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月眠公主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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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14-钦差

冯公公将茶壶放回桌上,往皇帝的书苑走去。一路上遇到了些小太监宫女,不知道冯公公的身份,看他衣着朴素没有品级,都只当是个普通的老太监打过招呼就过去了。冯公公平日里一向低调,也不在意这些俗节,只是现在他心情不好,于是化作一团烟云遁向书苑。

皇帝不在书苑,冯公公想了想,按着皇帝的性子这会儿可能要去和大学士们商议此事,于是又往文渊阁去。皇帝与他那叔父姜老土司正在文渊阁,反倒是文渊阁的两位小学士不在,许是去六部调令去了。

冯公公从二楼的窗子翻入。正听皇上说话的胡老学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声“上梁不正”。冯公公装没听见,面无表情的飘到皇帝身旁,附耳对皇帝小声说话。张、柴两位学士都想竖起耳朵,胡老学士镇定自若的喝了口茶却突然呛到了,放下茶假装又睡着了。

皇帝听完后脸色有些复杂,正想说什么,看了看神情低落的冯公公,压下心中所想,继续道:“朕也不觉得这几人中有合适的,你再想几个来。”

张学士无奈的摇头,略微抱怨道:“文官合乎条件的挑遍了。不如干脆直接任命钟家小子作主使吧。武官作为主使随说本朝没有先例,但前朝也不是没有。”

柴学士咽下口中食物,调侃道:“益文你还没看出来吗。陛下患得患失的不是朝中平衡,也不是天下格局,而是那女土司的好恶。”

张学士白了柴学士一眼,用口型说道“就你嘴多”,然后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对皇帝道:“越王殿下面上最似陛下,不如干脆让越王陛下就藩,顺便领队。倒时候以熟悉事务的名义让那几个小子顺便同去。”

皇帝被柴学士戳穿心思,瞪了他一眼,咳嗽一声遮掩过窘状后也不再掩饰,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不行。万一她心结未解,见到纯续更生气了怎么办?”

张学士把手中笔一扔,墨迹划过纸帛,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负气道:“陛下,臣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臣老家的邻居,刘奶奶不幸病逝。臣心中悲痛,实在无法处理政事。还请陛下容许臣休息三个月,等开春了再回来。”

“诶,陛下!”柴学士停下往嘴边塞果仁的动作,惊喜道:“臣前些日子听说柴闻涛的爱马摔断了腿,重伤不治死了。臣也想请假回家去拜宴庆祝。也不要长,年关过了臣就回来。”

皇帝手指来回点着这不照相的二人,又好气又好笑道:“张养正!柴雍!朕是来找你们为国分忧的,不是来看你们撂挑子的。”

冯公公低头垂眉,细声道:“让冯重根主使如何?”

柴雍又吃光了一碟果仁,敲敲桌子让一个小太监拿走碟子重新装满,转身反对冯公公的提议道:“这怎么行。小虫子虽然性子讨喜,但怎么说也是太监···”

殿内忽然安静,众人眼神飘忽不定,唯有冯公公和不熟悉国事的姜老土司仿佛事不关己。胡老学士悄咪咪睁开眼扫了一圈,被正笑着看他的冯公公逮个正着,擤了下鼻子又闭上了眼。

“青年人,与国内外各势力无关,有官身所以名正言顺合乎规矩,能代替陛下传话,且不会让人生出想法来。我怎么没想到。”柴雍抓了一大把瓜子。

“陛下有事都是亲自来寻咱们的,谁还记得太监也能传旨呢。”张养正摇了摇头。

东阁、文渊阁、文华殿、武英殿等殿、阁的大学士都被称为内阁大学士,其中又以中极殿大学士资历最老。然而皇帝从小与苗人相处,最对皇帝胃口的还是没正形的文渊阁大学士。平时皇帝有事都是差遣文渊阁大学士代理。有时夜里来了急报,皇帝也要亲临文渊阁急召文渊阁学士们同商。是以文渊阁大学士被同僚们嫉称为“无休学士”。

“那就这么定了。着太监冯重根为传旨太监,不,为钦差,带侍卫百人,监理两国王子入苗买办一事,同时替朕传旨。冯叔,把他叫来。”

重根儿跟着冯公公到文渊阁时,皇帝正在和几位学士在偏殿里一同吃饭。看到他来了,柴雍问他“一起不”,重根儿摇头表示吃过了,然后跪在皇帝身边,巴巴地看着他。

皇帝吃了两口饭,见没人替他说话,放下碗,等嘴里的东西都咽下了,这才对重根儿说道:“朕命你替朕去为公主求解,你可愿意?”

