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未当然知道《天堂之歌》，这也算是她母亲的代表作之一了，她从小到大看过很多遍，只是从来没注意过冯景云也在里面扮演了角色。
“不过我倒是有点惊讶，没想到岑未你居然看过我的电影吗？”冯景云笑道，岑未抬起头：“你在圈里这么有地位，我怎么可能没看过你的电影？”
“不是……我以为，”冯景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很讨厌我。”
岑未又耸了耸肩：“之前我们都不认识，我干嘛要讨厌你。”
冯景云自嘲一笑：“那是说现在很讨厌了？”
这时候林岚忽然插了一句：“要是岑未真的讨厌谁的话，估计连话都不会跟他说。”
“是这样吗？”冯景云含笑地看了她一眼，岑未愠怒道：“就你多嘴。”
林岚伸了伸舌头，冯景云但笑不语，岑未也看了一眼他，接着有点迟疑地说道：“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是想说，十八年前，我第一次跟方女士合作，也就是你的母亲，那时候也是很冷的晚上，也有一个影迷在片场外面等着她，她请了那个小姑娘吃了饭，而且最后拥抱了她，告诉她下次不要等到这么晚了。”冯景云的话让岑未感觉到一种陌生，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真的是她的母亲吗？
如果方蕴蓉原来真是这样的，那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她想得入神，却听到冯景云轻笑一声：“那个时候，我跟那个影迷一样，觉得她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美好的女子。”
岑未听着冯景云回忆里的那个方蕴蓉，心中很是茫然。
接着冯景云的目光很是柔和地投向她：“我很高兴，因为你也同她一样善良美好……”
“你弄错了。”岑未忽然出声打断他，“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
她忽然笑了起来：“难道你昨天没听到吗？那个粉丝说，她现在也成了我的粉丝……我只是在收买人心而已。”
冯景云安静地看着她，面色的表情很复杂，岑未又挑衅地笑道：“怎么？被我吓到了？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我有那样一对父母，能好到哪里去……”
“不要这样，岑未。”冯景云摇摇头，“不要你自己说的那样不堪。”
“是这样的，冯景云。”岑未先是摇头，接着又点头，“其实你说得对，我确实跟我母亲一样。我不知道方蕴蓉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是我见过最丑陋不堪的女人！”
“岑未！”冯景云沉声打断她，岑未只是笑：“冯景云，难道你不知道，人是会变的吗？也许我母亲以前真的是个好女人，但是……我已经记不起她从前是什么样了……我只知道，我看到的那个她……实在太可怕了……”
冯景云又是震惊又是怜惜地看着她：“我想……你们一定受了很多苦。”
“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岑未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睛里似乎真的很多不解，“用这种温柔的、似乎感同身受的语气……可事实上呢？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就算我跟我母亲遭受过再多痛苦，你也无法了解一分一毫，既然如此，就拜托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是个喜欢表露自己有多善良的伪善者……说真的，你其实很讨厌你那个妹妹吧？但是刚刚还对她那样疼爱……你到底在做给谁看？”
她话音未落，冯景云忽然抓住了她的双手：“那你呢？你这样肆无忌惮地评价我，那你又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既然不了解的话，你怎么敢这样说我？”
冯景云把她的手抓的生疼，她用力地想要挣脱：“我为什么要了解你？！我又不像你一样总是喜欢关心每一个人！我岑未本来就不是个好人，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
“你为什么老是要把你父母跟你自己挂钩呢？你拒绝岑世荣的时候，不也说了，他是他，你是你，这样的话，就算他们再糟糕，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冯景云松开她的手，然后温柔地扶着她的双肩，“不要再这么折磨自己了，岑未。”
岑未怔忡了一会儿，忽然掉下泪来：“我只是很怕……很怕自己会变得跟他们一样……”
“不会的，不会的……”冯景云轻轻地拥住她的肩，“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她被动地任由他搂住她，他轻声说道：“其实我以前也和你一样，也很害怕变成他们那样的人……现在我想，我应该还不至于和他们一样吧。”
