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半个小时了吧?”宋书琴不知道梁飞扬心里错综复杂的弯弯绕,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又担忧的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
罗澜抬头看了梁飞扬一眼,微微的挑了挑唇角,给了他一个毫无笑意的微笑。
梁飞扬点点头,此时他跟张硕没什么话说。
手术灯终于灭了,门被推开,美国显微手术专家霍华德从里面出来,看见梁飞扬他很是高兴,一手摘掉脸上的无菌口罩,笑着对梁飞扬说:“梁。你怎么来了?”
“手术怎么样?”梁飞扬无心跟老朋友寒暄,只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罗澜用期待而恐惧的目光看着霍华德,生怕这个蓝眼睛白皮肤的家伙张开说出她不愿意听的话。
“噢,上帝啊!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这是对我医术的侮辱。这么小的手术,你让我从美利坚飞过来……梁,这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霍华德。”梁飞扬无奈的笑了笑,抬手锤了蓝眼睛的肩膀一拳,“你能不能正经说句话。”
旁边跟出来的妇科医生摘掉口罩,对罗澜笑道:“张少,可以跟老领导保平安了。手术非常成功。”
“谢谢。”罗澜郑重的道谢,目光看向专家的身后。
移动病床被护士推了出来,罗澜立刻绕开专家上前去,雪白的床单裹着熟睡的人,脸色安静而苍白。
“送回病房去吧。她身体里还有安定的药,估计还要再睡一会儿。术后恢复也很重要,一定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才行。”中国的老专家看着年轻的丈夫现在无心听自己唠叨,便对宋书琴一一交代,尽量侧卧……两周内不能同房……云云。
罗澜帮着护士一起把移动病床推回病房,然后像捧鸡蛋壳一样把熟睡的人捧回病床上。
宋书琴跟进来,看了一眼熟睡的女儿,轻声叮嘱:“我回去给你们两个做饭,你在这儿陪着她。”
罗澜点头答应着,拉过椅子坐在床边把罗澜扎点滴的那只手捂在手心里。
虽然是夏天,药液还是有些凉。液体顺着血管滴进去,她半个手臂都是冷的。
宋书琴出去时悄悄地带上了房门。走廊里梁飞扬正在跟霍华德说话,看见宋书琴出来忙转身:“宋姨,你要去哪里?”
“我回去给澜澜做饭。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等澜澜出院了,我们得好好地谢谢你。”
“宋姨,你跟我说这些?”梁飞扬笑着把手里的烟蒂丢到垃圾桶里,手上转着车钥匙,“我送您?”
“不用了,你帮阿姨好好地谢谢这位大夫。”宋书琴含笑看着霍华德。
“这事儿您不用放在心上。”
宋书琴对霍华德笑了笑,她不知道这位专家动不动华语,不过她是不会说英文的历史系教授。
看着宋书琴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霍华德凑上来勾住梁飞扬的脖子,用别扭的华语低声问:“梁,今天做手术的那个女孩儿就是你钱包里装着的那个吧?”
梁飞扬的脸色扁了扁,低声斥道:“少胡说。走,喝酒去。”说着,抬手拉过霍华德的手臂,强行带着他往电梯方向走去。
病房里,张硕沉沉的睡着,罗澜握着他的手安静的等。
不知不觉间一阵倦意涌上来,她支撑不住,看了看架子上满满的一袋子药液,抬手把速度调慢一些,又拿过手机来设定了半个小时的闹钟,方缓缓地把脸地把脸贴在了床上。
连日来心力憔悴,难得的安静时刻。
趴在床上,消毒水的味道里混合着淡淡的熟悉的体香。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渐渐地松弛下来,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罗澜便进入了梦乡。
只是短短的一觉。甚至没有等到手机上的闹钟响,窗外轰的一声闷雷把床上浅眠的人惊醒。
明澈的双眸睁开的时候有些茫然,抬头看见病床上躺着的人时,墨色的瞳眸瞬间紧锁。十几秒之后,目光缓缓地一动,顺着床头柜上的病历和各种单据慢慢地上移,锁定那半袋药液后又愣了一下,然后下移,锁定那只扎着针头贴着医用胶带的手。
手指动了动,不是掌心里的那只,而是捧着那只手的另外一只手。指节修长,白皙,指甲修建的十分整齐,健康的指甲又淡淡的光泽,手掌虽然不够宽,但却长。标准的弹钢琴的手。
“罗澜?”张硕试探着叫了一声。
躺在床上的某猛地睁开眼睛,应道:“嗯?怎么,感觉很难受吗?”
“罗澜……”张硕在下一瞬间紧紧握住那只被扎着针头贴着医用胶带的手,“我……你……我们……换回来了?”
“什……什么?”罗澜想要坐起来,却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窗外雷雨交加。雨珠噼噼啪啪的搭在窗户上,如泼似溅。
空调出风口嘶嘶的响,屋子里有些昏暗,张硕坐在床边握着罗澜的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多久了?三个多月了吧?之前自己占据着她的身体却一直没发现,她居然瘦了这么多。
脸色苍白,原来樱红的唇也没了血色,眼睛显得更大,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宛如白蔷薇上颤动的黑色蝶翼。
“老婆。”张硕倾身过去,以额头抵住罗澜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叹息,“你受苦了。”
“唔……”罗澜的眼泪哗的一下留下来,瞬间没入发根,低声哽咽:“不是我,是你。你受苦了。”
罗澜睁开眼睛看见张硕那张脸时,心里何尝不在感慨。
曾经那样骄傲的一个人,那样的丰神俊朗,写意风流的大摄影师Shawn何时这般失意落寞过?
看着他微红的眼睛和眼底淡淡的青灰色的眼袋和紧紧抿着的唇角她的心便像是被一只毛毛虫一口一口的啃噬着,缺了一个洞,很疼很疼。
张硕的手轻轻地抚在罗澜的小腹上,低声问:“老婆,疼不疼?”
虽然注射了安定剂,也使用了局部麻醉,但当时那种情况下他还是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痛楚。不是疼,而是痛苦。以至于虽然睡着了,仍然有一种被分割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