重根儿答道:“能救醒殿下,奴婢千秋万请。谢陛下垂恩。”

皇帝又道:“你可知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应当是殿下一睡二十年?”

“那是她的后果。你的你知道吗?”

“应当是殿下一睡二十年。”重根儿认真道。

皇帝看了一眼冯公公,冯公公对皇帝点头。皇帝笑着道:“确实讨喜。你可以走了,等行程定下了,你就出宫。”

“是,陛下。”重根儿走了。

他走后,柴雍口中包着食物,含糊道:“冯公公教的好弟子啊。”

张养正用茶漱口后道:“确实,年纪轻轻就敢为陛下赴死。”

“是替陛下杀人。”冯公公纠正道。

“是为朕分忧。”皇帝起身,把两盘肉菜从柴雍身前挪到自己近前。

“武功也不错。”胡老学士喝干净一碗粥后,小声道。

重根儿回到了清光殿,不知道该干什么好,站在前院里久久不动。

文渊阁里,皇帝与大学士最终敲定了入苗的方案,太监将旨意带到东厂,东厂则将旨皇帝的旨意分送到上京城各处。

万国街上,一队骑士五人快马奔至辽国人作住的使馆,用力拍门,内里无人应答。五人中为首的那人把手掌抵在门缝上,用力一推,只听“轰”的一声,两片门板大开,中间的门栓已被他砸烂。门中点点白光闪过,那人定睛一看笑道:“辽使当真不守不规矩,这弩箭太过危险还是交给咱家吧。”

弩矢射出,发出“嗖嗖”声。那人衣袖舞动,将弩矢尽数挡下,有的还倒射回去,击伤箭的主人。他眯着眼找到了辽人的头目,飞遁过去只听一声脆响,辽人头目就被那人捏断了脖子。那人捏着头目尸体的脖子,细声道:“咱家替陛下为辽国使节传陛下圣旨,还请辽国使节出来接旨。”

那些辽国人的身后,一道白色身影从黑暗中显身,正是耶律隆绪。他阴沉着脸上前,对于打搅自己清梦的人并无任何好感。他从传旨太监的手中接过圣旨,令手下点燃火把就着火光看,脸色由阴转晴,收好圣旨,对太监呵呵笑道:“辛苦公公了。”

身旁,一位胳膊中箭的辽国护卫面无表情的从身上取出几锭银子,送给那太监。

太监接过后在手中掂了掂,笑了。他不再说话,转身便走,看到空洞的门户时愣了一下,有几分不舍的从还没捂热的银子取出一锭,抛给那护卫道:“修门的银子。”

外人走后,那护卫靠近耶律隆绪询问皇帝的意思。。耶律隆绪拍着胸口的圣旨,开心道:“本以为是我那些不留情面的弟弟们要找我麻烦,没想到是我那刚认的便宜哥哥送我前程。”

笑了几声,他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护卫头领,眼神迷离:“拓跋谐力哥不会白死的,我的母亲,你们的族人的仇也都有希望的。”

清冷的月光下,院中每一个辽人的面上都带着点晶莹。

从梦中惊醒的不止耶律隆绪一个。当房门外重重的拍门声传来时,李思怡从噩梦中惊醒。

门外的人听到里面的响动,不再拍门,而是用粗重的声音说了几句西秦话,意思是“有楚人找你。”

李思怡不知道还有什么楚人回来找自己,出门下楼后才看到,是个身穿便服面上无须的中年男子。他看到李思怡出来,走上近前道:“陛下有旨,请西秦太子接旨。”

