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长河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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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天马岭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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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致远看到主人想留他们吃饭,担心太晚了没有船回阳辛。可阮秋香说,等会儿她可以划船送他们。这里好多家庭都自己备有小船。

阮秋香爷爷已经七十高龄,但是他身体尚好,耳不聋眼不花。老人说,原先的家就在已经淹没于水底的阳辛古镇。1958年开始动工修建的富水水库,直到1966年才正式蓄水。通羊和富川两县移民有六七万之众,其中通羊县占了九成,他们或外迁移居,或后靠上山。

老人言语间流露出对故土的不舍,说到这里,他拿出了一张手绘的阳辛古镇地图,凭记忆讲了当年老城的规制和模样。

阳辛古镇处大畈河与燕厦河交汇处,三国至隋代为阳辛、富川县治所。古镇依山傍水呈龙舟形状,城墙以块石砌成,外沿高5米,内壁高3.5米,宽3米,东南西北四门均石砌拱形,城顶谯楼皆三层砖木结构。五里青石铺地的长街为东西走向正街,东有500米长横街,均4米宽石板路面。街中三层牌坊及三门四石柱雕刻精美,门旁石像、石狮各一对。城内老店铺皆砖木结构,有徐、杨、张、李四姓祠堂及太尉庙、关公庙、屈原庙、吴王庙、武显庙等建筑。因富河与长江连通,古镇水运发达,50吨的商船从长江沿半壁口入富水可直抵阳辛,历来为富水上游通羊、武宁等县竹木集散地。街道两侧店铺林立,商贾云集,市面繁荣,日本进攻后萧条。

吃过晚饭后,阮秋香和爷爷摇着小船送上官致远、米琼和孙中第仨个人回阳辛镇。

“致远,你这次坐我车一起回深圳吧。”孙中第想到姜菲挺着个大肚子一个人在合水口村,这样也不是个事。

“你的车?你开车回来了?”上官致远有点诧异,蒋雯雯不是说孙中第坐她的车回来的吗?

“孙哥的车是开回来了,现在被赖天光开到富河村去了。”阿兴说。

“中第,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上官致远看着孙中第那张养得白胖的脸。

“我不这样,蒋雯雯还会让我们坐她的车吗?”孙中第真是挖空心思,不放过任何一个和蒋雯雯接近的机会。

“这么说,天光也回来了?”上官致远想像得出来,赖天光开着蓝鸟回富河村的那种场景,“刚才,天阳哥还问起天光来着。”

小船到达阳辛镇码头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烟波浩渺的富水湖面上镀上了一层细碎的金黄。阮秋香把一包当地特色干菜塞到米琼手里:姐,初次到我家,招待不周,我也没什么给你,这个给拿回去吃。米琼本来不想接,可又觉得盛情难却,便收了下来。

“孙哥,明天见,到时候,我来镇上来跟你会合……”阿兴没有上岸,立在船头一摇三晃地朝岸上的人挥了挥手,显然他还不适应坐船。阮秋香和爷爷一前一后又摇着船离了岸,小船渐渐消失在那梦幻般迷离的湖面上。

当上官致远、米琼和孙中第仨人沿着码头的台阶拾级而上的时候,赖天阳却早已等在上面。

“是致远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苍茫的夜色中,赖天阳还没有看到孙中第。

“天阳哥,你看看谁来了?”上官致远指了指身后的孙中第。

赖天阳有好长时间没有看到孙中第了,他没想到孙中第突然出现:“中第,你回来也不先回家,怎么就跑到慈口去了?”

“我不是让天光先回村了吗?”孙中第说,“怎么?你没有看到天光啊?”

