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杂志故事会(2018年10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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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传闻轶事

神奇的饸饹

魏炜

出了奇事

城关镇上有两家饭馆,一家许记,一家冯记。说来也怪,许记饭馆总是食客盈门,而冯记却是门可罗雀。冯记的掌柜冯友全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观察思索了多日,还是不得要领。

这天晌午,冯记饭馆里一个食客也没有,许记那边却很热闹。冯友全站在门口,愁眉不展地望着许记,只见主仆三人酒足饭饱,正从许记里出来。

那主人是个中年人,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咂摸着嘴说道:“舒坦,舒坦啊。真想不到,这偏僻地方,竟然还有这等美味。特别是那饸饹,面筋道,有嚼头,越回味越鲜美。好吃,好吃!”

冯友全见这人是个行家,就过去行了礼,恭维地说道:“听先生之言,对美食颇有研究。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先生允诺。”中年人问他有什么事,冯友全把他请进饭馆,说道:“先生若能探得许记与冯记两家饸饹的不同之处,我愿出十两银子相谢。”

中年人笑道:“有银子可赚,当然好啦!”

冯友全就给中年人讲起饸饹的做法来。饸饹是北方特有的一种面食,用白面、豆面、白薯面、棒子面等和在一起,呈圆柱状,放入饸饹床子的桶内,再用上面的木柱挤压,面就会从桶底的孔洞挤出,成了面条的形状,但比面条筋道。中年人听完,寻思片刻,说道:“我们刚刚吃过许记的饸饹,却没吃过你家的,只听你说,那是没法比的。你做几碗,我们尝尝再说。”

冯友全到厨房下了几碗饸饹,中年人用筷子挑起一根放进嘴里,边嚼边品,然后轻皱眉头,说道:“奇怪。”

冯友全忙问:“如何奇怪?”

中年人又尝了一口,这才说道:“初尝之下,没啥差别,连浇料的味道也差不多,但细品之下,却不一样。”

冯友全一拍手说:“怪就怪在这里!”

原来,冯友全为了破解许记饸饹好吃的秘密,也没少费心思。他买来许家的饸饹,从面到浇料,都细细地看过,没看出啥门道儿。他不死心啊,又偷偷询问过,从煮饸饹的水,到煮的工夫,甚至用多少柴烧,都搞清楚了,可等他煮出来,还是不一样。

中年人顿时来了兴趣:“嘿,还有这等奇事!朕……甄老爷我一定要搞个明白!”他对那两个随从说,“你们去给我安排个住处,等我弄明白了这事儿再走。”

甄老爷的两名随从,一个又老又瘦,还稍稍有点儿驼背,另一个则年轻气盛。听了甄老爷的话,那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年轻人说:“老爷,这里很是荒僻,没什么可流连的,前面的风景才好呢,住宿干净,吃食也多。”甄老爷却摆了摆手说:“风景跑不了,这个事儿才有趣。”那瘦老头就在一旁附和:“老爷说的是。破解了这个谜题,咱老爷的睿智故事就会在百姓中流传开。”那年轻人狠狠瞪了瘦老头一眼,出去安排了。

发现玄机

主仆三人就在镇上一户人家住下来。天色渐晚,主人家过来问他们,晚上想吃啥。甄老爷脱口道:“饸饹!”主人应了一声,到门口喊来正在玩耍的儿子:“狗子,到你许大爷家去,借饸饹床子来使使。”狗子应了一声,跑出去了。

主人忙着到厨房里,先做了浇料,又和面烧水。不一会儿,狗子就抱着饸饹床子回来了。主人把饸饹床子架到锅上,把面团放到桶里,用力一压,饸饹直接掉进了锅里。然后,他把饸饹床子交给狗子:“快还回去!”狗子抱起饸饹床子就跑了。

甄老爷问道:“要做饸饹,还得借床子呀?”

主人说,谁家也不会天天吃饸饹,实在不值得做一个床子备着,想吃的时候,就找许大哥借,压完再还回去,啥都不耽误。甄老爷问道:“许大哥就是开饭馆的许掌柜吧?”主人点头说是。甄老爷问:“冯记饭馆也有吧?你们怎么不找他借呀?”主人撇撇嘴说:“冯掌柜那人不好说话。”

说话间,饸饹煮熟了。甄老爷吃了一口,马上就被辣得直吐舌头,他对主人说:“做这么辣,是不是你家辣椒多得没地方放了?”主人一拍脑门儿说:“是我疏忽了,没问你们能不能吃辣。来,我给你们过过水。”他伸手就要拿甄老爷的碗,甄老爷却喝住了他:“别动!”甄老爷又尝了一口饸饹,忽然说道,“真是奇怪!”

