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早洲大人啊，今天怎么有空光临我这寒酸的小药店呢。”无名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从后面小跑着出来，拉住秋意椋月的手把她拽到自己身后，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挡住。
“要不是我今天突然心血来潮，还不知道你这家伙居然偷偷交了女朋友？这么漂亮的姑娘你是怎么搞到手的？”被称为“早洲”的男性咧开大嘴，目光一直在椋月身上停留。
“您看您说的，我这样的家伙哪有这种福气，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是，是亲戚家的孩子我帮忙照顾几天，过两天她就回去了。”无名依旧满脸笑容。
.
“我不是……”
“嘘。”
椋月乖乖地闭嘴，但她仍不明白无名为什么要一直把她往后推。
.
“哦？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亲戚活着？”早洲眯起眼睛，“她长得跟你也不像啊，远房亲戚？”他不怀好意地说。
“啊啊，对，远房亲戚，虽然离得远了点但始终还是要帮忙的嘛，对了，您今天来这里有何贵干呢，药材一应俱全，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无名隐约感到有点不对劲，连忙岔开话题，“您看，这些药材都是前两天我新弄到的，黑市上应该都能卖个好价钱吧。”
“哦？”早洲凑过去，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其实我从以前就好奇了，既然这些药材这么珍贵，你为什么还要低价卖给那些早就没救了的魔族让他们治病去延长那无谓的寿命，你把你这药店里的东西拿到黑市上去卖早就发财了，还用得着在这每天发愁吃饭的问题？”
“只有这个问题，请恕我不能回答您。”无名轻声说，“钱虽然是个好东西，但它却不是一切呢。”
早洲的眼睛转了几圈，又回到了他最初的目标上。
.
.
“钱就是一切。”早洲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有了钱才能拥有一切，地位，权力，生存的资格，女人，有钱才能搞到手。你说是不是啊，无名。”
“您……您这么说的也对呢。”无名背后一阵恶寒，连忙赞同着。
.
.
“所以啊，我最近有点缺钱呢，你说该怎么办呢。”
.
.
果然，又是来要钱的吗……
.
.
早洲，排名第八的寒烟城追查已久的逃犯，几年前逃到这镇子上，拉拢了一批小混混在这里建立起了一个小势力团体，几乎是无恶不作，无人敢去惹他们，这里已经变成了早洲的小王国。作为镇子上唯一的药房，无名经常被他光顾，卖药的钱，甚至于药材本身都是直接拿走，无名也不敢反抗他，没有魔族敢反抗他。曾经有个魔族不肯重负，试图逃去寒烟城报信，但听说在路上就被抓了去，至今无人见过他完整的尸骨。
.
.
无名从抽屉里摸出了十二个铜板。“这是我最近所有的财产了……实在是没什么可拿来孝敬您的，要，要不然您看上什么药材随便拿一点？”
.
早洲大笑起来，大手一挥，身后跟着的贼眉鼠眼小喽啰上前一把抓走了铜板。
“说到看上，”早洲盯着被无名尽力藏在身后的那抹蓝色，“你家的，这个小姑娘，很漂亮啊。”
.
无名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又让笑容赶紧出来营业。
“您，您想要什么药材呢，这个灵芝是千年的，这个是两千年的，黑市上一定能卖出个令您惊喜的好价钱……”
.
“你家的，这个小姑娘，很漂亮啊。”早洲一字一句地重复着。
.
“您看这个人参……”无名努力地继续说。
.
“喂，无名，你知道现在黑市上，女人的售价吗。”早洲扬起一条眉毛。
.
无名意识到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不，不知道呢。”
.
“现在就是好的货色太少了，你还记得西面那家酒鬼家的女儿？那老东西欠债还不起，把女儿给我们抵债了，那是那老东西唯一值钱的东西了，虽然还没成年，但是就是有变态喜欢啊你说呢，不知道被哪个大佬买走了，不过他可是出了整整一千万，一千万啊你想想，还只是个没完全发育好的小丫头。”早洲伸出一根手指，用发黄的指甲剔着牙，露出了猥琐的笑容，“那一票我们可赚大了，你刚才说什么，千年灵芝？最高也就几十万吧。”
.
“小芸儿有哮喘，她的药还在我这里没有拿走……”无名几乎停止呼吸。难怪这些日子都没有见到她……
.