片刻之后，岑未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对不起，我刚刚都是……乱说的……”
冯景云温言道：“我知道，我不怪你。”
“岑小姐的眼睛怎么肿的这么厉害？”化妆师给岑未上妆的时候有点被吓到了，岑未想去摸自己浮肿的上眼睑，但是化妆师的眉笔正在上面忙活着，她便作罢了。
“昨晚没睡好。”她敷衍地答了一句，明眼人都知道她在瞎说，其实化妆师是很有一点好奇的，岑未平时一副扑克脸，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所以她挺想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哭。不过在这一行做，必须学会察言观色，所以化妆师也没敢挑明，便也答了一句“要多注意休息”这样的话，便接着用粉盖住她发红的眼周，只是那肿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下去的了。
林岚在一旁安静地站着，刚刚岑未哭的很厉害，冯景云一直在温声安慰，那画面直接把她看傻了，她真没想到前一刻他们还说得好好的，中间就忽然吵了起来，最后岑未又被冯景云说哭了。
还真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太精彩了。
不过岑未的父母真是她的死穴啊，只要提到跟他们有关的，岑未必然会情绪失控，林岚决定以后自己要放聪明一点，千万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而后岑未进到片场里拍戏去了，她今天真的很不正常，台词也说的磕磕巴巴的，导演原本要说她几句，只是看到她浮肿的眼睛又止住了，最后只是拍着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岑未啊，不要负面情绪带到工作里去，你先在旁边休息一下。”接着又对一边的工作人员说道：“我们先拍下一场。”
冯景云站在她的斜对面，看着她的双眼里很是有些担心，岑未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与他对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冯景云摇了摇头，刚刚这个女孩子趴在他肩膀上大哭的时候，他很是难过，不只是为她，也是因为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姑娘，总是会令他止不住地回想起以前的自己。
或许是他们的家庭经历太相似了一点。
他强迫自己停止那些胡思乱想，正打算回到摄影机前面的时候，李姝娴忽然抱着Ivy急匆匆地走到他前面。
“你还记得明天的首映礼吧？”李姝娴压低声线，用粤语问道。
冯景云微笑着摸了摸Ivy的小脸之后才答道：“我知道，我会跟剧组请假。还有，让你帮我照顾两个小女仔，真是辛苦你了。”
李姝娴摇头笑道：“你跟我之间客气什么。”
冯景云微微一笑，接着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昨晚那个影迷，安全回去了吗？”
“放心啦，我有帮她叫车。”李姝娴说完之后又嗔道，“你对谁都比关心我多。”
“谁说的？我也很关心你啊。”冯景云失笑，接着又问道，“你这几天都在我这边，慕雅的演唱会忙完了？”
“谁让我比较不放心你啊。”李姝娴瞪他，“不看着你点又要玩失踪，到时候剧组跟你家里一起跟我要人，我哪里负责的起？”
冯景云投降似的举起双手：“过去的事情还提？我都保证我以后不再犯了，你就放过我吧。”
“男人的话最靠不住。”李姝娴轻哼一句，然后又询问道：“阿雅今晚在香港开唱，你跟我一起去给她捧场？”
“她的演唱会都是一票难求，还需要我去捧场吗？”冯景云转头看了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的机位和反光板，“先不说了，我要去……”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几天还去卫珏的live上客串嘉宾了。”李姝娴皱起两条偏淡的蛾眉，“这一次又不要你登台，在底下坐着看都不愿意？这么不给我和阿雅面子？”
冯景云被她这么一说，一脸的无可奈何地答道：“瞧你说的，我去就是了。只是不知道今晚什么时候会收工，我可能会晚一点。”
李姝娴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没关系，你记着这件事就是了。”
岑未之前被导演打发在一边坐冷板凳，直到后面那场戏拍完之后才招手让她过去，然后问她：“怎么样？调整好了吗？”
“我OK了。”岑未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长得还挺快，之前还只是齐耳，现在已经长过了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