他让冯家夫妇来找我的。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说着，我的音量渐渐变大：“你为什么不早点阻止他们？！”
黄老怪摸了摸胡子：“我一把老骨头，打不过他们。”
打不过才怪！黄老怪掌握着这么庞大的销售链，请不到几个打手……可笑。
可能是知道我要骂街了，他赶紧接着说：“我这不是一发现就赶紧让冯家夫妇去找你了吗？他们不肯第一时间去找你也不能全怪我是吧？”
这个确实不怪黄老怪，他也没办法当场逼着冯家夫妇立刻来找我解决问题。
可我依然不能释怀黄老怪不早点做些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报警？！”我激动地站起身，指着黄老怪的鼻子开骂：“你他妈知不知道他们那群……那群不是人的王八蛋对孩子们做些什么吗？！”
黄老怪摇了摇头：“周正易，周正易，这个名字难道不耳熟吗？”
“对不起，我从来不认识这样的王八蛋。”
黄老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然后说了另一个周姓的名字。
那个名字我有些耳熟。
可我一时还是想不起来，那究竟是谁。
黄老怪又给我比了个口型。
我这才恍然大悟。
“那是他爹？”我突然有些乍舌，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周正易这么大胆。
黄老怪点点头：“那人现在想要对付我，你也知道的，这么大的产业，怎么可能没个猫腻……我想帮那些孩子，可我要是做的太过了，我产业链上几百几千口人怎么办？”
黄老怪说的也有道理。
那人权高位重，怪不这孽畜有持无恐。
虽然恨得牙根痒痒，但我还是问了一句：“那是不是周正易最后有可能逃掉？”
黄老怪点点头：“你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那人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想弄死你，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我打断他的话：“恐怕他已经在来弄死我的路上了。”
“为什么？”黄老怪一愣。
“因为他家要绝后了。”我掏出刻刀拍在桌子上：“你觉得，我这把刀弄下来的肉，还有可能接回去吗？”
“你把周正易的子孙根给……”黄老怪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扬了扬眉：“黄老怪，你放心，这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黄老怪一拍大腿，喊道：“老陈！老陈！”
老陈慌慌张张地进来了：“怎么了老板？”
黄老怪急急地嚷嚷着：“快给他订机票，直接把他送到欧洲……啊不，直接把他送到阿拉斯加去！他把周家的子孙根给‘咔嚓’啦……”
“打住！”我摆摆手：“黄老怪，你闹哪出呢？”
“在你被人砍死之前救你一把。”黄老怪念叨着：“老陈，赶紧的……”
“别！老陈！不用！”我连忙拦着老陈，也顾不上生气了：“黄老怪，你怎么就这么怂呢？我都没觉得怎样，你这是干什么啊？”
黄老怪这才冷静了下来。
他挥挥手让老陈出去，然后才脱力一般地瘫在了椅子上：“我保不住你了。周家要是真的要追杀你，我是保不住你的。”
我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保着我。”
黄老怪满脸“你已经死了”的表情让我很不舒服。
他嘴里的周家大佬，的确很厉害。
赫赫威名如雷贯耳。
然而，我并不在乎。
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吗？
他儿子做出这么畜生的事情，我倒要看看，他要给儿子找什么借口。
然后我问黄老怪勾孩子们魂的符咒是从哪里销售出来的，怎么会落到周正易的手上。
黄老怪一口咬死他不知道。
我想，他是害怕我继续去砍人吧？
…
医院。
周正易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的下体被包住了。
想起昏迷之前剧痛，他怒吼道：“医生！医生！妈的给老子滚进来！”
进来的不是医生，而是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大爷。
这个老大爷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两只手背在身后，目光锐利，一点老态都没有。
周正易顿时安静了，也不叫唤了，也不敢动弹了。
老大爷走到他床边。
“啪！”一个大耳光，差点把周正易从床上扇下来。
“孽障！”老大爷骂道，双手重新背在身后。
周正易屁都不敢放，捂着脸坐在床上。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