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丁大牙回来了,将老爷的衣服、拐杖和金壳表扔到王宝财脚下,王宝财快要站不住了。陶书利道:“当家人,下令吧!丁大牙,还等什么,绑起王宝财,填井!”家丁们一拥而上,架住了王宝财,押着往外走,众人起身,跟了出去,都来到了古井边。家丁们往井边推着王宝财,王宝财突然挣开,跪倒在二太太面前,道:“二太太,我还是那句话,这辈子,有您这份情义,我知足了!……原想,能和你在一起过几年日子,哪怕那日子很穷、很苦,可是宝财没有这个福分呀!二太太,我走了!”王宝财被家丁举了起来。二太太失声叫道:“宝财!宝财!宝财!……”王宝财大叫道:“桂芸,保重呀!……”话音未落,王宝财被众家丁扔到了井里。井里的水溅起很高,很快就平静下来,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二太太疯了一样冲过去,道:“宝财!宝财呀,宝财!……是我害了你呀,宝财呀!……”二太太昏死过去。仪萍看着,浑身在抖。在一片雾气中,陶老爷还在打鬼:“鬼!鬼!……”
四太太来到陶书利的屋子里,两个人脸都白白的,半天谁也不说话。
陶书利道:“没有想到,三太太真是难斗!”四太太道:“那有什么没想到,三太太难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也怪二太太,不逼她,哪能出这么一出戏!”陶书利道:“想不到,二太太和王宝财有一腿!”四太太道:“他们俩倒是挺真的,王宝财临死还喊二太太的名字。桂芸,我都快忘了,二太太叫什么名了!……人一辈子,有这份真情,也就知足了!”陶书利道:“你就知道这点事!”四太太道:“那你说,还有什么事!”陶书利道:“我担心,三太太不会放过我呀!”四太太道:“谁叫你张罗得那么欢了!连五姨太都不想管了,你快成了当家人了!”陶书利道:“于老板的那张字据,还在三太太手上呢,哪天惹烦了拿出来,不要了我的命!”四太太道:“那可不是,你那事还小!”陶书利道:“倒是有一个办法呀!”四太太道:“什么办法?快点找到那笔财宝?”陶书利道:“不是。”四太太道:“那是什么办法?”陶书利道:“娶了五姨太!”四太太道:“啊,娶了五姨太!”陶书利道:“五姨太是当家人,娶了五姨太,我就是陶家的主子了,陶家的一切都是我的了,还怕别人提马桥的印染厂和乡下的五百亩良田吗?”四太太道:“想得倒挺美,五姨太能嫁给你?做梦吧!”陶书利道:“是呀,做梦呀!……她是不会嫁给我呀!”
四太太和陶书利说话的时候,三太太躺在床上发抖,她盖了两床被子还不行,还是抖得厉害。她想起了大梅子,如果大梅子在身旁,她就不会这样抖了,一个人总是太孤单了。
雨停了,天却没晴,还是那样阴着。一辆马车在一片芦苇的边上停了下来,马车上走下披着斗篷的仪萍。六爷和手下人站在那里,等着仪萍。
看着仪萍走过来,六爷道:“我的女儿呀,虽说咱们都在一个镇子上,爹却看不到你,爹很想你呀!”仪萍道:“……爹!”六爷道:“仪萍呀,爹很高兴呀,你知不知道?”仪萍道:“爹高兴什么?”六爷道:“爹高兴我的女儿足智多谋,有胆有识,一个人就把陶家搅得天昏地暗,几近毁灭,真是奇才呀!哈哈哈!……”仪萍道:“爹,陶家的人,也不是我想的那么坏呀!”六爷道:“你又心软了!”仪萍道:“把他们害得那么惨,我于心不忍呀!爹,我看算了吧……”六爷道:“仪萍,我对你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你总心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装成五姨太,到陶家大院里去吗?”仪萍道:“不是让我去复仇,去找陶家的财宝吗?”六爷道:“错!”仪萍道:“错?”六爷道:“仪萍,我是叫你去复仇,我也是想得到陶济世家的财宝。可我更想看到的是,陶济世家里的人自己把自己毁了,看到他们像狗一样咬在一起,互相残害,最后一个个死去!”仪萍道:“您为什么这样恨他们?”