“我也是这会儿才看到,他把你的车开到富河村去得瑟了一个白天,天色黄昏了才开到我店门口。”赖天阳似乎对天光的招摇行为不大满意,“中第,你就不应该把车给天光开。”

“那是为啥?不就就一辆车吗?”孙中第不明底里。

“你这事,我怎么说呢,怎么有点像古代寓言故事中的晏子和车夫……”赖天阳说的寓言是《晏子的车夫》。

这个寓言讲的是齐相晏子乘车外出,马车正好从车夫的家门前经过,车夫的妻子往外看,只见自己的丈夫替相国驾车,坐在车上的大伞盖下,十分得意。车夫回家后,妻子要跟他离婚,他不明白。妻子说:“晏子身为齐国宰相,可我看他坐在车上,思想深沉,态度谦逊。而你呢,只不过是个车夫,却趾高气扬,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像你这样的人还会有什么出息呢?这就是我要跟你离婚的原因!”

孙中第虽说是高中毕业,他还是熟知这个典故,但他觉得赖天阳有点过其实:“天阳哥,这是哪跟哪,我可是把天光当兄弟,这次他是替我把车开回来,他可不是我的车夫……”

“即便是这样,他替你开车回来,他更不应该这样显摆。村里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买了辆车。”赖天阳还是觉得天光没资格张扬,因为这车压根儿就不是他的,就应该低调。

“行了,天阳哥,别纠结这件事了。我觉得这怎么不像是你的性格?”孙中第道。

四个人从阳辛码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菊子发屋门口,只见孙中第的那辆蓝鸟赫然地停在那里,旁边有几个不明情势的人在一旁指指点点。

“米琼,回来了,水库里面好玩吧?”菊子看到米琼一直掉在后面,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

“还行,不过我听说通羊有个隐水洞,不知道远不远?”米琼对水库的景点略知一二,在阳辛读书里和同学一起去凤栖洞,但像燕厦河有着小“三峡”之称的牛鼻孔和通羊县的隐水洞、九宫山等远一点的地方就没去了。

“那地方我也没去过,不过听说在水库深处,有点远。”菊子在镇上住久了也知道一点这里的风景名胜概况。

“咦,嫂子,这是谁?咋一看我还以为是仙女……”赖天光从屋内钻了出来,他看到米琼的一刹那,眼睛几乎再也没有离开过。

“天光,看你那德性,看到漂亮女孩就兴奋得不行。”孙中第觉得赖天光这人真差劲,眼睛这样直勾勾地望着人家也不知道害臊。

赖天阳则直接上去踩了他一脚,暗示他不要造次。

“天光,这可是致远的女友,省城艺术学校的老师。”菊子看到赖天光言行有点无礼,这样说是让他不要太随意。

其实,即使大家不制止他,他也看出这女孩气质不一般,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样漂亮而气质高雅的女孩居然是上官致远的女友。

“老班长,你弟弟啊。”米琼毕竟见过世面,倒显得大度。

“原来是我哥的同学啊。”赖天光算是听了出来,他这里看了上官致远一眼,不由有点纳闷:我哥好歹还是个班长,可这上官致远是何德何能,居然找了这么一个漂亮女友?

夜幕降临了,孙中第说:“致远,我去电厂宾馆给你订间房,你和米琼住过去吧?”

“还是不了,那样多破费啊。”米琼知道,电厂宾馆可是阳辛镇最好的宾馆了。

“不这样,我们都挤在天阳这儿也睡不下啊。”孙中第想过了,天阳在街上也是租的房子,没有多余的地儿睡。

“那干脆我们回富河村算了,把车从大坝顶上开过去,也要不了多长时间。”赖天光其实也是想过过车瘾。

“那行吧,我们回富河村。”孙中第说完于是跟赖天阳告别了。

车开到一家旅馆门口的时候,孙中第又有点动摇了:“致远,要不你在这个小旅馆住一夜算了,你回去……你长年不在家,还不得临时去收拾房子?”

