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悬念,吉利的学习成绩下降很快,几乎成直线。中考的时候,吉利的成绩竟然没够分数线。上不了高中,没有了考取大学的机会,就没了去喀什的希望。吉利傻眼了,心里没了主张,便给小马老师写信,向他讨主意。不久,小马老师给吉利回信,对她的成绩相当惋惜,说了一些不要气馁的话,叫她再复读一年,争取明年考上高中。吉利的母亲不想让她复读,一年过去又会增大一岁,女孩子家,越大心思越多,复读一年未必是好事。吉利向母亲保证,叫她再复读一年,她保证能考上。看到女儿望着别处,一双大眼睛却在自己眼前哗啦啦地流泪,母亲不忍心,放了女儿一马。
吉利起早贪黑,比以前更用功,除过上课,完成做业,她还听从小马老师的教诲,从别的老师那里讨来不少过去的试卷,一道挨着一道地反复做题。不知怎么搞的,原来的这些题一看就会,怎么现在那么陌生呢?慢慢地,试题变成了小马老师的影子,在吉利的脑子里晃来晃去,占据着她的思维。于是,吉利放下手头的题,给小马老师写信,诉说自己的困惑,悲伤,还有无穷无尽的恍惚。几乎每个星期,她都要给小马老师写三封信,平均两天一封,成了她的精神寄托。不知怎么搞的,每当写信时,她的头脑非常清晰,写得有条有理,可是,一旦回到作业学习上,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样下去怎么行?有一阵子,吉利有点害怕了,难道是自己对小马老师有那个意思了,可不像啊,她每次对信上写的,全是学习上的事,抑或有一些自己所思所想,都与学习有关呐。
小马老师的回信没那么勤,每个星期一封,对吉利说些鼓励的话,或者告诉一些自己的情况,都是吉利想知道的。比如,他毕业后没有去当教师,被分配到外事单位搞翻译,喀什的外事活动少到几乎没有,所以,他到了无所事事的地步,心里很郁闷。
吉利很想分担小马老师的郁闷,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在脑子里想像小马老师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发呆的样子。想着想着,竟然记不起小马教师的模样,努力去想,有些模糊,但总能想起一些。她想对小马老师亲口说说这些感受,可没机会。要是自己早早地考到喀什去上学,就能天天见到他了,到时见了面说什么都行。
一年后的中考成绩出来,吉利离录取分数线居然只有一分之差。这下,吉利被打懵了,她不哭,也不说话,也无心给小马老师写信了,写什么呢?自己的无能,连个高中都考不上,还梦想考到喀什去上大学?是自己满脑子的怪想法在做祟?吉利以前写信时能理得很清的头绪,这下理不清了,她傻了一般,躺在炕上,热得一头大汗,不吃也不喝,呆呆地望着屋顶,其实,她是望着墙角的那几把锄头发呆。
不能用正常人的视角去理解吉利。吉利的父亲对女儿的这一点再熟悉不过,他担心女儿出事,会出毛病,于是,父亲买了两瓶好酒,两条好烟去找高中的校长,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吉利去上高中。学校很严格,差一分没达到录取分数线,得交一万块钱。见吉利的父亲一脸愕然,校长出于好心,给他们提供了一个信息,交一万块钱上高中,还不如拿这钱直接去喀什上技校呢,两年出来后是中专学历,毕业后说不定还能找到工作。
毕业后面的虽然是“说不定”,吉利的父亲却像看到了希望,回来给吉利说了。吉利没有像预想的那么积极,她对上技校的事早有耳闻,半天没吭声。老两口眼看着吉利慢慢地爬起来,下炕拧了把凉毛巾,擦去头上脸上的汗,才缓缓地说道,待我给小马老师写信问一下,看他的意见再定。
对吉利来说,小马老师就代表着喀什,这个时候处于这种境地,她要不要去喀什上技校,想听听小马老师的意见。
父亲看着女儿的脸色说,这事急,写信恐怕会误了报名时间。要不,咱们去邮电所给小马老师挂个电话,咋样?
吉利脸上顿时有了喜色,赞成去打电话。
父女俩兴冲冲地来到镇街西头的邮电所,才想起没有小马老师单位的电话号码,吉利一直与小马老师通信,却没问过电话。打电话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营业员热情地告诉他们,这个不难,只要拨打到查号台,就能查出电话号码。吉利的父亲要她赶紧把小马老师的单位告诉营业员,吉利望着窗外,其实是望着营业员的脸,吉利突然间改变了主意,说,不用了,我不打电话了。
从邮电所出来,在父亲的一再追问下,吉利望着父亲,其实是望着远处的汽车站,看着那里来来往往的人流,平静地对父亲说,你不用管,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