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出世(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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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高高是囊子,爸爸为他摇头,哀叹不幸。他从小窝囊,比我有过之无不及,也是去学校要人催赶,到校门哭哭啼啼。爸爸吓唬跺着脚,也不行,用土疙瘩轰砸过去,他朝学校门走几步,眼看进了,爸爸回头,他又哭哭啼啼回来。一点也不像他爸。

爸爸说,宁生浪子一脚踢,不生囊子被人欺。这代麻带换草带,一代不如一代。蝈蝈背蚂蚱,一辈不如一辈。他人长的高大,却老汉样搂肚子弓着背,鞠躬尽瘁没精神。人说忧郁人大都是天才,确实是。他爱看山顶红日蓬勃,从晚照亭山凹过来,那地方唐太宗妈晒过尿垫,就着红霞笼罩光彩,照红了眼仁。那满山红光让他悲哀命运和前途,种夹着感受愉悦,也夹着恐惧。人什么都自私,唯我的。就像高高这愉悦放弃了自我,在天地之间山顶,放弃了小我,才有快乐。

他爸带他回来,一家人在华清池包单间洗澡,是堡子人不敢想的。一个单间八毛钱,华清池不要门票,美美泡了。好像他知道下放回家,以后很难,甚至没有机会。到灵童的贵人,都要费心思到洗温泉澡,期待惬意放松,像海棠池贵妃出水感觉。

高高拉架子车,装着破烂瓦楞人。尽管烂了,红红的窑土按经验判断,知道更多是窑场,他没想到一镢头挖出千年秘密,并把本身挖得辉煌,全灵童人沾光。放小的说,他翻身了,放大的说全县全省和全中国翻身了,变成了人类远古文明代表。老天让人翻身,太简单了,不用起早就能捡到粪土,这叫狗屎运气,从天上来的抵挡不住,一下子哐当砸在高高摘掉帽子头上。可那天他没想好事,只是愿意送来挣那三角钱补助,和平常拉粪一样多。

母鸡钤黄白都有,臭鸡屎一样痰,让石板震动,发出嗡嗡声响,怪不得它见长虫,就像急了,扑闪翅膀,大呼小叫,把盘成一疙瘩的翠绿东西弄死。就像骂人话,泼水严密,说书人丝丝入扣,盖碗一样,严实合缝。花花骂人比刀厉害,除过对付不了姐,能把一些反应不及人呛过去,气倒不上来。唾沫是铁钉子,磨好了尖刃专刺人的。

我觉得卖大力丸老关,气宇轩昂,会武打,会单掌劈钻,手像铁做的瓦刀,不受丝毫磨损,皮是皮,肉是肉,红光光的。爸爸喜欢他,让我把他叫伯伯。好多年不见他,但有高大强悍,义气如云气概一直在。后知道做人和姓没关系,王红旗是好人呢。成了晚上身底暖脚白天忙前忙后,操劳我家猪羊吃饭的女人。

夏夜好看,在花花身边认识头顶八星,围一个开口扇风,摇簸的大簸箕。左边是织布梭子,四个星拼凑成四角型,就像没八钉固定的镜框没镶玻璃,被我脚底跘了一下,趔趄在上面一下压走扇了,变成几何课本菱形。梭子星叫织女,和牛郎是两口。三星连珠,中间大是他,两边是一双儿女,就像担着扁担,和逃难河南人一样。儿女小脚,走不了远路,要他挑着。

七月七这天,头顶牛郎跑过去了,和织女胶合一起。说两口子说话呢。姐说在葡萄地,能听见,我借着拉屎,手长,胳膊短,只摸到没去硬壳瓷粗,天亮变绿蝉,太阳一照射,又变成黑色,躲在叶片肥大的杨树上,和绑条帚的稻树上,给人变法尿尿呢。那架子车长辕两轱轳,卸下拉草杆扬门,拉着半件子瓦楞人,去文化局,没有博物馆,还是新事物,没有组建的部门。瓦楞人是黄褐色,像烧瓦盆没蹭草木灰。高高知识,也是一点点书本认识的,其余靠地里经验知道的。书里的,是王让人漏一点,片片思想,大都是残断的。最没价值的。

