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冯景云按着太阳穴，整个人很难受的样子，“我知道这很突然，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这样的生活……”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茫然起来：“年轻的时候，我曾经很渴望现在的生活，那种站在顶端的感觉……但是，真的站在了顶端之后，我却开始怀疑这些年的追求到底有没有意义。”
“尤其在海蓝离开我之后，这种感觉更是强烈。”冯景云摇摇头，“她临走的时候告诉我在我身边太累了，我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是现在我决定要收养Andy，我不想再让他生出跟海蓝一样的感觉，尤其，他还那么小。”
冯景云，你谁都考虑到了，你怜惜着每一个人，却唯独不想想我吗？李姝娴很想说这句话，但在冯景云的面前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她摔门离开，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却又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这才病急乱投医找上了岑未。
“岑小姐，拜托你帮帮我。”李姝娴垂下眼睑，用一种和之前完全相反的可以说是低声下气的语气重复着她的请求，岑未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被李姝娴这样一说，她也硬气不起来了。
“这种事我说了也没用吧。”岑未嘀咕着，再说了，冯景云退不退休说真的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她去说算怎么回事啊。
李姝娴的神情变得黯然起来，低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岑小姐，耽误你的时间了”之后就转身要走，岑未叹了口气，又嘟嚷了一句：“我遇到他的时候会跟他提一下，不过他听不听得进去……我就不能保证了。”
李姝娴回过头，眼睛里有些惊喜的神情：“我……”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岑未板着一张脸转身走了，八成不会成功的事情，到时候她这句谢谢说了也是白说。
说起来，她为什么要答应这种事啊？最近，还真是变得越来越喜欢管闲事了。
算了，只是说一说、动动嘴皮子而已。最后岑未这样告诉自己。
“真是难得，没想到你会找我喝酒。”冯景云端着一个高脚杯，含笑地望着对面的女人。
“谁让你还不到一半，就从我的演唱会上跑掉？还有，说什么喝酒，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喝吧？”慕雅拿起一杯鸡尾酒一饮而尽，见她喝的又快又急，冯景云按住她的手：“要是让李小姐看到了，又要念你了。”
慕雅放下空掉的玻璃杯，轻哼一声：“原来你还会考虑她的感受啊？”
冯景云苦笑起来：“你这是替她来教训我了吗？”
“我哪敢。”慕雅撇了撇嘴，她今年也已经过了30岁了，不过娇嗔的模样还是和当年还是少女的时候无差。
“算了，不说这个了。”冯景云试着转移话题，“我说啊，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那么奇怪，明知道我不能喝酒还非要约我到酒吧来……到头来反而责怪我不能陪你们喝。”
“‘一个两个的’……除了我还有谁啊？”如他所料，慕雅的注意力真的被转移了，冯景云轻咳一声：“还是不说比较好。”
慕雅蹙起眉：“少在我面前装蒜。”
冯景云摇着头笑起来：“还能是谁？我也没几个朋友。”
慕雅盯着他看了好久，之后才撇撇嘴：“是他？”
冯景云装糊涂：“他？哪个他？”
慕雅又要了一杯酒，喝了一大口之后才冷笑起来：“卫珏他在香港是吧？”
好像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冯景云不敢再说话，借着喝水堵上了自己的嘴。
“我做什么要提起他？”慕雅幽幽地说道，“反正人家的心里根本没有我。”
冯景云还是装作没听见，插手别人的感情向来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而且两个人都是他的朋友。
“不说那个人了，还是说说你吧。”慕雅托着腮，歪着头看他，“喂，你是认真的？”
“你指什么？”冯景云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姝娴姐说你要一走了之。”慕雅微微皱起眉头，眼睛里似乎已有了些醉意，“你想去哪儿？”
“现在还没定下来。”冯景云摇头道。
“这么说，是真的？”慕雅略带惊讶地反问道。
“原来你一直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我只是以为，你在跟她赌气。”慕雅略带嘲讽地一笑，“就像七年前一样。”
七年前，冯景云知道慕雅指的是当年赵惠仪的事情，除了江海蓝之外，他好像也就因为赵惠仪跟李姝娴有过分歧。
