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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原来王泳要比我幸运得多,还没有考上大学以前就在小镇上有了女朋友。凭着他的长相这对他来说是件太容易的事。很想知道他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一般来说,照片上的人都会比本人好看一些,但王泳女朋友的照片却让我很失望。

不要说和校园的几位校花没有可比性,就是和下野地镇的宗秀娥和王芳也不能比。也就是说,王泳现在随便在眼前的女大学生中抓一个,也会比她照片上的女朋友强。尤其是听说他的女朋友干的还是给挖煤工发放矿灯的活儿,就更是不能理解了。

和他关系好,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我问他:“是不是真的打算和这个女人过一辈子了?”他说:“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这可是个破除了旧思想的新社会,别说是处在谈对象的阶段,就是结了婚成了家哪怕是生了孩子,如果过得不如意了,也是一样可以分手的啊。问他:“为什么不分手?”

“想着长得差一点不要紧,只要人好也行。没想到,脾气也不好。我一说分手,就要死要活。我上了大学后,更是警告我,如果说我敢甩了她,就会闹到学校,和我拼命。来上学前,让我给她写保证书。不写不让我来。”

“你是不是睡了她?”根据他说的,我去推断。

王泳朝我苦笑了一下,好像在说,你说的这不是句废话吗?要是没有睡,她有什么理由要死要活的。

王泳一脸愁苦看着我说:“我现在要是能像你一样该有多好啊。”

没有想到高大帅气的王泳也难过,只是和我的难过正好相反。他是因为有了女朋友而难过,我是因为还没有女朋友而难过。

以前一直在心里边羡慕王泳具有的硬件,却不知王泳也一样对我没有女朋友的状况充满向往。看来爱情这个东西,带来的也不尽是幸福甜蜜。

王泳的故事对我有警醒作用,但却不会阻止我奔向爱情的脚步。少年的单纯天真无论有多么美好,都不会再留恋。青春欲望不管有多么危险,也不会躲开。大学是一个人的重要生长阶段,不仅是文化的提升和气质的形成,还包括身心中爱情之花的绽放。我无法预知等待着我的爱情会是什么样的。可我确实是在迫不及待地等着它的出现。

于是每天早上醒来时,我的脑子里都会闪过一个念头,今天会不会有奇迹发生?不要骂我没出息。我这样一个年纪的男子,如果早上醒来时,连这样一个念头都不会闪一下,就该去找医生看看病了。

还有人说,如果你的心中一直有个美好的愿望,那你的精神就会获得一种力量,让你不管做起什么事都会充满激情,成功的概率也会增大。要不,我怎么试着把对爱的渴望写成了小品文,不但发在了文学社的油印刊物上,还有一篇变成了铅字,发表在了一家青年杂志上。

头一次看到自己写的东西变成了铅字,那种美妙的感觉真是用语言难以形容。不过,我可不满足只是把爱的渴望变成文字。我更想把这种渴望变成现实。如春天长出的野草必须要去开花结果一样,透过爱的渴望和爱的文字,我好像看到了爱的现实正在临近。

果然在1979年春暖花开的一天,一封来自下野地镇的信,像一只报春鸟一样落到了我的手上。

进了大学以后,一直与下野地保持着通信。父母几乎每过半个月都会让妹妹代笔,写信告诉我家里的情况。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发小陈平国也会不时地写信来,最近一封信上说,他已经从生产队调进了镇政府的办公室。

不过这一封信肯定不是他们写的。不用看信里面的内容,只要看看信封上的字迹就能看出来。妹妹的字和陈平国的字我都认识。这封信上的字娟秀工整,不但可以肯定是另外的人所写,还可以肯定是出自女人之手。

没有急着拆开看。而是对着信封猜了起来。不能不马上想到宗秀娥和王芳。虽然和这两个女人的关系并不明确,可与下野地别的女人比起来,与我的关系还是要紧密一些。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接触到了是不是可以继续深交的问题。而且她们也可以感觉到我对她们的兴趣。

如果真的是她们俩,我会更愿意这个写信的姑娘是谁呢?这还真把我给问住了。宗秀娥的丰润,王芳的清秀似乎都是我喜欢的。好像心里边同时对两个女人都喜欢是不道德的,可实际情况确实是这样,我无法说出我更希望写信来的人是谁,只能说是谁都很好。