李思怡行西秦礼,半跪在地上,他身后一圈人围在不远处看着。

男子取出黄绸,展开朗声道:“敕西秦国少国主李思怡。先皇帝至仁如天,兼爱万民,不轻用兵,朕一以贯之···”

“呵呵”李思怡心中冷笑。这楚国的皇帝除了楚太宗只打了一次土黎、一次辽国就再无外战之外,每一任皇帝的大军都杀了不知多少人。据说楚成祖还在当年楚太祖立京观的地方又立了两个小的,这才与那辽皇叔侄相称。十九年前现在的皇帝继位,第一件事就是扩建烈士墓,不知还要杀多少人、死多少人。现在这般做作,不过是想看自家笑话罢了。

“···尔明日进宫面朕。故兹诏示,想宜知悉。二十七日。”男子合上黄绸,双手将其捧给李思怡。

李思怡脑中思绪万千,只知道皇帝明日又要见自己。接过圣旨,李思怡又听那那男子说“陛下还有口谕”,于是靠近倾听,脸色数变。听完,他抬起头用力的盯着那男子的脸,目光带着询问的意味。见那男子含笑点头,李思怡咬牙,目露凶光道:“我在这里寸步难行,处处受人掣肘,还请陛下出手相助。”

男子听罢扭头环视一圈,不敢肯定,问李思怡道:“可有你的人?”

“没···一个都没有。”李思怡有些脸红。

男子目光玩味,心中有些轻视这西秦太子,开口道:“咱家就先帮你料理了这些障碍。”

旋即,这太监转身,从腰带上取下一块尺长玉牌。他走近李思怡身后的侍卫,被一个警惕的上前拦住。太监口中发出一阵尖啸,听到的人一瞬间耳鸣眼花,离得最近的那个侍卫跪倒在地上开始干呕。太监一脚踢那倒下侍卫的太阳穴,将其踢死,又接连刺出那玉牌,刺在其余几位侍卫的面上,一一击倒,然后一人一脚补死各侍卫,这才转回去对那李思怡问道:“没了吧?”

李思怡慢慢走上前,踢了踢那叫醒他的侍卫长,见他全无反应已经死绝了嘴角带笑道:“没了,多谢公公。”

太监看了看玉牌,确定上面没有血迹后才挂回腰间,边往外门走边说:“是多谢陛下。”

柴琼从东厂出来,眉头紧锁,手中摩挲着一卷黄绸。

上城东,双龙山。月光穿过云间的空隙漏下,何闲正捧着手中的圣旨借着月光细读。他有些奇怪的询问眼前的人道:“请问陛下是为何要召见我?”

“咱家也不知道,不过何少侠见了陛下便知道了。”

何闲觉得也是,跟着那太监下山。

上京以西数百里外,折琼正与钟少候在驿道边的客栈中对月饮酒,听到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个骑士牵着两匹马走了进来。他看到正在饮酒的二人,靠上前询问:“可是钟少候将军与其挚友折琼?”

折琼十分不满道:“哎!什么叫其挚友?小爷也是个总旗!”

钟少候点头称是,骑士大喜过望,二人都没有理会折琼。

“下官杨青虹见过钟将军。下官此番前来,是陛下有旨意传给二位。”

“好。”钟少候起身恭听,折琼也有样学样。等了许久也没听那人宣读,折琼抬起头。他看见其他两人都在看着自己,有些不解。钟少候提醒道:“你没有官身,得跪着。”

折琼怒目圆瞪,刚要开口,钟少候又道:“总旗不如品级,不算官,算民。你快跪下。”

于是折琼无奈跪下听旨。杨青虹读完,把圣旨递给钟少候,说:“事不宜迟,将军还是快走吧。”

“应当如此。”钟少候带着那杨青虹去马房换马,又唤醒自家仆从告知一声,就骑上马准备回上城。折琼还晕晕乎乎的,见他要走,忙上前拦住他问道:“那我呢?”

钟少候有些奇怪:“你不会骑马吗?”

折琼慌忙牵走一匹马,三人二前一后面朝上城方向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