高高没大思想,为三毛钱补助和十分工。那种单调憋闷,吸引不住心性活跃男人。别人没资格,队长没点将,谁跑了算旷工。年底不给分粮食。年轻人不怕队长,就怕少分,本身不够吃的粮食,少了就把嘴挂起了。

带一个鳖样水壶,揣三个硬馍,一路吱吱呀呀拉车上城。东西在院子,等人辨认什么东西。本来可以不等,人家签了字,给了钱,可以回去。但他知道,早回去,还会被队长派工,不如看热闹,也长些见识。

高高见过整治人办法。仇人死了派人打墓,埋人时发现墓井土埋了,用铁锹纳不下,底有一层麦草,麻烦地刨开麦草,又一层土,光是虚土埋,容易刨开,有纳不透麦草,光有麦草也好,火一烧完了,但有土烧不着。损人不利己,可见整治人,不光是费一番功夫,还动了一番心眼。

右派磨斧子咔嚓嚓的。高高说,一个斧头磨那长时间。高高想夏天屋里闷,院子树多蚊虫多,人睡晚由他去。后恶人乘墙低一蹴上墙,去了队长家,队长因为身份威严惯了,没意识大祸临头,这人疯魔被砍死了,习惯了夫人身份老婆喊出声,被旋转的斧头击中嘴,开了西瓜瓤子仆倒死了。

他一个人走马灯一样,有目标和任务一样忙个不停,杀完一家赶下一家,赶在天亮,杀了会计一家,民兵队长一家,后去贫协主席家,贫协主席房雨水泡倒了,借住学校房,做了干部有相好的,那天去相好家没回去。

他去学校还不走门,从半米高墙豁口过去,见了早起打铃的,那人没见躲他身后斧头,打招呼,说一身血水,咋了。他说,没没事。一脚踹开贫协主席房门,没人,他知道那人命大,杀不了了,鸡叫头遍,二遍叫了,学生上学有了动静,便丢了斧头,去水窖一头扎下。人救下了,没来得及死,被人捆着,在几个村游圈街,推到西壕里一枪打穿脑子,毙了命。

学校关不住我,单位和监狱能关,但为了自由,我绝对不进监狱,不失去这些。自觉地约束我,规范我,把社会当做学校看。我一直想办法遵守法律和制度。

坐在街道一角,背风地方,人说靠墙打狗,背后歇息,很有实践意义。斜眯眼睛,懒洋洋地,靠在变电室栅栏上,不担心背后冒出人与狗惊吓。一群来去交换的肉柱子腿,穿渔网般袜子,肥,底下纺锤小腿,皮肉白净。却用高腰皮靴捂着。不知道,是热是冷。

每天这样,是我生活和工作内容。坐的低,看腿们来来往往,我心里明白,知道处于王者心态。独自琢磨一些想法。

人蠢笨,一个春天日暖花开,虱子蠢蠢而动,挨这等这小痒儿。这是过去人。

男人干不过女人,只好让女人当主宰。没刚学会站起吃果子,手摘采技术不如女人,只好让位了。女人尽管平地没山洞,不穴居,会燧石取火会烘烤,会穿兽皮和鱼皮衣,用柴火围圆形地方。男人会了打猎,会捕鱼,吃上肉身体强壮了。社会由男人掌管了。

我心态平和,有伟人和我一样落魄。姜子牙八十多岁,还壮志暮年,不忘封侯。在禹河边钓鱼,少不了找垂柳依依能乘凉地方,河滩上到处黄豆大跳蚤,咬人半死,凡胎肉体难忍受,他是钓人,且直中取,不弯中寻,卖弄文人酸劲,干啥讲究给自尊。看来书读多了,就爱人倒势不倒,驴倒架不倒,这样讨价还价。

不钓鱼与鳖,只钓王与侯。我小,没那样大气魄,尽管也有王的心性,王的心脏跳跃,但始终太小,永远不能实现目的。我也是钓衣食父母。生意人虚伪,明叫上帝,实际笑话瓷槌。我叫空子,啥不懂的人。老道的爸爸说,空子是条狗,由你牵着走。生意不好,说实话,做这类生意不敢在旺地,人来人往闹市区,心里有事,空子害羞要面子,不敢上前,怕熟人笑话。在街道尾角,有鬼鬼祟祟人,并上前问话,这是正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