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了片刻，孙芒终于有了想法。抬起头，几位坐在正座之上的娘娘们依旧紧紧的盯着自己。贵妃的眼中是看好戏的态度，皇后的眼里是看不出深浅的潭水。而自己母亲眼中，是忧思，是期许，是骄傲。
母亲眼中混杂着的复杂情感让孙芒有些动容。对于自己的母亲，孙芒有时候很难保持着儿子的心态去看待，由于心理年龄的差距其实不大，甚至是孙芒经历的岁月还更加久远一点。
所以对于孙芒来说，当年最开始诞生之初，其实是难以适应这个身体，以及这个身体带来的关系的，但随着林舟珺的悉心照料，那种由母亲本能的情感换发的复杂情感终于将孙芒完全改变。
孙芒承认林舟珺是自己的母亲，自然要为母亲着想，孙芒很少显示自己，这一次对诗虽然不是大事，但是也可以作为自己的成名之作。
皇后贵妃想要借此机会找到自己的破绽，自己就用完完全全的实力让她们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说到底，贵妃皇后想要找的破绽，不就是自己学识不足的问题吗？
脑中一瞬间许多想法。这促使着孙芒张开了口，沉声吟赋道：
“京雯高墙束天方，
鸿园枯草入寒肠。
难辞仲永赋宏愿，
苦吟漠寒羡世长。”
听着孙芒口中的诗，皇后和贵妃突然愣住了，她们本想着，孙芒刚刚识字不久，能够背下一些打油诗就不错了，但是没想到，孙芒直接自己赋了一首诗。
这等才学，就算是诗词一般，自己也不可能太过于打压，两人本想着，孙芒即使是性情再如何淡漠，也是一个孩子，就算是十几岁的孩子，也不可能能经得住别人过多的夸奖，所以自己一开始就猛夸孙芒，想要用这种方法掏出孙芒所有才学。
一个四岁孩子的才学，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等到孙芒一开口，自己两个人再用自己远胜于孙芒的人生经验摧毁孙芒的自尊。
一个天才不断膨胀不断膨胀，最后就会变成一个蠢材，仲永就是这样的例子，皇后就是要重复类似的过程，不断夸奖孙芒，塑造他偏离现实的自信心，或者使得孙芒高傲，然后快速将这个自信和高傲摧毁。
这种方法其实屡试不爽，在这个后宫之内，有不知道多少自以为聪明的人被如此陷害到死，弱小不是他们死亡的原因，傲慢才是。
本来已经借着气氛局势将孙芒推向了那个危险的顶峰，但是谁能想到，孙芒居然直接用实力将所有人征服。
在场的很多人都愣住了，包括林舟珺，虽然林舟珺知道孙芒很聪明，但是一直都觉得孙芒年龄太小根本没什么经验，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让孙芒参与，要不是三个月前自己临产，无法照顾孙芒，孙芒也不会有机会在林家自己独当一面。
想来这几个月，孙芒应该是既克制又忍耐吧。一方面要克制自己正常表达的欲望，伪装成一个稍微普通的孩子，另一方面又因为不受重视，只能自己暗地里不断学习积累经验。每天陪着一群小孩子学习咿咿呀呀的东西确实太煎熬了。
“此诗是何意？”贵妃问道，在场想法最直接，做事最没有顾忌的人就是贵妃，所以贵妃先人一步问道。
“本宫也有些疑惑。”皇后坐着正位之上，眼中深不见底的潭水出现了一丝丝波动。“请二殿下为皇额娘解惑。”
“吾儿为两位额娘解释解释，”林舟珺微笑着说道，语气中淡淡的提醒意味传到了孙芒的耳朵里，“务必行文解字一番。”
“喏！”孙芒行礼应道。
“其实不过是儿臣被今日之事惊吓，感叹而作。首句：京雯高墙束天方。意思是这京城雯元宫内的宫墙将天空束缚成一个方形，第二句，鸿园枯草入寒肠。是受到了今日隔壁小院内事件的惊吓，第三句，难辞仲永赋宏愿，是回应皇额娘的题目，第四句，苦吟漠寒羡世长，儿臣也说不好为什么会想到这句，只是脑内突然灵感，便随口说出。”
这当然不是真话，皇后贵妃也听得出来，这么浅显的骗术对于这两人来说其实没什么作用，但是这样的骗术出现在一个四岁儿童嘴里，一方面可信度会大大增加，另一方面，即使识破，逼问二皇子这种事，两位娘娘也是做不出来了。
原本以为孙芒只是性子淡漠了些，但是现在一看，诗句的水平倒变成次要的。这下意识利用自己身份，织罗出最适合自己的回答，才是孙芒最大的本领。
看得出，孙芒也是有些进步，几个月前还锋芒毕露，皇帝圣驾也敢阻拦，即使对上皇帝也能侃侃而谈。而经过了三个月的沉淀，那种才学锋芒开始变得内敛沉厚，经验虽然依旧很少，但是已经可以下意识的按照较好的方法解决面临的问题。
“二殿下可是打趣本宫？”贵妃冷哼道，“这种解释，难道真的能取信与我等？”
皇后有些沉默，一方面是不知道诗句的真正含义，另一方面是想看看贵妃的质问能让孙芒有什么表现。
“柳额娘错怪儿臣了。”孙芒行礼道，“儿臣年幼，与仲永尚不能比，哪里会写什么诗，这些诗句不过是儿臣无心之作，望两位额娘不要怪罪。”
“哼！”贵妃依旧不依不饶，要知道贵妃虽然性子直，但绝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蠢人，“你这第一句实际上是怪罪这雯元宫太小，雯元宫若是不小，这天空怎么会被束缚成四方模样。看来你对你母亲行宫不太满意啊？”
“柳额娘多虑了。”林舟珺插嘴道。“小孩子哪里懂得这么多？”
“二殿下说不定不懂这么多，那是不是说，这句诗说不定是充暖殿下您教的？”贵妃突然转向矛头，迎上了林舟珺。“这第二句，说是隔壁小院之事，实际却是怪罪后宫众人监视你雯元宫。”
林舟珺有些变化，诗词可以有很多理解，贵妃这样解释自然也不是完全错误的。
“而这第三句，说是仲永之才，实际上却是怪罪本宫与皇后用仲永暗喻，实则暗讽二殿下终成为一个庸才。”贵妃接着说着，皇后却变了眼色，这种话贵妃居然完全不在意地就说出来了，一点点都没有掩饰。
“而这第四句，还用本宫解释吗？充暖殿下？”贵妃直直地看着林舟珺，很明显，在贵妃眼里，这首诗绝对不是孙芒所作，而是林舟珺所作。
第三句可能是临时起意，但是其他几句，很有可能是林舟珺早就吟赋过的。而孙芒只是偷学了林舟珺的诗，将这些牢骚话背了下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