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旧城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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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天星牺牲 一德满师

一德到上海后,几年里一次都没有回过苏州。一是没有时间(要在学徒期间多学习技术);二是没有钱买火车票。

一德的学艺生活,是在艰辛、奋发、光亮、多样化中度过的。

而他的两个结拜弟弟朱旭元(小麻子)和郑天星(小点点),已有着救国救民的大志和行动。

一德很惦记他们,曾在上海给他们分别去过几封信。

郑天星识字少,一德给他的信,只好寥廖几句:简单讲自己的学徒生活,问天星近况。只要天星回信好着,他就放心了,但郑天星没给他回过信。

后来一德才知道,天星父子是以吹鼓手生意为掩护,秘密从事抗日地下工作的(天星是传递情报的小交通员),为防止暴露目标,不能跟局外人通信。

一德让蓉芬去打听天星,蓉芬回信说:“去天星家了,见不到他的面。他娘说,父子俩仍每天早出晚归,给人鼓乐吹打,忙得很。”

而朱旭元在这二、三年里,从蚌埠回过几封信。

最后一封信,说自己初中毕业了,马上要和一批同学奔赴延安。

信中激情澎湃,说他找到了真理和光明的圣地——延安,要跟百万知识青年一样,响应中共“到延安去”的号召,投入革命的大潮,为党的建设和民族解放奋斗!

他还想去延安的抗日军政大学学习,肩负起抗日救国的责任。

另外告知一德,在商务书馆工作的纯元哥哥,因为书馆关门而被迫失业,因为在沦陷区生活越来越艰难,已带着母亲(朱家娘娘)搬离苏州,去蚌埠和父亲团聚了。

当时汪伪政权以财政紧张为由,中华邮政只得维继上海办事处。

为了保持大后方与江南沦陷区内通邮,不得不频繁调整邮路,由香港和上海及敌我交错区内较小通道辗转交换。

随着南方各省相继被日军占领后,粤汉铁路被切断,沿海港口被封锁,上海直达香港、澳门的通路被迫中断。

这样,旭元去延安后,和一德只通过一次信,因为邮路不畅,通信被迫中断。

后来,双方为理想而奔波,住址的频繁变动,通信地址的不慎丢失,一德和旭元失去了联系。

有一天,一德突然收到蓉芬报凶讯的信,说天星父子出事了,被日本鬼子抓去杀害了。据说是胡三宝告的密。

胡三宝的烟纸店开在小王家巷前面,北寺塔桥边上。以前一德一直用铜板去该店给爹买青条烟的。

如今该店,成了日寇监视抗日革命活动安插的暗哨。

胡三宝发现天星父子,怎么会每天多次带着乐器,或天星揹着书包,往返经过他的店门口。天天生意这么好?另外,有陌生人跟在他们身后,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是战前从来没有过的。这儿苏北苦地方来的外乡人,不少做吹鼓手的,所以以前郑天星家的生意並不饱满,更不用说现在兵慌马乱,民不聊生,各行各业生意惨淡之时。

于是生疑,秘密跟踪。

蓉芬信中说,邻居看到胡三宝领着几个日本宪兵一早去天星家抓的人。天星妈给人家做早事去了,正好不在家。

中共秘密联络员通知天星妈:父子俩已为国英勇牺牲。

说两人落入魔窟后,被严刑拷打。他们大义凛然,宁死不屈,不肯招供中共地方组织和联络人员的情况,被日军残酷地枪杀,尸骨无存。

天星妈悲痛欲绝,大病了一场,不久被亲戚接回苏北老家,从此离开了苏州。

一德得知后嚎啕大哭。

他恍然大悟,才知道天星的秘密身份及以前为什么说忙,要帮爹做事,暂时无法去学校读书。

他回忆着和天星的深情厚意,从小玩伴开始,到结拜兄弟,互相帮助,教天星识字算数,到各有理想,为之奋斗的点点滴滴,悲由心来,泪溢于目。

生于社会最底层的天星,伴随他短短十几年生命的是贫穷、饥饿,被欺侮、被凌辱。

他却没有消沉,仍然朝气蓬勃、热爱生活,聪明活泼、好学上进。他同情弱者,和一德、旭元二位哥哥一起,一直去帮助孤寡老人,给他们挑水,洗衣服,买东西……社会对他不公,他却把爱洒向人间。

小小年纪跟爹一起辛勤地劳作,指望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却仍得不到温饱。

他与社会的压迫相抗争,找到了一条正确的革命道路,誓为推翻旧社会建立新生活而奋斗,却饱受丧国战乱之苦,被日军残酷施刑和杀害。

一德无比悲愤,深深痛恨罪行累累,罄竹难书的日寇。

他把好兄弟——小英雄郑天星永远铭记在心中。

就在将近三年要满师时,又发生了一件事,使一德备受打击。

突然如做了一个恶梦,让他惊呆了,怎么另一位实习生,比他大两岁,名叫张效奇的,进入配料间工作,与那个技术员一起配料、检验,在一起工作试验呀!

后来才知道,他是吴工程师推荐进来学艺的。

一德立即哭诉反映,可他的先生无法政变,否则吴工程师会拂抽而走的。

最后,三年期满,只给一德安排到一个整理车间,管理一批女工们,整理各种制成品裝箱,就完了。

与其他满师者一样,开始拿一律的最低工资。三年来一德严格要求自已,奋发问上,刻苦钻研技术,轮流在各岗位虚心学习。

所有的劳动,所有的心血和一切努力全部白费了!

他是多么艰难地走过这一切,当满怀信心时却被愚弄、被欺侮、被蔑视、被抛弃。

他被不学无术而有特殊关系的人,在最后阶段轻易地顶替、掉包掉,真是气愤难平!但有什么办法,面对不公平,只有无比的委屈和无奈。

之后正逢日军进攻南洋,橡胶原料断货,随即上海各大橡胶厂,都停业介散了。

一得无家可归,仍住原宿舍。

失业了,只能找先生求生存。他家住新闸路一栋石库门,二个月内,三番五次去请求,最后一次只能仍老老面皮扣门入内。

每次去,太先生(先生的父亲)都坐在客厅里,见一德又去了,就大声怒斥起来:“怎么!你卖身给先生的吗?”

吓得一德惊心动魄,赶忙上楼。

楼上客堂里太师母们正在搓麻将,一德还得装作高调,叫了声:“太师母好!”

却招致一个老太,边摸麻将牌边取笑地说:

“呀!哪来个哈士马(狗的品种之一)的呀!”

一阵哈哈大笑。

一得立刻溜进先生的专用书写间诉苦去了。

这一次一德的先生,仍然若无其事地说:“我正在为你找一份听听电话的工作,这个你总能胜任的,又不劳累,有了时会通知你的。”

一德听了非常高兴,忙不迭地说:“谢谢先生”

“谢谢先生”

太先生,原在租界法国巡捕房工作的,现已退休在家享福。

见一德告辞要走,厉声警告:“你这个小子,老来骚扰我儿子,嘿!嘿!给你点颜色看看!”说完抡起拳头,简直要打过来。

一得吓得慌忙逃走

一德真傻,等呀等的,又不敢再去催问。“找个听电活的工作”本是先生敷衍的活,哪会是真的。

一德万般无奈,最后只能再去邹家哭诉。

老天啊!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