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寻找大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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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大舅的运气不错。在他当兵不到半年的时候,一个机会降临到他头上了。

马团长的队伍和一支土匪接上火了,仗打得很激烈。按说马团长的部队是正规军,打个土匪团伙不在话下,可那帮土匪全是不要命的,居然想端了马团长的老窝,弄些枪械。马团长一听,大动肝火,亲自上阵,要将那帮土匪一网打尽。

大舅是马团长的勤务兵,紧随其后,就和土匪接上了火。枪战打得异常沉闷,总不见进展。马团长就带人马向前推进,与土匪拉近了距离。

枪战这下就热闹了。马团长也从马上下来,站在一挺机枪前,指挥作战。可机枪总打不着藏在土包里的土匪,只打得土沫纷飞。

土匪的冷枪不断地在他们周围炸响,死伤了一些兵士。

突然,大舅发现土匪的一挺机枪朝向马团长这面扫射过来,他出于本能,冲上去就将马团长扑倒在地。

马团长正要发火,发现扑在他身上的大舅肩上有黑红的血流了出来,周围死了几个士兵,其中还有机枪射手。

马团长抱住受伤的大舅,趴在地上,给部下下命令:“调火炮营来,轰这些狗日的。”他本来想就几个毛匪,不需动用火炮的。

不一会,火炮营上来了,一字摆开,轰向土匪。

大舅被火炮震得连疼痛都忘了,爬在那里痴痴地望着对面的山包被炮弹炸烂,夷为平地。

土匪死伤不少,活的都吓跑了。

硝烟散尽,马团长拍着大舅的肩说,王成,你是好样的,我算没看错人。

那时候大舅莫名其妙地呆了。他从没经历过战争,也没有受过别人这样的夸奖。

回到营地,马团长当即宣布,大舅作了他的随身副官,破格提升为少校。

大舅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也做了军官,过程还这么简单。

做了少校副官的大舅,一下子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时来运转,他已经不是一个弱小的流浪者了,他开始向强者的山头攀登。

大舅读过师范,凭他的才能,还有提升的可能。他这时候想着,只有往上升,才能和孟向坤那个狗杂种抗争,才有能力与他对抗,夺回自己的恋人。

因为救过马团长的命,大舅深得马团长的信任,他又有学问,马团长也器重他,常对他说,好好干,你会有前途的。

其实,当时的局势已经很糟了。大舅当了副官才得知“国军”气数已尽,解放军的王大胡子(王震)的大军已经在新疆扎下了根,逼近了各个“国军”队伍,盛世才部队已成惊弓之鸟了。

大舅对这些大事非常淡漠,他只关心着恋人的运。他有了身份,也可以四处打听孟向坤的去向了。

有次马团长得知大舅打听的事,就把大舅叫去,问他打听孟向坤干啥。

大舅编谎说,他有个表哥在孟向坤的队伍里,想打听一下。他不会说谎,脸都红了。

马团长一见,疑惑地问:“是不是那个姓孟的抢了你的老婆,要找他报仇?”

大舅说:“不是。”

马团长说:“如果是,你要报仇,我也抢过你的老婆,也该找我报仇的。”

大舅愣了,半天才说:“为那女人,不值得!”

“知道就好。”马团长满意了。

“莫非,”大舅壮着胆子问马团长,“团座知道孟向坤团长?”

“他算什么鸟?”马团长说,“我咋知道,这几年国内混战,队伍四分五裂,不断从内地调来一些人马,都是些乌龟王八蛋,打仗当逃兵,一群散兵游勇。”

大舅又问:“他们都去了哪些地方?”

马团长说:“南北疆各地都有,沿天山一带,分布多些。对了,你又不找他报仇,问这么多干啥?”

大舅说:“我是有个表哥在孟团座的队伍里混了个连长。”

马团长就不问了,大舅却出了一头的汗。

大舅漫步在荒野。他经常独自一人在荒野漫无目的走着,他的内心非常焦急,他现在又不能脱离马团长的队伍,独自去寻找孟向坤的队伍。他知道,如果脱离马团长的队伍,就等于脱离了力量,他就没有一点和孟向坤对抗病的能力了,就是找到孟问坤的队伍,他也夺不回自己的恋人。

大舅有时骑马,有时步行,有时穿着军服,有时穿着便服——一套清爽的黑洋布长衫。他已经不是穷要饭的淘金客了,但他绝不像别的军官一样穿绸长袍,他厌恶那些人,他也不和那些人在一起胡混。

他就一个人,独自在荒野上行走。

过了半年了,大舅一直煎熬在军营和荒野中。

大舅碰上萨日娜,纯属偶然。

那天,大舅穿着便装,骑着马,又走向荒野。

他闷着头,任马驮着他漫步。大舅碰上萨日娜是在去荒野的路上。

萨日娜被几个士兵围住,他们正在调戏萨日娜。

大舅见了,怒火中烧,大声喝住几个士兵。士兵认得大舅,没敢和大舅作对,灰溜溜地走了。

大舅的副官地位第一次派上了用场,为此大舅在沉闷的日子里,终于有了一丝喜悦。他对萨日娜说,姑娘,兵荒马乱的,就别出门了,快回家去吧。

萨日娜望了望大舅,觉得大舅面善,就说:“我们的家都叫别人给占了,已经没有家可回了。”

“你家在哪里?”

萨日娜就说了一个名字,大舅没记住,那个名字太长,也不好记。

大舅一生的运气很好,当萨日娜说出霸占他们家园的是一伙当兵的,其中有个孟向坤的团长时,大舅差点从马上跌了下来。大舅一连问了几遍,怕搞错了。他有点不相信,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孟向坤的消息。

萨日娜咬着牙说,她不会记错的,巴音布鲁克草原的人们恨不得把“孟向坤”这三个字嚼碎吃了,咋会说错呢。她和一大批年轻力壮的姑娘小伙逃出来,他们不是为了逃命,他们为了四处寻找能和他们团结的力量,要夺回他们的家园,解救受苦受难的同胞。蒙古人就没有自顾自的习惯。

大舅大喜过望,对萨日娜说,我可以帮你,因为那个孟向坤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大舅问明了往巴音布鲁克行走的路线,就叫姑娘赶紧去寻找他们的人,纠集在一起,回到草原上去,等着他带人来,一起去抓孟向坤那伙人。

萨日娜信了,因为在苦难中的同胞,被孟向坤折磨得受不了,无论是谁和孟向坤有仇,姑娘都信他会去报仇的。

大舅连萨日娜的名字都没有问,他太激动了,只记住了巴音布鲁克的路线,这回他记得很清楚。他心里念着“巴音布鲁克”这个名字,他的内心复活了,激动得眼泪蓄满了眼眶。终于找到这一天了,他倾听自己的心跳,他的心里已经急不可待了。一个个关于布鲁克、关于恋人的画面,占据了他的大脑,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