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御剑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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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论贱

北境雄关,御北军镇。

赵奕被刺一事草草收场,还没有醉香楼焚毁过半来的引人注目。好似那场大火,在火势最旺的时候等来了成群守军,被硬生生掐灭。

从头至尾,也不见醉香楼的哪个幕后老板出面,乐得一群小老百姓在茶余饭后多了一个津津有味的谈资。

而得了授意的大帅收回了大肆搜查的帅令,带着麾下一干大将来探望过赵奕一次也就不再露面。何大胡子带着伤重的赵奕直接回了自己的府邸,然后请了病假闭门不出,无时不刻不守侯在左右。

大帅拿这粗糙汉子丝毫没有办法,对这等愚忠是又可气又好笑。本来作为朝廷予以重任的边境守将,本该一心向着朝廷,何大胡子如此高调行事,除了表明态度,也是因为有恃无恐。

毕竟,赵奕背后,是那个人。

大盛以武立国,当今圣上雄图伟略,戎马半生,只是近年来国泰民安,霸业稳固,北荒王朝又据守蛮荒之地,实在鞭长莫及。试过几次大规模地征战讨伐,也没有攻到北荒王室腹地。这才醉心书海,藏于宫中舞文弄墨。军机大事鲜有过问,而这北境防御一事,全权托付于其胞弟祁王赵棘之手。

祁王赵棘,是陪着圣上出生入死,打下偌大江山的开国元勋,更是危难之际几次救驾的无上功臣。赵棘深得皇兄信任,二十多年来把御北关大盛国门户打造得铁桶一块。只是早年驰骋沙场落下的刀伤旧疾缠身,愈发显得英雄迟暮,圣上怜爱,一旨令下,整个祁王府举家迁往京都。

那时的赵奕还只是少年,赵星儿还未出生。

是夜,何府上下依然灯火通明,巡逻甲士不减反增,堪比战时。要知道,这可是在重兵包围的军镇内部,不是醉香楼人人可去,各方势力齐聚可比的。

一处僻静的院落,何大胡子大马金刀立在一大石桌旁,手中提着一小巧酒壶,小眼神滴溜溜乱转,一见赵奕杯中酒尽,就赶紧弯腰满上。赵奕赤裸着上身稳稳落座,哪里有半点重伤命悬一线的样子。

何大胡子咧着嘴一脸得意地对正在为赵奕查看伤势的齐先生道

“齐老,咋样,我何大胡子可曾胡乱吹嘘,只要是我那恩公喂的药,公子断然不会有事,您可是不知道,当年要不是....”

齐先生起身为赵奕披上内衫,不去理会何大胡子的聒噪,他口中的那场与恩公道士的奇遇,一字一句甚至一个语气,他都熟记于心,毕竟这一月有余,他已经反反复复讲了很多遍。

只是饶是如此,那丹药起死回生的药力让他这位先天高手也咂舌。

“二爷,伤口已并无大碍,只是这酒...”

齐先生停顿了一下,还是说道,

“日后再饮也可。”

赵奕又一杯中酒下肚,爽朗笑道,

“无碍,想我这一次大难不死,难以诉尽心中畅快,不该喝个尽兴?!哈哈。”原来刺入心窝的那把匕首不但锋利,还淬满了剧毒,若不是赵灏阳那枚灵丹的药力护住了心口,齐老有时间用内力将毒素排出体外。两个赵奕也魂归天外了。

赵奕朝齐老深施一礼,由衷道,

“齐老的话,赵奕记下了。”

他转身朝屋内走去,边走边道,“

何贲,把我身重病危的消息散出去,既然想要我死,我怎能不遂了他的心意。齐老,我要隐刃楼的全部资料,传信给魏虎,让他留意星儿的踪迹,不需要刻意查探,实在没有消息,让他找云阳逍遥观.”

想起妹妹生前的嘱托,身边又不见了赵星儿调皮的身影。赵奕一改往日的温和笑语,猛地一掷,手中银制的酒杯呼啸着撞在青砖瓦墙上,摔得四分五裂。

那日分别,小道士半天说不出一个去所,还是那中年道士解围告知了一个道观的名字,如今想来逍遥观天下何其多,云阳又是哪个不为人知的小地方。

随即又想到他那远在京都的大哥赵琦,这个一直儒雅温柔示人的祈王二世子莫名其妙笑了起来。他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间,声音从压抑到放肆,最后笑得满脸泪水,他摇着头,对着京城那个方向,好似对人言语

“从小到大,棋盘对奕,狩奇捕猎,文斗武功,你哪一次胜过我...既然你活够了,那就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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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马车代步,行程快了许多。只是因为有了赵星儿的缘故,夜里四人都会寻一客栈留宿。亏得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赵星儿,这一路跟着三个大老爷们儿,以往从来不用关心衣食住行的她,也得学着怎么生活,毕竟有些关系女儿家私密的活计是他们怎么都帮着做不来的。