“反正已经卖出去了，谁管她是不是有病？反正对那些有钱有权的大佬而言，玩坏了再换一个不就行了，那些上面的家伙永远不缺女人的。”早洲漫不经心地说。
.
.
真的可以吗无名哥哥，这个价钱卖给我你会亏本的吧。
拿着就完事了，要照顾一个废物老爸很不容易吧，这些药再吃几个月你的哮喘基本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谢谢您！真的是太感激您了！
.
.
“小芸儿……明明再过几个月就能跟正常的女孩儿们一起出去玩了……”芸儿的笑脸暗了下去，再也看不见了。无名开始颤抖。
.
“言归正传，”早洲走过去，无名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他，椋月被直接拽走。
.
“椋月……！”两个小喽啰冲上来，将无名死死按住。
“哦？椋月，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早洲笑着，把椋月提起来，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脸。“真是个漂亮的姑娘，这身材这脸蛋可都是极品啊，就是这眼睛有点吓人，傻了？没关系，傻的更好，省的麻烦。”
“不行……她不行……您，您快把她还给我吧，过几天……”
“过几天也不会有什么亲戚来接她吧，你说谎的本领我还不清楚？”早洲说，“就算真的有什么亲戚又怎样，我想要的东西还用征求别人的意见？”
无名挣扎着，奈何力气太小，根本挣脱不开小喽啰的束缚。“她，她是我的助手，如果您不能把她还给我，那，那您下次有什么病症……”
.
“哦？出息了，敢来威胁我了？”早洲似乎觉得很可笑，“不过我确实还需要你给我治病，那这样吧，”他咧开大嘴，“给你一个选择的权利，这小姑娘，或者你这整屋的药材，只能选一样。”
“整屋的……？”无名愣住了。
“是的，整屋的。要真像你说的那样，这屋子里的药材应该也能卖个不少钱吧，不过，那接下来你怎么生活呢，当然这就跟我没关系了。”
.
“来吧。选吧。”
.
这一屋子的药材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他不止一次在街头见到濒死的魔族，瘦的皮包骨，拿着一个破碗，向街上的魔族乞求着一口饭，但在这个保全自己都难的地方，谁会有那个多余的食物和心思去拯救别人呢。他们都死了，横七竖八地躺在垃圾箱旁边，像一堆破烂的木头。
他也会变成那样的。要是没了这一屋子药材。到时候还拖着这个小姑娘，更不可能活下去。
.
我不想死。不想死。
我还要活下去，我还有梦想，我还要……我还有，我还有好多要做的事情……我不能，不能死在这里……变成冰冷的尸体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行……不能死……只能……只能……我……
.
“我……”
.
“太磨叽了，来人，把这屋子给我搬空。”早洲一声令下，剩下的喽啰一拥而上，柜子被碰到在地，无数珍贵的药材被翻出来，被踩在地上，被装进口袋里，他活下去的希望。
.
“等……等一下！”无名大吼。喽啰们纷纷停下，十几双小眼睛看着他。
“怎么，有结果了？”早洲说。他知道自己已经赢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强者才能掌控一切，也就是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卖药的，没了药材就等于杀了他，没了药，他在这个镇子上最后的生存理由也没了，必死无疑。
.
“我还不想死……我……我还不能……”无名颤抖的更厉害了，他抬起头，绝望的眼睛看向了椋月。
.
“只有你走了，我才能活。”无名发现自己在说话。说出了这样的话。
.
小喽啰放开了无名，无名冲过去，把装满药的袋子抢回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
我们又没有关系。我救了她。是她先吃掉我的东西在先。我想活着。我没有任何理由救她。
.
我不是个拯救者，只是一个跟其他人一样，挣扎着活命的普通人。
.
.
“听见没，小丫头，无名不要你啦，跟我们走吧。”早洲对椋月说，脸上藏不住的狰狞。
.
椋月没有回应他，只是转头看着无名，无名慌忙移开目光，他被这视线灼伤了。
“你希望我跟他走吗。”言语中仍没有一丝波动。
.
“……嗯。”无名再也说不出更多的字。
.
“好。”椋月说。把头转了回去。
.
那时，如果是一句“救救我”，无名都不会再抬起头了。可是偏偏，是那一个字。
.
好。
.