“米琼,要不我们去这里算了。”上官致远也想到了这一点,这么长时间没回去,还不知道家里是不是通不通电。

“不了,还是回你家里去吧!”暗夜中米琼把“家”字说得很重。米琼总觉得,到了阳辛镇不去富河村,委实有点不妥。记得,上官里仁老师去世的时候,上官致远曾经说他已经没有家了,她在帮上官致远重新找回家的归属感。

“中第,要不就去电厂宾馆,要么就回去。你让致远带着个大美女住这种地方,你也不嫌寒碜?”赖天光一听就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天光,你别没大没小的,我和致远都年长你几岁,你起码得喊一声哥。”孙中第不喜欢赖天光这样张狂。

“实在不好意思,中第哥,我也是叫习惯了。”赖天光很不情愿地改了口,“我在深圳的时候这样喊你,也没见你有啥意见。”

“此一时,彼一时……你小子别仗着在少林学了点拳脚功夫,就眼里没人了;还有,致远女友可是省城老师,你就是不叫姐,也得叫声米老师,对人家尊重点!”孙中第不知哪来的底气,硬是把这个阳辛镇闻名十里八乡的土霸王给教训了几句。

赖天光听了孙中第的话,再也没有吭声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车被他开得飞快,在上坝顶时像一阵旋风,让车上所有的人能感受到他心里在憋着一股劲。后生可畏啊!上官致远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也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就对自己直呼其名了。

大坝上风好大,呼啦啦地从敞开的车窗吹进来,拉扯起米琼连衣裙上飘带,她是第一次和孙中第、赖天光接触,这两个人身上都一股江湖气,但禀性喜好截然不同,和上官致远的亲疏远近她也能感受得来。

富河村的孙氏宗祠、天马岭、和忠烈亭沿富河南岸一字排开,和对面的阳辛街隔河相对。车到孙家湾,孙中第先下车:“天光,车你把它放你家院子里,小心点。”

黑夜中,天马岭那尊天马雕塑团成黑影,让人看不清它的轮廓。上官致远领着米琼下了车。

上官致远从矮小的院墙跳了进去,先把院门打开让米琼进来,再在大门顶的上方找到了赖天阳放在这里的钥匙。大门打开了,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上官致远摸索着拉了一下堂屋的电灯,还好电灯是亮的。

“房间在这边……”上官致远看到米琼走错了,他知道米琼来过,但还是有点不熟悉。

“致远,比我想像的要好,最起码房子里面还没漏雨。”米琼说地面上虽然有青苔,但是没明显的积水。

“这屋子瓦盖得厚实,但还是要人打理,不然,过不了几年就会坍塌。”上官致远知道养父在生前请人修葺过,加盖了瓦片。

不巧的是,上官致远房间的灯泡亮不了。

“是不是灯丝坏了?”米琼建议上官致远把灯泡拧下来检查一下。

“要真是这样还好,如果是老鼠把线路咬了就麻烦了。”上官致远找了个凳子垫脚把灯泡拧了下来,就着堂屋昏黄的灯光看了起来,果然是灯丝断了。

上官致远于是打开了养父生前住的房间,把里面的灯泡换过来。然而正当他把好灯泡换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外面的米琼啊地叫了一声。上官致远听了差点在在凳子上摔了下来:“怎么啦,米琼?”

“狗,是狗!”把米琼吓了一跳的是一只冷不丁蹿进来的大黄狗。

上官致远认出这只狗是堂叔孙有福家的阿黄,去年,阿黄才三个月,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狗崽儿,由于上官致远经常喂它,他去深圳时,阿黄硬是追出半里地,一直到渡口才被上官致远撵了回去。没想到一年多了,阿黄已经长得如此高大,并且嗅到了上官致远的气味,跑了过来。

阿黄并不是什么名贵犬种,它只是中国南方农村普通的土狗,正式学名可称着中华田园犬。据说,这种土狗一岁相当于人类十六岁,那么现在的阿黄算得上正式成年了。

“米琼,别怕,这是我堂叔家的阿黄,它是认出我来了……”上官致远看着在自己身边这里嗅嗅那里嗅嗅摇头摆尾的阿黄很是感动:在这间破败了无生气的老房子里,除了身边的米琼,没想还有眷念他的阿黄。

这时,米琼解开了阮秋香给她的那包干菜,里面都是干蕨菜、干豆角和干水竹笋等农家干菜,还有干河虾和鱼烤等库区特产。

“唉,这个妹子,我也就偷偷给了一百元钱她爷爷,她居然给了我这么好东西,就当是买了。”米琼说着从里面拿出一只干鱼烤给了阿黄吃,那是水库中常见的名为“翘嘴白”的小鱼。

“人家知道你是大城市来的,就给点在武汉吃不到的东西你。”上官致远和阿黄亲热了一阵就把它往回撵。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是致远回来了?”