年轻人和瘦老头一齐问道:“甄老爷,何事奇怪?”甄老爷说:“你们尝尝这饸饹的味道,是不是似曾相识?”两人尝了尝,也都被辣得够呛。瘦老头转了转眼珠,忽然兴奋地说道:“我明白了!”甄老爷忙喊道:“罗锅子,是我先想到的,你不许跟我抢!”

甄老爷也顾不得吃饸饹了,拔腿就往外跑,年轻人和瘦老头急忙跟上去。年轻人悄悄问瘦老头:“老刘啊,你快跟我说说,甄老爷想到了啥事?”这年轻人正是和,那瘦老头是刘墉,走在前面的,自然是当朝的乾隆皇帝。此时,刘墉却卖起了关子:“此事不可多讲。不然,抢了甄老爷的风头,我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啦!”

三人来到冯记饭馆。甄老爷对冯友全伸出手来:“掌柜的,许记饭馆饸饹好吃的秘密,已经被我破解啦,快拿银子来吧。”

冯友全很高兴,当即就拿出了一锭银元宝,放到乾隆皇帝手里,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乾隆皇帝说,许家饭馆的饸饹好吃,就因为许掌柜的人缘好,谁家做饸饹都找他去借饸饹床子。做饸饹的流程是,先做好浇料再压饸饹,那饸饹床子架在锅上,浇料的油气升上来,浸润了饸饹床子,那饸饹床子就收集了百家的味道,再压出来的饸饹就回味无穷了。

冯友全听得瞠目结舌。他转着眼珠想了想,似乎有些道理。他马上动手,做了浇料,然后跑到许记饭馆,借回了饸饹床子,压好了饸饹一尝,味道果然强了百倍!乾隆皇帝和两位大人吃着饸饹,也感觉味道比以前好了许多。

冯友全不禁汗颜:“真没想到,老许豁达,竟成就了如此美味。”刘墉在一旁说道:“还有一样,老许跟乡亲们亲,谁家来借他都给,啥时候来借他也都给,要是正在饭点儿上被借走了,食客只能等到饸饹床子还回来再吃,多饿一会儿,自然感觉更香了。此乃天成啊!”冯友全连连点头说:“我记下了。”

乾隆皇帝拿到银子,就带着刘墉、和回去歇息了。

争抢宝贝

此时,冯友全却动起了小心思,他想,要是将此饸饹床子据为己有,可不就能财源滚滚了吗?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把那架宝贝饸饹床子藏起来,然后把自家的饸饹床子放到锅上,而后放火烧起来。

等到火烧了起来,冯友全就跑到门外大喊:“着火啦,着火啦……”伙计和邻居们闻声赶过来,很快就扑灭了火。

冯友全抱出一根残木,哭丧着脸对老许说,他压饸饹时没留意,灶膛里的火苗蹿出来,把饸饹床子给烧了。说着,他掏出一锭银子,塞到许掌柜手里,算是赔给他的。许掌柜把银子推回给他,摆摆手说:“一架饸饹床子算啥?我打个新的就是啦!”

当天夜里,冯友全正喜滋滋地闻着那饸饹床子上的美妙味道,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他来到门边,问道:“谁呀?”门外的人答道:“和中堂有话。”冯友全不敢怠慢,忙开了门。

和大步走进来,问道:“那架饸饹床子呢?”

冯友全道:“烧啦。”

和不耐烦地说:“跟我耍心眼儿?你差得远呢!你要不交出来,我真就给你烧了,连你家都烧了!”说着,他一挥手,几名随从冲过去,抱起饸饹床子扬长而去。冯友全哪敢得罪和呀,只好吃这哑巴亏。

第二天一早,乾隆皇帝带着两人出发了。没走多远,就见后面隐约有辆马车跟着。乾隆皇帝问:“那辆车老跟着咱们,莫非有什么企图?”和忙说:“皇上,那是奴才雇的车,车上拉着宝贝。”乾隆皇帝顿时来了兴趣:“什么宝贝?”