还好她的千羽哥哥欠着一屁股债给她购置了新的衣裳,无论到了哪个郡县都会给她安排一间单独舒适的房间。前日里路过集市,还给她买了一盒胭脂水粉,虽然很是普通廉价,但是出身权贵巨富之家的她从来没有这般满足过。

李文风除了指点陌千羽拳法武学的时候话多一些,平日里像是在修闭口禅,只是该喝的酒,该吃的肉,一点也不含糊。饶是早就看穿一切的陌千羽,也在赵星儿面前腹诽了好几次。另一个不要脸皮,为老不尊的臭道士更不用说。自那日赵灏阳胡编乱造了一些陌千羽的风流事迹开始,陌千羽就特别小心这个老奸巨猾,恬不知耻的臭道士,生怕一个不留神,这位逍遥观主又会吐出什么污言秽语。

所以在陌千羽的严防死守下,大多时候,赵星儿都是和陌千羽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愁得赵灏阳在一旁抓耳挠腮。奈何他一身道法修为,也不敢当着大和尚的面做的太放肆。只是一路南行,本就耐不住寂寞的他,更加见不得陌千羽温香软玉,只是大和尚护犊子护得厉害,他就只得一天到晚自娱自乐。

起初是掏鸟窝撵狍子,烤制各种野味讨好赵星儿,挖墙脚的锄头挥得高高的,可是赵星儿那小丫头野味照吃,人依旧不鸟你;然后是施展各种小法术,障眼法,赵星儿巴掌拍得啪啪响,下一秒又追着陌千羽屁股后面叽叽喳喳;最后是以体罚陌千羽相要挟,可惜小把戏对现在壮如小牛犊的陌千羽来说,不疼不痒。

赵道士有些忧伤,他一直自诩道士里的翘楚,修行界的人杰,在被陌千羽抢了风头一事上较真矫情,而且大有越走越远,走火入魔的趋势。

症结大概源自李文风遏制了他长达二十年的欲。所以陌千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决定和二师傅好好谈谈,那夜月黑风高,两人相约来到客栈屋顶,双双对峙,古有仙人论剑,今有师徒论辩贱。

“二师傅,您贵庚?”

“贫道,嗯,为师四十出头,额,而立之年。”

“徒儿还年幼,并不想过早接触大人世界,可否少些疯言疯语。”

“徒儿啊,我修的是啥?”

“道。”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自己然而,我既是道者,遵循本心而为。”

“心有魔障,该自省。”

“小儿未闻道,怎知道法万千。”

“有悖人理,不入此道又何妨。”

“和大和尚说去。”

“师傅~,星儿还是小孩子。”

“小姑娘,俊得很。”

“为老不尊!”

“吾道孤矣。”

“能谈。”

“可以。”

“如何。”

“近前来。”

“何事?”

“一路行来,烟花巷柳匆匆,皆在心头余留。”

“啊?!”

“只求娇娘画中卧,不敢美人枕上栖。”

“同是出家人,怎得这般差距。”

“大和尚可曾与你节余,可曾为你分忧。”

“也是。”

“阿弥陀佛!”

一场月下论贱,赵道长和陌千羽双双落败,终是不敌那杆大悲禅杖。

赵星儿看到鼻青脸肿的陌千羽心疼不已,几番追问之下,陌千羽支支吾吾说是睡得太熟,被毒蚊子咬的。至于赵灏阳,本来就丑兮兮一张脸,直接被赵星儿忽略了。

心灰意冷的赵道长也没有长吁短叹,从那之后也没再阴阳怪气,不知是迷途知返还是棍棒教育成果显著。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结果,陌千羽第一次觉得挨揍也挨得称心快意。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大师傅下手过重,打坏了无良道士生活不能自理了,近几日老是出宫。想来一个几近辟谷的修道之士,不至于一天两头提着裤子往小树林跑。说来也怪,每次无良道士哼着淫诗浪曲儿嗓着去入厕,都是在青天白日,乾坤朗朗,而远一些的树林灌木竟弥散着淡淡清烟。陌千羽探查过几次,毫无所获。赵灏阳也是奇怪,近处的隐蔽场所不去,哪里有烟云就往哪里去。

看着赵灏阳提着裤子来来回回的滑稽样子,陌千羽并不觉得有趣,以他超过一般孩子太多太多得心智,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只是在他仅有的年岁里,他想象不出那若隐若现的烟雾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无良道士每次返身,那五谷杂粮的原始之味是真真儿的,还有道长每次咿咿呀呀哼的自编小曲,作不得假。

“风和又日丽,小娘别生气,行山殊不易,吃喝全靠遇,吃了又放屁,臭得没脾气,

天干云也去,道长我内急,虫走鸟飞离,娘子你莫急,等我回来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