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萧另和钱淮淮便回了西郊的住处。
钱淮淮因见碧痕似乎过的不甚顺意的模样,心里便有些难受,然而时至今日,自己却又不能为她做些什么,于是心里又更添了几分惆怅。
萧另心里想着钱淮淮肚子里的孩子,本是欢欣鼓舞的,只是想着想着,却又担忧了起来: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正是该让淮淮好好安胎之际,只是现在自己只是平民一个,以前辛苦所得的千万家产已经没了,只怕不能好好安顿淮淮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难道真要自己带着淮淮去投奔淮城的钱定风?
萧另实在拉不下这张脸来,只是一时却又无计可施,心里不免又有些焦虑。
钱淮淮却没看出萧另的这份担忧,自顾自说道:“萧另,我爹让我们找个时间回淮城去呢,你说,我们要不要先给他写封信,告诉他这个喜讯?”
“呃……”萧另迟疑道,“淮淮,你现在有了身孕,只怕不适合舟车劳累,我看我们还是留在京城,让你安心养胎吧!”
“可是……”钱淮淮听得萧另这番话,也猜出了萧另的几分心思,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笑道,“那……你看着办吧,反正我就要赖着你,不管是吃苦受累,我都不怕!”
“淮淮……”萧另见状,心里一暖,不由轻拥着她,动情地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吃苦的!”
就这样,又是几日过去了。
这日上午,萧另因说有事,早早便出了门,只留着钱淮淮一人在家里闲坐着。
钱淮淮无聊之际便想着做些孩子的小衣裳,谁知才刚拿起剪刀和布匹,便犯难了:这个该怎么裁剪才好呢?自己只会做些小针线活儿糊弄娘亲她们,若是说到做衣裳,好像……好像真的不懂啊!
“唉!”想到这,钱淮淮不由轻叹了一口气,起身,见满屋的简陋家具,想起过去在钱府和钱王府的奢侈败家,突然间有些心酸:
其实自己和萧另会沦落到今日这样的地步,终归是自己的错。自己现在也想明白了,也并不怕吃这些苦,只是……只是想到未出世的孩子还要跟着自己吃苦,钱淮淮便于心不忍。
“淮淮,你在屋里吗?”
这时,屋外传来刘大妈的声音,钱淮淮忙拭去了眼角的泪水,阔声回道:“刘大妈,我在屋子里呢,你快进来!”
刘大妈方笑意吟吟地走了进来,将手上的汤碗放到桌上:“淮淮啊,在做针线活啊,这是我刚炖好的鸡汤,你快趁热喝点吧!”
“刘大妈……”面对这个陌生却和善的邻家大妈,钱淮淮感动不已,“这怎么好意思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刘大妈接过钱淮淮手中的剪刀和布,笑着说道,“邻里间说这样的话,也忒见外了。现在你有了孩子,也算是喜事一桩,我没事帮忙照料照料的,这有什么!”
“谢谢刘大妈!”钱淮淮笑着说道。
“好啦,快别说这谢字了!怪寒碜我这老人家的!”刘大妈一手拉起钱淮淮坐到桌前,“快趁热喝了吧!”
钱淮淮也没有拒绝刘大妈的好意,感激着将那碗鸡汤喝了:“嗯,真好喝,跟我娘炖的一样……”
“呵呵,”刘大妈听了这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好喝就好……”
“刘大妈……”钱淮淮见刘大妈慈爱的模样,脑海里也浮现了颜淑娴慈爱的面容来,于是不由说道,“不然……你当我的干娘好不好?”
“啊?干娘?”刘大妈愣了一下,方仔细地打量了钱淮淮一下,见她满脸的贵气,有些受宠若惊,“只怕我……受不起啊……”
“什么受得起受不起的!”钱淮淮想着刘大妈的善良和坦诚,笑着说道,“我和我相公,也不过是一介平民,若是有刘大妈这样好的干娘,那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呢!是怕不是刘大妈嫌弃我这笨手笨脚的干女儿吧?”
“这……”刘大妈见钱淮淮坦诚乖巧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方说道,“那好吧,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以后啊,我就多了你这个乖女儿,过不久,又多了一个乖外孙了!”
“太好了!”听了刘大妈这话,钱淮淮兴奋不已,不由激动地抱住刘大妈,“干娘!”
“乖……”刘大妈爱怜地抚摸着钱淮淮的发髻,也很是开心,一面从自己手上捋下那只玉镯,套到钱淮淮的手上,“淮淮啊,干娘也没什么给你的,这是我成亲时,你干外婆给我的玉镯,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了……”
“吖,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能要……”钱淮淮闻言,就要将那只手镯捋下,却被刘大妈按住了:“傻孩子,怎么说这样的话,你还当我是你干娘吗?还不快收起来!”
钱淮淮方不好意思地收起手,甜甜地笑道:“干娘,这手镯,可真漂亮!”