冯景云叹了口气：“随你怎么想吧。”
慕雅笑着搂住他的脖颈：“别生气啊，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冯景云没有回她这句话，而是拿开了她手里的杯子：“你好歹是靠嗓子吃饭的，别喝这么多。”
“我靠脸也能吃饭啊。”慕雅像是真的喝多了，她笑嘻嘻地说道，把冯景云弄得没了脾气，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扶着她：“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慕雅趴在他的肩上：“你不赶着回去带孩子啊？哈哈哈哈哈哈。”
冯景云跟慕雅认识那么多年，自然是了解她刀子嘴的性格的，尤其她现在又喝的半醉的状态，他也没法真的跟她计较什么。
“没酒量就别喝这么多了，要是让你的歌迷看到或者让记者拍到，又要生出是非了。”他摇着头，还是带着踉踉跄跄的慕雅走了出去。
“我才在意这种事。”慕雅低声说道，“你都不在意别人说你有个私生子了，我那点事算什么。”
冯景云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比的，你要比也往好处比吧。”
“我是说真的。”慕雅也笑了，“你肯定以为我是来替姝娴当说客的，但其实不是。景云，如果你不那样做的话，就不是你了。”
冯景云正把她往车上搬，听她这么说，便低下头去看她，却没想到慕雅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居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之后岑未天天都在片场与冯景云见面，但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在那个电话里把话说开了，冯景云现在见到她基本都是点头微笑，再没有别的话，岑未反倒有些郁闷起来了。
她还记得自己跟李姝娴的那个约定，想着找个机会跟冯景云提一提，但看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找不到机会啊。
这可不能怪我啊。岑未心说，我怎么说也要顾及一下自己的形象，要是再被拍到我跟他私下说话什么的，估计又要被编排出什么了。
但虽然这么想，岑未还是忍不住暗中观察冯景云，他看起来很平静，应该说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照样每日提早到场，认真拍戏，与其他演员还有剧组的工作人员亲切友好地相处，似乎外头那些腥风血雨一般的新闻与他毫无干系。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那么淡定的。
还有，他的那个决定？是认真的吗？
从他的脸上，岑未找不出答案。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部戏的拍摄进度也终于到了尾声，尤其今天，岑未等来了她的最后一场戏。
拍完这场戏之后，她在这个剧组里的任务就结束了。最后一场戏很特殊，是岑未的角色沦落风尘之后的一幕场景，如果按照整个剧本来说，这是出现在三分之二的地方，但是电影拍摄的顺序本来就不是按照剧本来的，不然的话，剧组至少得有好几次的大挪移。
在这场戏里，岑未要上很浓的妆，甚至还有一些隐晦的床戏，当然这部戏本来不是主打这个的，所以都用一些象征意味很浓重的镜头带过。导演的要求是要含蓄地表达出一种沉重的命运感。
这话说的也够含蓄的。岑未在心里默默吐槽，她拍完一小段之后，化妆师来给她现场补妆，一个人拿着镜子半蹲在她身前，岑未原本闭着眼，等到眼部的妆完成后，她睁开眼不经意地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却发现能在镜子里冯景云的身影。
他正偏着头与另一个女演员说话，唇角含笑，看起来十分温和优雅。
这个人，此时此刻，到底在想什么呢？岑未忽然想起拍过这场戏后，她就会离开剧组，之后再跟冯景云见面的话，大概要等到电影要上映之前的宣传时期了吧。
只是，如果他真的就这样离开了的话，那他们是否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那她答应过李姝娴的那件事，还有那些话，要怎么说给他听？
想到这里的时候，岑未突然发现，其实撇去李姝娴的因素，自己也很想问问冯景云，他是不是真的要离开。
这真是……莫名其妙啊。岑未又阖上了双眼，自己干嘛对他那么关心啊。没想到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镜子里远处的冯景云竟然往自己的方向看来，岑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暂停了一下，但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他的目光就往别处去了。
只是巧合吧。岑未暗暗地出了一口气，要是被发现自己在偷看他，也未免太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