六爷道:“五十年前,我偷吃了祠堂的供品,当时,陶济世的爷爷是陶家家族的族长,把我绑了,当着我爷爷和我爹的面,把我狠狠打了一顿。打我,我不记仇,小孩子淘气嘛。可是,陶济世的爷爷当时说的那番话,让我记了一辈子。他说:你看小六子那德行,尖嘴猴腮,不学无术,一看就是不成器的货,陶姓你们这支人家算完了,往后耀祖光宗,就得看我们这支人了!后来他们家的日子果然越来越好,我爷爷和我爹就恨我,骂我没出息,说我败了家,临死的时候都不能原谅我。从那时起,我心里就结下了恨,我就要想办法让他们家败了,我要叫陶姓家族的人看看,谁能耀祖光宗?是他们,还是我小六子?”仪萍道:“就为了几句话,您记了这么多年的仇恨?”六爷道:“所以,人呀,宁肯把事做绝,不可把话说绝!”仪萍道:“话说绝了,是让人伤心,可事做绝了,要害人的呀!”六爷道:“你说对了,话说绝了,伤人心,伤了他他就会记着你,哪天时机到了,他会报复你,可事做绝了,一个个都死掉了,他就是有再大的仇恨,也烟消云散了!”仪萍看着六爷,眼睛里有一种惊恐,道:“您就不想给陶家人留一条生路吗?”六爷道:“所有的灾难,都是他们自己制造的,他们没有生路了!……”
仪萍绝望地看着六爷,芦苇在她身后于风中摇晃着。
陶书远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吹口琴,他的脸很苍白,吹出的曲调凉凉的。
仪萍开门进来,她的眼中闪着泪花,道:“书远,你走吧,离开这里吧,走吧!……”陶书远道:“我妨碍你了吗?”仪萍道:“不,我怕你受到伤害!”陶书远道:“现在的伤害还小吗?”仪萍道:“我怕你……我怕你……”陶书远道:“你怕我丢了性命?”仪萍道:“书远,听我一句话,离开这里吧,陶家有更大的灾难呀!……”陶书远道:“你走吗?你要走,我们一起走。”仪萍道:“我走不了!”陶书远道:“为什么?”仪萍道:“书远,我真想跟你一起走,离开这里,去过一种宁静平淡的日子,可是不行呀!……书远,我真的错了,我现在才知道,我犯了多么大的罪过。陶家的人,并不全是罪恶呀,其实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份真情,每个人都有着一份美好的愿望和对生活的热爱,只不过,在陶家这地方,他们的灵魂扭曲了!在这样的灵魂面前,我看到了我自己,我的灵魂比他们还扭曲……我很想很想跟你一起走,可是我走不了呀,六爷交给我的事情,我还没办,他不会让我走的,我非要走,恐怕连你也走不了了!书远,你说你败给我了,那不是因为你弱,那是因为你爱我……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走吧,找书玉和苏永明他们去,走得越远越好,我就不担心了,我一辈子就满足了,因为我知道,有一个爱我的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陶书远道:“我爱你,我就要拯救你,我要把你从罪恶中拯救出来,一同去往一个干净的地方,一个可以永远忘掉罪恶的地方!仪萍,你不走,我坚决不走,宁肯死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仪萍道:“书远,因为我爱你,我就一定要你离开,一定!……”仪萍转身开门走了。陶书远坐在那不动,又吹起了口琴。
仪萍回来不久,四太太来了。
仪萍道:“四太太怎么有空了,到我屋里来坐?”四太太道:“啊,闲着没事,想找你聊聊,你有工夫吧?”仪萍道:“有呀,你坐吧!”四太太道:“那我就坐了呀!”仪萍道:“小福子,给四太太倒茶!”小福子倒茶,道:“四太太您喝茶!”四太太道:“好好,喝茶!五姨太,你这屋里,一看就是书香门第人家出来的人,你看那画,那字,都是你弄的吧?”仪萍道:“是呀。”四太太道:“哟,像你这样的才女,将来不知道嫁给什么样的男人呀?”仪萍道:“嫁给了陶家,还能改嫁吗?”四太太道:“怎么不能,皇帝都倒了,听说女人可以改嫁了!五姨太想不想找男人呀,想找,姐姐帮你踅摸一个。”仪萍道:“你帮我踅摸的,是大少爷吧?”