和忙挥手让车过来,然后掀开车帘,只见里面放着许记饭馆那架饸饹床子。和笑着讨好乾隆说:“我把这架饸饹床子运进皇宫里,您什么时候想吃饸饹了,就可以让御厨做。有了这个宝贝,那味道就差不了。”

刘墉却在一旁叹道:“咱把饸饹床子拿走了,城关镇上十年不再有此美味。”乾隆皇帝也心存歉疚,问刘墉该当如何补偿许掌柜。刘墉忙说:“微臣知道皇上定有此意,已替皇上把这事做了。”乾隆皇帝问他怎么做的,刘墉说:“微臣告诉他,和和大人特别爱吃他家的饸饹!”

和怒道:“你干吗说我爱吃?”

刘墉不疾不徐地说道:“和大人面子大呀。说你爱吃,就会有许多人来吃,他家生意好了,也算是个补偿啊。”和气得干瞪眼,却说不出话来。

还别说,打那以后,许记饭馆的饸饹越来越有名,生意也更好了。

(发稿编辑:朱虹)

压轴菜

刘江波

道光年间,两广交界处的苍梧县有家酒楼,老板叫耿西亭。这天,县里来了几个广东茂名的厨子,耿西亭决定请一个到自家酒楼,因为他听说广东人特别擅长做蛇。可尽管他去高薪聘请,这些广东厨子却像商量好似的,一个个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会做。

其中有个叫李京的厨子,和他同来的母亲生了重病,耿西亭请来大夫,治好了李母的病。李京为了报恩,同意为他效力一年。从此耿西亭的酒楼改名为“蛇味居”。但李京每天最多只做十条蛇,多一条也不做,这让耿西亭很不解。

最近当地有件大事,一位翰林院学士下个月告老还乡,要经过苍梧,几个本地名士早早预订在蛇味居为翰林院学士洗尘,让酒楼准备拿手蛇宴。事不宜迟,酒楼开始高价收蛇,大蛇价格翻番。于是,前来卖蛇的人络绎不绝,可李京却挑剔得很,大多数蛇他都不收,不是说毒性太大,就是说肉质太粗。耿西亭虽不多说,但心里暗暗着急。

这天,有人拉来一个铁笼子,里面赫然盘着一条巨蟒。捕蛇人说这蟒蛇至少上百斤,所以要价二十两纹银。围观的百姓开了眼界,有人眼尖,指着巨蟒的肚子说,那里鼓鼓囊囊的,说不定刚刚吞下了一只羊。

耿西亭一阵兴奋,怕李京又不收,抢先笑着说:“大学士后天就到了,咱们酒楼还缺道压轴菜,大师傅您看……”

李京盯着蟒蛇沉吟片刻,才说:“这蛇做法极难,如果剁成小段,那和普通蛇肉有何区别?若是把整条蛇盘在一起,放在锅中清蒸,那倒是十足的美味。不过必须是剥皮后立刻下锅……给蟒蛇完整剥皮的活儿,我做不了,别人也做不了,除非水爷!”

这水爷何许人也?他是李京曾拜过的一个师父,以前是茂名专门收拾巨物的行家,不管是凶狠的鳄鱼还是剧毒的响尾蛇,到了他手里都成了泥雕木偶。因此水爷受到很多经营野味的酒楼的礼遇,遇到毒蛇巨鳄这样的大活物时,他们都会恭恭敬敬地请水爷来处置。

后来,水爷也迁来了苍梧,但他隐居起来,再不肯出山做活。果然,耿西亭带着厚礼前往拜访,水爷一见面就板起脸下了逐客令。听李京的意思,如果水爷出不了山,这巨蟒还是不能做,耿西亭急了,操起斧子要剁了这条巨蟒,就算一段段红烧,后天也得端上餐桌。李京连忙阻止,说不能糟蹋了,他决定亲自去请水爷。

毕竟师徒之间好说话,水爷还真给了面子。第三天,水爷穿得利利落落,早早来到了“蛇味居”。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水爷不慌不忙,伸手打开了笼子,那蟒蛇迟疑了一会儿,探出了蛇头,吐着血红的信子想往外爬。水爷忽然伸出左手,在蟒蛇眼前一晃,蟒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水爷的右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捏住了蛇的七寸,往外一提,蟒蛇就被扯出了大半。

“上人,拉直!”水爷一声吩咐,酒楼的伙计们“呼啦”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蟒蛇抬了出来。六个伙计一人搬一段,将蟒蛇身子拉直,李京在旁指挥着:“轻点,小心它的肚子,千万别弄伤了!”