来人是孙有福,他是看到院子的灯光才过来察看,他也猜想是上官致远回来了。

“叔,你好。”米琼白天见过孙有福,知道他和上官里仁老师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哎呀,真是不猜想,我哥去世多年,这屋里就没见一个生人踏足,今天却来了仙子一样的女娃……”孙有福说着,嘴里啧啧作响,心想,这女孩真是中了邪了,就这破房子,难道她跟定致远这货了?

“叔,这么晚了,你来了。”上官致远看到孙有福,他像农村所有的爷们一样,到了夏天都只穿个大裤衩,趿个拖鞋,手里摇着把大蒲扇……这几年,明显的发胖了。

“晚都算不上,天这么热,一时半晌也睡不着,少说得到十二点……”孙有福站在门外瞄了一刚换上灯泡已经亮堂了的房间,“房间里有干净的被子没,要不让你腊月姐抱个被子过来?”

“不用了,这屋子没有失漏,原先的被子还能用,再说大热天,就一晚上,对付着就过去了。”上官致远不想麻烦别人。

“听你的话音,明天又要出门了?”孙有福看了米琼一眼,“你在深圳打工,你这女朋友总不会也在外面打工吧?”

“叔,我在武汉教书。”米琼道。

“哦,这么说,你们一个在深圳一个在武汉,那今天是牛郎织女相会了。”孙有福说到这里,开始往门外走,“早点歇息吧,我就不打搅你们了……明天带你女朋友去家里吃顿饭,我让你腊月姐或是中秋来叫你们。”

“哦……”上官致远心想,中秋这会儿放暑假在家,明天该找他聊聊。

孙有福刚出院门,阿黄也跟了出去,一起消失在黑夜中。

夜静极了,院外的水塘是阵阵蛙鸣鼓噪,还有草丛中不知是油葫芦还是蝈蝈儿叫得正欢。

上官致远在大门找了点柴火,他打算烧点水让米琼洗洗。

“致远,你不用忙活了,大热天的,用冷水洗吧,我没有那么娇贵。”米琼说。

上官致远听了便去院外的沟里打了盆水递给米琼:“从来没过这种这么原始的生活吧?都是我不好,让你大晚上跟我跑过来遭罪!”

“看你说的,不就冼一下冷水吗?这洗冷水很清爽的……”米琼拿出自带的毛巾,“别把想像成了富家娇小姐,去年我在贵州支教时,大冬天宿舍没有取暖设备,用雪烧水洗澡……体验过山区那种清苦的生活,那里的许多山民的生活条件超出了人的想像,我现在一想起都想流泪……”

“看来你很牵挂那个地方?”上官致远不知道这是米琼第几次讲起贵州山区了,“你暑假真打算去那里?”

“那里有些山民真的是衣不遮体食不裹腹,每天的主食就土豆、玉米,就算有几块腊肉,那也轻易舍不得吃,只有贵客临门才拿出他们的珍藏……”米琼说到这里眼睛有点潮,“我特别牵挂的是杨杏……好几次我梦到她已经到沿海,到深圳,梦到她在流水线上挥汗如雨……”

“那我先去趟深圳,再陪你一起去贵州吧?”躺在床上,上官致远对睡在旁边的米琼说,“我知道你已经对那里有了感情……”

“好啊,我到武汉等你!”米琼已经昏昏欲睡,可是房内蚊虫有点烦人。

一只蚊子刚被赶走,又嗡嗡的来了一只,啪,上官致远把蚊子拍死在脸上。

农村的夏夜寂静得可怕,天马岭方向传来几声狗叫,米琼说,不知道那是不是阿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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