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长河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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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姜氏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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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庄园就在东乡,离姜菲家并不是很远。

去桥河岔乡的路上,姜菲和上官致远肩并肩地走着,刚刚拉水回来的姜菲母亲放下水车,在后面千叮咛万嘱咐: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们吃晚饭。

姜母是个土生土长的米脂女人,十六岁就生了姜燕,十八岁又生下姜菲。勤苦劳作风吹日晒,在这苦寒之地的陕北,高原的风霜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印记。虽然过了女人最美好的年龄,拂去岁月细碎的风尘仍能一窥她年轻时的风韵。倚立门楣,恍若一道风景。最让人叫绝的是,姜母是个民间剪纸高手,一把剪刀能随心所欲剪出万千世界。像十二生肖、麒麟送子、喜鹊登梅、牡丹凤凰等动植物造形,戏剧演义、民间传说等故事人物,民俗农耕文化、佳节吉祥寓意等都是创作的题材。

听姜菲说,她母亲剪的三国演义中的人物故事《吕布戏貂蝉》还获得过县里的剪纸大赛奖项。一个闭月羞花一个勇冠天下,貂蝉和吕布故事在当地广为流传,成为民间艺人关注的题材也是情理之中。

姜菲虽然没有告诉母亲她流产的事情,但她母亲似乎还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也一度问过姜菲,只是姜菲一直守口如瓶。她唯一告诉母亲:上官致远是个好人,他在渭南救过她。

现在是新社会,女儿的婚恋姜母不想过多干涉。何况姜菲又对上官致远一往情深。

桥河岔乡离桃花镇并不远,约摸一个时辰的时间,姜菲领着上官致远就到了姜氏庄园所在的刘家峁村牛家梁山脚下。

姜氏庄园其实是个私人住宅,光绪年间由一个名叫姜耀祖的地主耗费十几年的时间建造。庄园依山而建,外观和形制有点像一个带有防御功能的山寨堡垒,一点都不亚于欧洲中世纪的古堡,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不能不说是建筑的奇迹。上官致远没想到在不起眼的陕北乡村高原沟壑中居然隐藏一座低调而奢华的建筑,让他不由得对脚下这片土地刮目相看。

沿着甬道拾级而上,扑眼而来的是外面这道高高耸立由块石垒砌的近十米高的寨墙,它的顶部修有女儿墙,城墙垛口还有瞭望射击孔,让人恍若来到戍守边塞的城堡。

姜菲说,她来过很多次,每次到姜氏庄园就像回到家里一样,对这里每一个院落每一孔窑洞,包括寨墙、井楼、暗道、门楼、库房、马厩、石碾和石磨等都很熟悉。

“这上面四个大字是由庄园主人姜耀祖(又名海岳)和他儿子姜树藩(字介屏)的名字巧妙组合而成。”姜菲指着甬道尽头门洞上方的“大岳屏藩”四个大字说。如果没有姜菲的解说,字面上理解似乎是依山凭险抵御外侮的意思。

“哦……这个门洞应该就是进入庄园的唯一通道了。”上官致远说着,抬头望了一眼那四个方正古朴笔力遒劲的大字,左边落款是姜耀祖,右有“光绪丙戊孟冬之吉”一行小字,“想不到,庄园主人的书法功力非同一般。”

姜菲说这个庄园按地势高低分为下院中院和上院。这三个院落除了有明道贯通外,还有暗道相连。无论在哪一个院落可以迅捷的到达另外一个院落。

穿过门洞右拐,就到了庄园的下院,门前有两棵大槐树,浓荫蔽日满地清凉。

大槐树的底下有一个孕妇在那里纳凉,手里端着一碗小米粥唏溜溜地喝着,不一会儿的功夫,碗就见了底。孕妇看到上官致远和姜菲,知道他们是来这里游览的。姜菲说,这个孕妇并不是庄园主人姜耀祖的后人,这几孔窑洞是解放后土改分给他们的。

“怀了几个月了?”姜菲或许是刚刚小产的缘故,看到孕妇特别的亲切,“怎么不弄点大补的东西吃吃?”

“快七个月了……孕妇是要营养,但不能乱吃……”孕妇似乎认得姜菲,指着旁边石水槽里的一只甲鱼说,“上次我男人在无定河抓了一只甲鱼,说炖了给我吃,我说,哪有孕妇吃甲鱼,这东西大补,但是性子不好,会滑胎的……哪有我们米脂的小米粥养人!”

产于陕西黄土高原味香质优名满天下的米脂小米,据说,明清之际,为朝廷四大贡米之一,特殊的地理气候和自然环境使其极富营养价值。

“哦,原来是这样啊!?”姜菲似若有所思,她猛然想起在渭南时,姐姐姜燕就给她炖了一次甲鱼汤啊!