“喂……连怨恨都没有吗……你知道我要把你推到什么地方去吗！你刚才也听到了吧！黑市！人口买卖！你会被卖给那些有钱有权的变态！你的下半辈子都会生活在痛苦和绝望中！怨恨我啊！骂我啊！说我混蛋啊！”无名咆哮着冲上去，又被两个喽啰按倒在地，药材滚落的到处都是。
“喂……你恨我的对吧……我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出卖了你！你恨我啊！恨我啊！你说话啊！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感情吗！”无名的嗓子几乎喊破，他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喉咙发烫，眼睛发烫，心在发烫。
.
.
“只有我走了，你才能活。你想活下去。”椋月没有回头，毫无变动的语气。
.
“那你呢……你怎么活……”脸颊发烫，一颗眼泪滚了下来。
.
“这是你的愿望。”
.
.
我在做什么啊……我在做什么啊！我都做了什么啊啊啊！
.
“好了，道别也道的差不多了吧，该走了。”早洲不耐烦地挥挥手，还在偷偷往兜里装药材的喽啰们纷纷停下手头的动作，撤回了他的身后。
.
.
.
爸爸，我们为什么要拯救他们啊，他们昨天还打伤你，都是一些大坏蛋！
我的乖儿子，若是这样，能再多救下一些生命，就再好不过了。这就是我想为你塑造的世界，一个我们能自由的生活在阳光下，与我们所拯救的生命平等相处的世界。虽然现在还很难，但我们会成功的，你是我们的骄傲，我们为之努力的这样的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所以现在我们要努力去拯救他人，对吗。
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
.
.
“……我的愿望，是在一个不会受到伤害和歧视，所有人都能平等生活的地方建一家医馆，以我母亲的名字命名，我的愿望，是拯救他人，就像我的父亲那样。”无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所以啊……”无名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右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所以啊……回来啊！我希望你回来！离那些混蛋远一点！你回来啊！秋意椋月！药材什么的你们通通拿走吧！把她留下来！”
.
“真是的，只会耍嘴皮子的小子，事已至此，你觉得还要的回来吗。等我把她卖了，再回来收拾你。”早洲狞笑着，拉着椋月的手准备离开。拉不动。椋月定在了原地。
.
“你想我留下来吗。”
.
“……嗯。”芸儿的笑脸好像又清晰了起来，无名的嗓子几乎完全哑掉。
.
“好。”椋月轻轻一下便挣脱了早洲的手。
.
“怎么，要反悔？”早洲皱起眉头，“你觉得就你们两个，打得过我这么多手下，打得过我吗。这小丫头今天我要定了！”他猛地抓住椋月的肩膀，却在一声惨叫中倒地。
“我的手！我的手！”
.
早洲的手已经完全冻成了冰块，椋月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蓝光，那是比冬至的严寒更为恐怖的温度。
.
“椋……椋月？”无名迟疑着靠过去，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变得更寒冷。
“怎么了。”椋月转过身看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无名诧异地看着门口已经倒作一团哭天喊地的敌人们。
“无业游民。”椋月想了一下。
.
“混蛋……居然敢打伤我！”早洲挣扎着站起来冲了过去，紧握的拳头上被魔力的光芒包围。
“啊……啊啊啊！”早洲惊恐地尖叫起来，不知何时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动不了了，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等，等一下别杀我！我不要了什么也不要了！别杀我！别杀……”
.
“够了，椋月，别杀他。”无名抓住椋月的手把它放下来。“他不值得你染上鲜血。我们走吧。”
“去哪？”椋月看着四散奔逃的小喽啰们。
“这个镇子上像早洲这样的魔族多得很，他们迟早都会为了你找上门来的，我们已经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无名掏出一个小包开始捡他认为应该带上的药材。
“去哪？”椋月回头看着无名。
.
无名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假装思考了一下。
“让我想想，我们能去哪呢，垃圾和无业游民，看来只能继续流浪了呗，”微笑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你会留在我身边的，对吧？”
.
“嗯。”
.
“那就够了。到哪都是一样的艰难，所以，我们走吧。”
.
.
我是拯救者吗。不是。我只是个跟其他人一样，挣扎活命的普通人。
.
但我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成为拯救者。
.
“无名，那个家伙说，有钱才能有一切，是这样的吗？”
“在他眼里是这样的。钱是一种手段，却不是一切。尤其是女孩子，是绝对，不可以用钱来衡量的。”
芸儿……我差一点就犯了大错呢。
治哮喘的药我给你留好了，记得来找我取。
.
无名紧紧地抓住秋意椋月的手，他总感觉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