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传闻，崔略华的朋友极少，而最为亲密最有可能被他称作大哥的，就是余欢。”沐怀仁的语气淡淡的，客气的同时又很疏离。
余欢？余欢！听到这个名字，凌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你认识他?”聂阳天问。
凌咬了咬嘴唇，半晌方才平静下来，咬牙说道：“十年前曾经见过一面，但不知是不是重名。”
“余欢今年四十多岁，十年前也就是三十出头。听闻他从二十几岁开始闯荡江湖，但直到五六年前才混出点儿名堂，人送外号‘断金掌’。按理说，他不应该跟逍遥楼扯上关系，是你见过的那个人吗？”
凌刚刚平复的心情瞬间又激动起来，双拳紧紧的攥起。她觉得自己胸中仿佛燃起了一团火，怎么也扑不灭。就是他，就是这个余欢，害自己受了那么多罪！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他不仅练成了逍遥楼的武功，竟然还跟崔略华这样的人做朋友！
看她这个反应，又联想起她的身世，沐怀仁便已猜到了几分，“余欢这个人做事冲动，不计后果。虽然江湖传闻，他曾经误伤过无辜，但并没有下重手，也没犯过十恶不赦的大罪。也许是因为头脑真的不清楚，才会跟崔略华这样的人结交。”
“头脑不清楚难道就是理由吗？”凌反驳道：“若是个文弱书生，糊涂起来可能会搞砸一些小事，但他有一身的武功，一旦犯错就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脑子不清楚当初就不该练武，既然练了武，做错事就别拿脑子不清楚做借口！”
她的话锋利的好像利刃，换做旁人可能就哑口无言了，偏偏对方是沐怀仁。沐怀仁轻易的发现了她逻辑中的漏洞，冷笑道：“照你这么说，江湖上练武之人就该都是好的，起码大部分是好人，可现实却并非如此。有人习武是为了行侠仗义不假，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练成武功就是为了欺凌弱小。和后者相比，前者即便脑子不清楚，又有多大的罪过呢？何者为善，何者为恶，评断是非对错时完全站在自己的立场，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错误？”
凌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她自幼遭逢巨变、流离失所，在躲藏的这十年里，早已认定了坑害逍遥楼的人都是坏人。今日听了沐怀仁的一席话，才猛然发觉，原来不同人眼中的余欢竟有这么大的差别。忽然之间，自己一直坚持的立场似乎开始站不住脚了，连善恶对错的界限都变得模糊起来。
聂阳天赶忙打圆场：“老三不是针对你，只是我们办案多年，深知人性中固然有贪婪和愚蠢，但也不能抹杀善良和光辉。崔略华虽然做了很多伤天害理之事，余欢虽然是他的兄弟，但不能因此就把崔略华的罪过嫁接到余欢身上。而当年余欢与逍遥楼的纠葛，不妨等查明他的生死再做评判。如果余欢已经死了，方才我们的假设是错的，那么人死万事休，多大的恩怨都只能作罢。如果余欢真的还活着，那就等我们把他找出来，再由你们当面对质，如何？”
凌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见这一篇儿掀过去了，沐怀仁问：“大哥，你可想到找寻余欢的办法？”
聂阳天皱了眉，“按理说，崔略华落网的消息应该已经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了。如果余欢有心救他，便会在大牢附近出现，我这就去布防，让守卫留意可疑人物。之后，我打算去青栋阁查一下余欢的记录，之前以为他死了，这部分线索就略过去了，现在想想真是不应该。”
“大哥，我跟你去吧。”凌站起身来。
“不，你留下。首先，你没有查案的经验，对府里的情况也不熟悉，目前帮不上什么忙。其次，你长途跋涉来了京城，又折腾了一天一夜没休息，肯定累了。”聂阳天对沐怀仁说：“老三，你找间客房给她休息。”
沐怀仁也起身道：“大人出门前交代，把东院腾出来给她住，此刻应该收拾的差不多了。走，我带你过去。”
就这样，聂阳天按计划寻找余欢的线索，沐怀仁领着凌向东院而去。
走到半路，凌忽然说道：“三哥，你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帮你们的忙。”
“理由？”沐怀仁不置可否的问。
“报恩。如果不是世叔和你们，我跟娘亲十年前就没命了。”
“以大人的处事风格，他当年出手相救是绝没有图过回报的。何况如今你抓了崔略华，又拿到‘一线天’，对我们而言已是意外之喜，你就当做是报过恩了吧。”
“那怎么行？”凌咬了咬嘴唇。她心里着急，想把话拉到正题，却找不到切入点。
“别拐弯抹角的了，说吧，是不是有别的事？”沐怀仁反倒先开了口。
凌愣了一下，旋即想到大哥曾经说过，很多人在面对三哥时，都感觉自己像没穿衣服。她不禁有些好笑，也知道隐瞒是无用的，便直说道：“三哥，我想跟你学查案，行吗？”
沐怀仁虽然料到对方会提出要求，却没想到是这个，“为何要学查案？”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凌咬着牙说：“我想找到当年陷害逍遥楼的凶手！”
沐怀仁皱了皱眉，“蓝夫人没有告诉过你吗？”
凌摇了摇头，愁眉苦脸的说：“没有。从小到大，我无数次的问过娘和义父，是谁害了逍遥楼？可他们从来不告诉我。所以我长这么大，一直在渴望一个真相。”
“事情发生在十年前，线索估计都淹没在时间里了。如今再想查，只怕也是徒劳。”沐怀仁淡淡的说。
“连三哥你都做不到吗？我知道世叔和你们都很忙，所以我没想让你们帮我找答案。退一步讲，只要你肯教我查案，就算学成之后还是找不到当年陷害逍遥楼的真凶，我也死而无憾了！”见对方不为所动，凌快走了几步，伸手抓住沐怀仁的衣袖，“三哥，只要你答应，让我做什么都行！”
沐怀仁多少有些窘，边往回扯袖子边说：“撒手，让人看见容易误会。再说，我没什么用你做的。”
“真的没有？”凌的眼珠转了转，“三哥，你们见过余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