一旁的上官致远并没有过多的关注俩人的对话,他的视线掠过门前一对“二龙戏珠”抱鼓石,落在门楼的硬山顶上,门楣正上方镶有一块巨雕木匾,上书三个大字:大夫第,彰显宅第的气势不凡。

中院门楼为五脊六兽硬山顶,门楣上方书:“武魁”二个大字。据姜菲说,姜家祖上中过武举,这二字也算是名副其实。中院是主人会客场所,明显和比下院考究和气派。进门就看到一堵水磨青砖影壁,中间是月亮门。上方有“姜太公钓鱼”等砖雕。

最值得称道的是上院,拾级而上,只见垂花木门,青瓦卷棚,双层四柱。门上还有一副残存的对联,依稀能读出:五羊献瑞人增寿,百鸟迎春福临门,横披:晴耕雨读。后院是主人日常起居之场所,按陕北民居窑洞建筑的最高规制建造:明五暗四六厢房。整个后院长廊环厦,十字花砖,东西相对。

上官致远和姜菲一口气从下院到了上院,大体的情况也就了然于胸,顿时也没有先前那种兴趣和劲头。一路上,姜菲总是心神不宁,没有先前来时不停给上官致远解说的那种激情。

这姜氏庄园把陕北窑洞、京城与晋中四合院巧妙的结合了起来,也是高原窑洞建筑艺术和陕北民俗风情的高度统一。和其它的民居窑洞比起来,除了规模宏大,外加的防御功能外,还有它极尽奢华的地方。除三个院落都有青石铺地外,给上官致远印象最深刻的是民间建筑雕刻镂花工艺被应用发挥得淋漓尽致:砖雕、石雕和木雕,大到房顶屋脊,小到门楣窗棂,甚至马厩水槽都无微不镂无处不雕。这些雕刻空镂或空灵飘逸,或繁复奢华,或机巧别致,或精镂细磨,目不暇接之余,让人不由对古时能工巧匠的精湛技艺心生敬佩和叹服。

游览完庄园,姜菲领着上官致远从后院的暗道上到了后山上,站在山顶俯瞰整个庄园,又是另外一种感受。上官致远仔细察看了这里的地形,远处数条山梁纵横沿伸,而左右两侧为浅沟鞍地,如姜菲所讲,三山环抱,二水合一,是一个修筑城堡的理想所在。

“庄园的主人之所以把庄园修筑在这里,就是因为那井楼里的那口泉水井……”姜菲说,“外围的城墙与其说是守护这个庄园的主人和财富,不如说是守护这口井。”

“是啊,陕北这样的干旱地区,水可是生命之源。”上官致远望着庄园东北角的那座坚固的井楼感慨地说。

由于是缺水的半干旱地区,尽管是盛夏,地表绿色植被仍显捉襟见肘无法掩盖高原肆意裸露的黄土地貌。倘若不是坡塬上总能看到成群的牛羊,和眼前这座凝结主人一生心血的庄园点缀其间,走进这片略显闭塞的土地的旅人们就难免会心生几分苍凉。

庄园主人当初设计和修建这座城堡式庄园,本意是想子孙能在此安居乐业繁衍生息世代兴盛,未想世事变幻沧海桑田却换了人间。

穿过历史的烟云,仿佛依稀看到昨日的繁华和热闹,看到小农经济的殷实鼎盛,耕读传家的薪火相传,也能看到我们这个民族的勤劳和智慧。

也不知经几代累积巧妙经营才富甲一方,光耕地就坐拥万亩,每年收租粮数千石。据说,姜耀祖也是个积德行善之人,遇上灾年,曾开仓放粮。碑文记载,光绪26年(1900年),“绥米岁凶,哀魂遍野,公输粮散,赈济灾民,实为仁泽,被民众称颂也。”

正午的阳光很是强烈,天空随风飘过的白云在这苍茫的高原上投下片片阴影,也不时掠过山脚下的庄园,阴晴无定明暗翕忽。这时,远方传来嘹亮而略显伤感的信天游歌声:

前沟里的糜子后沟里的谷,

那搭儿想起那搭儿哭。

半碗黑豆半碗米,

端起碗来想起你,

想你想的灰塌塌,

想你想的难活下。

前半夜想你花灯上看,

后半夜想你圪楞上转。

一对对丢下个单爪爪。

过了好一阵,上官致远看清,唱歌的是个婆姨,她正赶着一群羊从对面山梁上下来。姜菲或许是受了感染,也亮开嗓子唱了起来:

树叶叶落下只剩了干,

哥走了我夜里长无眠。

烧开的水后有下锅的米,

马配上了鞍后没了人骑。

晴天里打雷真真个怕,

哥哥你在城里有了她。

一阵阵狂风一阵阵沙,

妹妹的心里如刀扎。

怎么唱得这么伤感?”上官致远看了看姜菲的脸色,居然看到她眼里有泪花。

“致远哥,我没有伤感,我是高兴。”姜菲口是心非。

“你都流眼泪了,还说没有不开心。”上官致远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致远哥,你这些天陪着我,我高兴。”姜菲说着眼泪却夺眶而出,语无伦次,“我就不该来渭南,不该吃姐姐给我做的那些什么大补汤……”

在渭南时,姜菲由于受了刺激,一度精神错乱胡言乱语。上官致远没想到她现在又这样子:“你在说啥呢?”

“可是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我一直在想,如果……如果我们的孩子平安的出生,你或许就不会离开我了……”姜菲似乎又陷入自责中。

这些话,上官致远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也正是因为怕姜菲伤心,他才一直陪在她身边。可没想,时间的流逝还是无法医治她内心的创伤。相反,上官致远觉得只要他在姜菲身边,她永远都无法从往日的悲伤中自拔。

下山的路上,俩个人沉默不语。

到达米脂县城,穿过北大街柔远门老门洞,上官致远和姜菲俩人都感觉饿了。姜菲叫喊着:去十字街口,赶紧弄点吃的。

沿着那青石铺地的老街,俩人往十字街口方向走去。这时,旁边有一家卖干炉店铺,外面是土糊的炉子,砖彻的灶。姜菲示意上官致远停下来“致远哥,我们买两个‘干炉’吃吧!”

“干炉”是米脂当地的特色小吃,它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先用糜子粉加上油兑碱水和成面,再用油与面相搅而成酥子,揉成大长条,抹上酥子,搓压成薄片,卷成棒,分成剂子……然后裹以红枣馅,捏严压扁,中间亦点红点,入炉内以膛火烘烤约二十分钟即可。这种既像月饼又像烧饼一样的东西,米脂人都管它叫“干炉”。

上官致远拿起一个“干炉”吃一口,感觉外焦里酥稍带甜味,味道还行。

俩人人手一个“干炉”,边吃边走着。上官致远始终想着找电话亭打电话,可又怕姜菲知道内情会多想。正在他犹犹豫不决的时候。前面是东街小学,那是一栋看上去很古旧的民国时期的建筑,正上方有一个砖雕的五角星,旁边分列两面红旗,大门的左边书:温良恭俭让,右边为:仁义礼智信。据说,这是民国时期米脂县城的小学校。

听姜菲说,米脂东大街从明清到民国,甚至直到建国后七十年代都是县城的繁华商业街。只是近年稍显冷清。

不远处传来小毛驴敲击在石板上的清脆声音,一个头扎白羊肚手巾脸呈古铜色的老乡赶着车过来了。姜菲看清了车上拉的是西瓜,于是上前去买了一个。俩人吃完西瓜,已经日影西斜了。

还好,经过斌丞图书馆的时候,姜菲去上厕所了。上官致远恰好看到前面有一个公用电话亭,于是走上前去。拔通米琼的手机后,上官致远急切的期待着那熟悉的声音,可是那边却许久没有人接。是不是米琼还在生他的气?上官致远寻思着,他挂了电话,在外徘徊了一阵又折了进去。

终于电话通了,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孩的声音:喂,你这是哪里?

“我找米琼,请问你是谁?”上官致远一再追问。

“米琼,米琼……她……她……”对方先是结结巴巴的,过了一阵子,声音开始啜泣起来。

“米琼到底怎么啦?你倒是说呀!”上官致远听到这阵势,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米琼……米琼已经死了!”对方终于说出一个不啻是晴天霹雳的消息。

“她是怎么死的?你又是谁?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上官致远脑袋嗡的一声,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这几句话。

对方抽泣着告诉了上官致远经过:那天,她和米琼等三个人返回学校的时候,突然大雨滂沱,山洪暴发,米琼和一个少年掉进暗河里被冲走了。两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当地的村民说,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必死无疑。

被暗河冲走了?怎么会和梦境如此的高度吻合,莫非冥冥之中真的有灵异存在?原本打算去城北参观李自成行宫的上官致远顿时心情变得极度的压抑,他沿着无定河边的公园一路狂奔。姜菲在身后大声喊着:致远哥,你怎么啦?致远哥,你等等我!

上官致远几乎听不到姜菲在后面的呼喊声,喊声混在河水呜咽声里显得格外凄凉,让人内心只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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