我把信拆开了。

我看到了落款的名字:王芳。

我确实笑了,可又有些淡淡的失望,为什么不是宗秀娥呢?也许看到的名字是宗秀娥,还会一样有些淡淡的失望,又希望是王芳。

不过,所谓的失望,其实是假的。只是一个男人的贪心在作怪。见到了好东西,都想拿到手里。实际上王芳的信,让我马上就陷入了巨大的狂喜中。

不过,在我想让王泳分享我的狂喜时,他却表现得很不以为意:“这么说你是真的要回那个小镇了?”

我说:“为什么不呢?就算是没有这个姑娘,我都愿意回到下野地镇。现在有了这么一个让我喜欢的姑娘,我就更没有理由不回了。”

王芳在信中说:“听姑姑说你考上了大学,我很高兴。没有了战火纷飞,像王成那样的英雄很难出现了。和平年代一样可以做出了不起的事情。能从下野地考上大学,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上次见面我们聊了很多,听得出来你是个有思想的青年,能和你认识很荣幸。等你放假回来,很想听你说说大学的事情。”

这天上午我趴在课桌上,边听老师讲《资本论》,边给王芳写信。

信中没有说到一句搞对象的话,也没有“喜欢”和“爱”的字眼。可谁要是不把这样的一封信当作情书,谁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有些话不说出来才会让人有更多的回味和想象。

我的回信同样也很含蓄。我只说了离开下野地以后对小镇的想念。说家乡不但风景美丽人更可爱。当然作为对比,我也说了不少这座城市的坏话。

我可不是为让王芳高兴才这么说的。我真的是觉得城市除了人多车多房子多带来的喧闹脏乱外,实在无法与小镇的安静美丽干净相比。

很快我又接到了王芳的第二封信。这一次王芳还在信里夹了几朵沙枣花。刚一拆开信封,就闻到了香味。这香味,让我一下子回到了下野地的六月。村庄和条田的周围到处都是沙枣树。开出的花不大,金黄色的,但散发的气味强烈,弥漫着整个荒野。摘下几枝,插进瓶子里,放到房间桌子上,就算是变得干枯了,也一样闻着很香。

上着课,读着书,或者写着什么时,都会悄悄地拿出王芳寄来的沙枣花闻一闻。来上大学后,火热的生活,让我一直很激动。对于暑假会什么时候来到,没有去想过。可是近些日子,我不止一次地想到了放暑假的事。

爱情的奇迹已经出现,但只是刚刚开始。与王芳通信,只是黎明时分的一道霞光,要想看到真正的太阳喷薄而出的壮观景象,还要等回到下野地镇才行。

所以,我扳着指头算着什么时候会放暑假。

谁也没有想到,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学校宣布了放假以后,别的同学都走了,我还没有走。也就是说,一直盼着放假的我在盼来了假期后,却推迟了一段时间才离开。

要弄清原因其实并不难,因为就在离放假还有三天时,我接到了一封电报。说四天后她会来到省城找我。

这个她不是别人,也不是王芳,而是宗秀娥。

我不知道宗秀娥来找我有什么事。可我不能不把这个事当个事,因为她是我最早喜欢的一个女人。是她拒绝了我以后,我才接受了王芳姑姑的安排。

宗秀娥在我心目中的位置,让我不可能在接到她的电报后置之不理,而急急忙忙地赶回下野地与王芳相会。

可以说,我对宗秀娥的到来充满期待。

不要说,我不该这样。已经和王芳有了书信来往,又在盼着宗秀娥出现。

可我又能怎么样呢?两个女人,我都喜欢,可和谁也没有订下终身。可以说,都处在选择中。既然是处在选择中,那我只能是看谁对我更积极更主动更热情了。王芳只是写了信,只是寄了沙枣花,连一句明确的话都没有说。而宗秀娥却发了一个电报,直接赶来见面。你说,这个时候的我,感情的天平,可能不发生一点转移吗?

当然,宗秀娥也只是说了来看我,再别的也没说什么。不过,无亲无故的,人家一个大姑娘凭啥那么老远来看我。这么一想,我怎么可能不兴奋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