刘大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说道:“对了,淮淮啊,你这是准备给我的小外孙做衣裳吗?”
钱淮淮脸红地点了点头:“是啊,闲来无事便想帮未出世的孩子做几件衣裳,可是……可是我不会做……”
刘大妈笑着说道:“放心吧,我这个干外婆可不会白当的,让我来帮你吧!”
“谢谢干娘!”钱淮淮闻言,欣喜不已。
于是刘大妈便开始教钱淮淮裁衣制衣,两人在屋内,其乐融融。
而这边……
大宁宫的花厅内。
太后一脸激动地望着座下的太子萧远:“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萧远一脸凝重:“回皇祖母,孙儿不敢撒谎,这是侍女阿莹在景王府搜得的记录簿,其上记载着三皇弟和汉丞相这些日子以来,私下卖官鬻爵的情况还有……他们在林城私募兵力的记录……”
萧远一面恭敬地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那本记录簿出来,捧于手上。
阿莫长仪忙去接了那记录簿,上呈给太后,太后早已是一脸的暗青,她双手颤抖地翻开那记录簿,才翻开几页,便已是勃然大怒:“这……这些混账东西!”
她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她唯一的同胞弟弟,竟然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卖官鬻爵已是大罪,竟然还私募兵力,他……他想造反吗?现在的天下,可是自己亲儿子的啊!他……他这真是……现在东窗事发了,叫自己如何做?如何做?!
太后也不是老糊涂,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她其实再明白不过,这场战争,其实并不是她胞弟同皇上的,而是太子和老三之间的战争!犯糊涂的,就是自己的胞弟汉厘!自己一心让他扶持有勇有谋的太子萧远,他却反倒到居心叵测的老三那里去了,真是让人恼怒!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包容他、纵容他了!太后想起汉厘犯的一次又一次的错,心里很是痛惜:现在太子还未登基,不会为难于他,倘若有一日自己和皇上去了,他是铁定躲不过的!倒不如现在退出……
“太子既然拿得了这些铁证,为何还要拿给哀家过目?哀家又不管朝廷之事……”太后的话里,依旧有掩不住的恼意,“你直接拿去请示皇上不就可以了?”
“皇祖母切莫动气……”萧远恭敬地说道,“这事只有孙儿同阿莹一人知道,倘若皇祖母……”
“难道太子想让哀家包庇汉丞相吗?”太后冷冷地打断萧远的话,她这个孙儿,她现在才算认清了他的面目——他原来是这样隐忍、这样有心机!他想借这次机会扫除老三,然后拉拢汉厘,待登基之后,又踢了汉厘?
不!自己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汉家已经日渐衰败,若是这次再包容汉厘,只怕日后汉家会万劫不复!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是汉丞相!”太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太子……你去请示皇上吧!”现在的皇上,是自己的亲儿子,对自己的舅舅,铁定会手下留情,自己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是,皇祖母!”萧远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而后又恭敬地说道,“禀皇祖母,孙儿还有一事要请示皇祖母!”
“什么事,你说吧!”太后有气无力地回道,这个太子,是想借此机会好好筹谋一把吗?
“事关皇裔一事……被贬的钱王妃,有孕了!听说钱王妃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也就是说,当初并没有假孕一事,钱王妃是被人冤枉的……”
萧远的话,字字珠玑,震得太后愣住了:“她有孕了?”
虽然自己当日狠下心废去钱王的一切,可是钱王毕竟是自己一手教导起来的,情意尚在,自己又怎么忍心他就真成了一无所有的庶民?只是汉雪漫那里……毕竟她是自己的亲侄女,对老七是那样的情深意重,自己又怎么忍心看她一辈子都不幸福?
然而现在……萧远这番话,是不是想暗示自己什么?
让自己放过萧另和那无德的富商女,然后他也放过自己恨铁不成钢的胞弟?
太子他,想借此和自己做交易吗?
太后这样想,又看了看座下一脸平静的萧远,心里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个太子,自己当初真是错看他了!他怎么会乖乖地当一个任人摆布的皇太子?自己当初见他恭敬有礼、谦卑孝顺,还以为他是个懦弱无能、安于现状之辈,原来他,从来就没忘记当年那场仇恨,他隐忍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今日的报复?
可是太后最后还是忍下心中的怨气,强笑道:“既是这样,太子就去奏请皇上,恢复钱王的一切吧!哀家当初也是气过头,才会那样说的,其实啊……都是一家人,本就该和和气气的,不是吗?”
太后刻意说这番话,想让萧远听了能有所悸动,谁知萧远却面无表情地回道:“孙儿替七弟谢过皇祖母!孙儿已经得到了皇祖母的同意,就先退下了!”
“你……”太后见状,还是忍住了,咬牙道,“好吧,哀家也乏了……”于是愤然起身,阿莫忙扶起太后往暖阁的方向去了,萧远见状,只是在心内暗自冷笑了一下,便也退出了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