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渔父宋遁初,讳教仁,他没世多年,似乎这名儿已给人淡忘了。可是最近当轴把闸北的宋公园,改称为宋教仁公园,由于右任院长领导党国贤彦,举行公祭,于是宋教仁三字,又复浮现人们的脑幕。这天公祭,鄙人也去参加,那宋像作低头冥想,宛然儒者态度。墓用石琢作穹形,石碣有于髯的题句,均属完好无恙,这是值得告慰的。这宋公园占地一百余亩,当时由于右任、王一亭等五委员主办。原来于右任和宋氏是《民立报》的老同事。于又主持正义,无怪他于故人埋骨之地萦怀不置。记得在清季,宋氏有鉴于西人所办万国商团,国人纷纷去依附它,认为与其隶属异邦的旗帜下,不如自己也办商团较为光荣,便借静安寺路斜桥畔的西园开会演讲,鄙人是听客之一,可惜这天听众太拥挤了,鄙人坐在最后一排,瞧见他瘦瘦的脸儿,躯干不很高,操着湖南口音,发音又低,实在听不到什么,人家拍手,鄙人也随着拍手罢了。直到明天,这演讲词在《民立报》上发表出来,诵读了一遍,才知道昨日所讲的,确是警切爱国之谈,那敬仰的心,不觉油然而起,所以直到如今,尚留着深刻的印象。民国后,袁项城帝制自为,袁所最忌的就是宋教仁,因此授意于赵秉钧,由赵秉钧指使洪述祖和应桂馨,结果那亡命之徒武士英充当凶手,在北车站候着宋氏,开枪狙击。宋受伤后,送至车站附近老靶子路的铁路医院医治。那铁路医院,专为铁路员工而设,规模并不大,办公时间一过,那负责的人完全离去了。宋氏送来,由普通医生、护士随便替他洗涤包扎一番,就算了事。翌日,医务主任来诊察,设法剖治,可是流血过多,便告殒命。宋临死,执着于右任的手,把老母托付他,后来宋母至七十岁那年,死在故乡湖南桃源。宋有一子一女,其子不忘父仇,候洪述祖来申,把洪抓住,送到法院,人证俱全,洪被判死刑,明正国法。于右任为监察院长,宋子便在监察院任事,闻今已逝世。现所存的,只有一女了。宋氏的致死,当时社会人士莫名其妙,可是没有几天,给《民权报》记者探得了实情,并在应桂馨处,获得了许多关于刺宋密谋的私函,便把它铸成铜版,在《民权报》上印载出来,于是真相才大白于天下。后来,国民党党员为宋开一追悼会,当时送挽联的不下千余人,密密层层,把整个的会场都挂满了。鄙人尚记得易龙阳一联云:“卿不死,孤不得安,自来造物忌才,比庸众忌才更甚;壮之时,戒之在斗,岂但先生可痛,恐世人可痛尤多”。又陈敬孙一联云:“坏尔长城,问谁实为之?殆出诸野心勃勃者;何来刺客?亦大可疑也,果能逃万目睽睽乎!”又曹民甫一联云:“不可说,不可说;如其仁,如其仁。”都是语含讽刺,很使袁项城难堪。袁项城恨极了,把国民党人目为乱党,四出逮捕。《民权报》也不久被他摧残了。当时《民权报》同人曾把关于宋案汇编成书,名称即为《宋教仁》,惜乎鄙人没有购存,否则此中资料很多可以拾取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