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听阳光穿窗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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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当夜并没检查出什么,及南的神志随后也清醒了,第二天上午她又去的医院,内科医生莫与中接待了她。十几岁时他们做过短暂的邻居,十年多过去了,不苟言笑的严肃少年和忧郁女孩成了医生和患者,其间具有不少可以感叹和新奇的东西。

莫与中诊断出及南患有轻微的心律不齐。他开了些安神健脑的药,说,“药,并不对症,你情绪不好,疲乏过度,才是病的根结。有什么不高兴的可以和我说说。”

那时及南已经做了好几年药厂翻译,就厂部而言,是个闲职,要译的东西不多,尽管忙起来甚至有加班的需要,平日里一天下来无非喝喝茶,看看外文杂志,做些笔记。厂区离市内稍远,及南回到家,倪敏见已经做好了饭,除了洗刷之类的事情,也不需她再做什么。

如同周围大多数人的婚姻,及南和倪敏见也由亲戚介绍认识,生活范围的狭窄,她只能熟悉身边最近几个人,想象中白野雏菊一样朦胧和辽阔的爱情,具体到生活中的床,以及餐桌。

那年及南刚刚开始翻译一部德语小说。海参崴的小书店买到的,一个不怎么被人所知的外国作家,写的一部不怎么畅销的书。她看了许多年,爱不释手,下了翻译的决心。

最初很大一个缘由是消除工作和人生的无聊,及南没有预料到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投入,也不知是简单的生活把她复杂化了,还是沉郁复杂的小说同化了她,每天吃完晚饭一头钻进书房,不到夜深不会出来,和倪敏见的沟通愈加的少,也完全忽略了倪敏见对她的不满。

莫与中无意间为她打开了倾诉的缺口。

是的,倾述。

后来一个个睡不着的夜里,及南倒是清醒地想过,莫与中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即使流露出对她的好感和喜爱,也和摔死的画家一样,她需要这样一只伸向她,可以传递到生活之外的手。

这只手给她打过电话,写过信,甚至还从一把送给别人的花束上揪过一朵蓝色小花,风干了给她。

到了春天,及南觉得自己完全恢复了,坚持不再去医院,本来这段感情大可就此了去,然而一天早上及南因为心情怅惘多走了几条街,碰到了莫与中。

久不见面的两个人有点死灰复燃的感觉。一个邀请家中小坐,一个没有推辞。

及南在莫与中豪华的客厅索然无味坐了会,准备走了,在门口莫与中拦住了她,这时完全不似医生,倒像个患者,说了很多话,从十几年前及南一家搬走后的难过不舍,曾经遍地不着的寻找,一直到这么多年,她偶像一样活在他心里,就是女人也是照了她的模式的。莫怀中越说越激动,以致忘情地抱住她,就在她挣脱和沉迷的矛盾中,门开了,莫与中已经送到学校的女儿急匆匆跑了回来。

让及南难堪的场面,好几天的心神不宁。

一个下午,喧闹声从药厂大门一路横冲直撞而来,及南冷僻地看着闯进来的陌生女人,和陌生女人歇斯底里的愤怒,等后来意识到来人是莫与中的女人,却觉得无可辩驳。

几乎半个厂子的人都过来了,挤在平日里人迹稀少的翻译室。真正下流的人都是巧于包装的,外表稳重孤傲的翻译当下的处境,证实了大多数人想到的一点。

追赶而来的莫与中奋力拖开他不依不饶的女人。转头丢下一句让及南震撼的话,——以后别找我了。

倪敏见在饭桌上听到及南和莫与中面目全非的传言,说话的人醉了,以此加剧对他的藐视。他们立刻扭打起来,直到被保安制服。

凌晨倪敏见带着被中止的暴力回到家,阴沉地盯住一夜未睡的及南,她披在背上的一大把头发,灯光下黑漆发亮,如同一把雪亮的刀,撕剥掉他男人的尊严。

被揪紧的头发后仰起一块苍白的皮肤,倪敏见刻毒地猜测下面还藏着多少不知的污浊。及南的毫不求饶更像默认和不屑。倪敏见忘了往这张自己无比喜欢的脸上扇了多少下,每一下都增添几道鲜红的指印,手掌下跳动的皮肉给他深刻的刺激。

及南大概决心抵死忍受,但终于从喉咙深处发出凄厉的一个闷叫。被这不像人的声音惊骇,倪敏见把她丢到地板上。

郊区有他们一处房产,闲置着,并没有希望的那样升值。及南搬进去时脸上的肿胀还没有完全消退,她无法正视自己,包括留在原地工作,她冲动地离婚的提议得到倪敏见默许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