巨蟒被拉成了一条线,水爷捏着蛇头奔着一棵大杨树而去。这是水爷的绝活,把蟒蛇头钉在杨树上,然后用一把小刀挑开蛇下颚,顺势一划,直至蛇尾,再从蛇尾翻转蛇皮,不消片刻,一张蛇皮就完整地剥下来了,剩下的白花花的蛇身还会挣扎良久……

水爷右手把蛇头按在树上,左手的大钉子顶在了蛇头中间,李京早已经准备好了,举锤就砸。众人一阵惊呼,却听水爷“啊”了一声,再一看,他手上满是鲜血,不是蟒蛇的,而是他自己的。水爷忍痛捏紧蛇头,急忙叫人抬笼子过来,把蟒蛇重新放进去。李京急得不知所措,水爷拱手向耿西亭道歉:“年老了,钉子没扶稳,失手了,这蛇今天不能再吃了!”

耿西亭极不甘心,贵客将至,就算是水爷失手,别人难道不能将蛇重新钉上,再开膛破腹吗?

李京却道:“东家,您不了解蟒蛇的秉性。蛇的血是冷的,它平时进食都是活吞,从不见血。刚才师父手上的血溅到了蛇头上,人血性热,蟒蛇遇血全身肌肉紧绷,数日之内难以放松,就算做出来也让人觉得味同嚼蜡。”

耿西亭大失所望,但眼下又有什么办法呢?水爷倒是讲究人,把礼金全部退回,并且还要将蟒蛇带回住处,用冷水混合特殊药末,擦拭蛇身,看看能否在短时间内让蛇肉松弛下来,兴许还能赶上中午的宴会。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耿西亭只得同意。水爷拉着蛇笼子走了,李京进了厨房,压轴菜清蒸巨蟒没有了,只能对付着做几条小蛇。中午,学士如约在此歇马,耿西亭还在眼巴巴地盼着水爷能把蟒蛇拉回来,但一直等到酒过三巡也不见踪影。学士等人谈兴不浓,请客的主人暗怪酒楼准备不足。

等到大家曲终人散,耿西亭本想让李京去看看那条蛇,谁知道有伙计告诉他,李京做完菜,就避开众人,匆匆出了后门,不知道去哪了。耿西亭心里一动,再把今天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事蹊跷!

耿西亭立刻赶往水爷住处,半路上看见一辆驴车,车上有一口类似箱子的东西,外面用青布遮着,赶车的两人正是水爷和李京。耿西亭悄悄跟着两人到了密林之中,只见两人跳下车,揭开青布,赫然就是装巨蟒的铁笼子。水爷手上缠着白布,和李京一起抬下笼子,正想打开笼门,却听身后有人大喝一声。

两人扭头一看,耿西亭喘着气,抹着头上的汗,冷笑着说:“要不是曾打过几年猎,一般腿脚的还追不上呢。说说吧,水爷,您这样就不讲究了吧?还有,大师傅,我哪里对不住您了?”

李京脸一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水爷却一拍胸膛:“这事跟我徒弟没关系,他只是听命于我。”

李京忙道:“师父,这是我的主意,理应由我承担。东家,您待我恩重如山,但事出有因……”原来,当天李京一看那蟒蛇的肚子,就断定不是吞了活物,而是有了身孕。像这样的蟒蛇一次可产四十多枚蛇蛋,这一刀下去就是几十条性命。如果拒绝收蛇,一是东家面子过不去,二是怕卖蛇人又卖到别处,到头来这些蛇还不是死路一条?他没办法,只好请师父出山,师徒俩演了一出双簧,水爷手上的伤是真的,但所谓的蛇肉遇热血即缩,则是杜撰的。

耿西亭脸色一沉:“开蛇菜馆就是为了吃蛇的,吃一条蛇和吃四十条有什么区别?你们为了这点假慈悲,就不顾我的生意了吗?”

李京和水爷面面相觑,水爷叹了口气,道出原委。原来,他们这些人背井离乡也和蛇有关。由于蛇被过度捕杀,野鼠野兔没了天敌,短短几年就吃光了家乡的绿草,开始啃食庄稼,百姓苦不堪言。后来,缺少食物的动物们大量死亡,腐烂的尸体又带来了瘟疫,乡人不得已才四处搬迁,水爷和李京这些人就是这么来到苍梧的。

说到这儿,李京双眼含泪:“东家,我有负于您。这半年所有工钱我存于柜上,足以抵得上这蛇价。酒楼我是不想再回去了,自从蛇味居的招牌打出去后,酒楼都纷纷效仿,几乎家家都做蛇了……”

听了这话,耿西亭后背冒出阵阵冷汗,伸出手打开了蛇笼子……

(发稿编辑:王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