四太太一惊,道:“啊,你怎么知道的呀?你也太鬼精灵了吧!”仪萍道:“大少爷他敢娶我?”四太太道:“他为什么不敢娶呀?”仪萍道:“这不是乱伦吗?我可是他爹的五姨太呀!”四太太道:“哎哟,这扯哪去了,大少爷也不是陶老爷的亲生儿子。再说了,你是陶老爷的五姨太吗?这怎么能是乱伦呢?大少爷那个人吧,别看他表面上挺粗鲁的,其实呢……”仪萍道:“好了,不要说了,你去跟大少爷说,叫他准备吧,我愿意嫁给他!”四太太惊呆了,道:“你,愿意嫁给他?”仪萍道:“这能是儿戏吗?今天晚上我就和他拜堂!”四太太又吓一跳,道:“啊,今天晚上就拜堂!”仪萍道:“你回去跟他说吧!”四太太道:“这怎么有点像假的似的,这怎么让人不敢相信呀!……好好,我马上去告诉他,马上去告诉他!”四太太赶紧走了。
四太太来到陶书利屋里,道:“五姨太说,她愿意嫁给你!她说今天就可以和你拜堂!”陶书利道:“你少来懵我,我傻呀,你说什么我都信?”四太太道:“我真不懵你?”陶书利道:“真不懵我?”四太太道:“啊!”陶书利道:“今天晚上就拜堂?”四太太道:“啊!”陶书利道:“你他妈的真能和我开玩笑!”四太太道:“我跟你开玩笑,我全家遭雷击!”陶书利道:“真有这好事?我去问问她!”大少爷走了。四太太难过了,自语道:“我这叫办的什么事情呀!……”
陶书利来到仪萍屋里,问道:“你愿意嫁给我?”仪萍说:“我已经和四太太说了!”陶书利道:“你逗我吧!”仪萍道:“这种事情能逗吗?”陶书利道:“好,我不管你逗不逗我,今天晚上咱们俩就办,办了,假的就是真的了。你等着吧,我去张罗!”
陶书利忙活起来,请了镇上他的喽帮着把陶家的宴席厅打扫了,摆满了桌椅,又请来厨子做大席,鸡鸭鱼肉堆满了厨房。陶家人都感到奇怪,不知道陶书利搞什么名堂,别人问他,他只是说,他要请客,晚上大家都来喝酒。傍晚的时候,宴席厅挂满了红灯笼,鼓乐吹奏得格外热闹,家里家外的人都来了,坐在大厅里,还是不知道陶书利搞什么名堂。酒菜上齐了,陶书利穿着新衣服出来,对众人道:“我把大家请来,大家都在猜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告诉你们吧,是我大喜的日子,我要娶媳妇了!”众人都感到意外,都在猜陶书利和什么人结婚。陶书利道:“你们没想到吧?你们更没想到的是,我娶的媳妇是谁,是仪萍!”众人听了,都不肯相信。陶书利急了,道:“你们不信呀,那好,她马上出来,让你们看看。司仪,快,把新娘子领出来吧!”鼓乐响起来,司仪领出了新娘,头上盖着红盖头,陶书利上前掀开盖头,众人看到的果然是仪萍,大家无不惊异万分,吵吵嚷嚷议论起来。陶书利对司仪道:“快快,拜堂拜堂!”司仪高喊道:“新娘新郎拜天地了!”鼓乐起了高潮。司仪道:“新郎新娘往前站!父母亲都不在了,咱们就不拜高堂了。一拜天,二拜地,夫妻……”陶书远跑进来,大声喊道:“停!”陶书利道:“你捣什么乱!”陶书远推开陶书利,上前扯下新娘头上的红盖头,看到的果然是仪萍。陶书远道:“下贱!”他扬手给了仪萍一个耳光。陶书利道:“你个王八蛋!”仪萍拦住,道:“大少爷!”陶书远看着仪萍道:“我没有想到,我真没有想到,丑恶!比我想象的还要丑恶!真正的丑恶在于伪装,在于欺骗,给人一副真善美的表情,灵魂里却是彻底的肮脏。罪恶就是你们制造出来的,我要捣毁你们,捣毁你们!……”陶书远愤怒地掀翻了几张桌子。陶书利喊道:“把他弄出去,弄出去!”家丁们上来,把陶书远架了出去。陶书远大喊道:“无耻!无耻!无耻!……”大厅里一片哗然。仪萍眼睛中的泪花在闪。司仪道:“继续继续!”有人把红盖头拿来,重新盖在了仪萍的头上。司仪道:“重拜!一拜天,二拜地,夫妻同拜,共入洞房!”陶书利扯着仪萍往外走,对众人道:“你们喝酒吧,喝酒吧!”众人还在议论着。
鼓乐声中,蒙着盖头的仪萍被小福子和一个丫环扶着进了新房,陶书利跟在后面,他对小福子和那个丫环道:“你们出去吧,出去吧!”小福子和丫环出去了,关上门。站在院子里一棵树后面的陶书远看到了,手狠狠抠进了树皮里,脸已经被泪水洗得纸一样白,他突然转身跑掉了。
屋子里,陶书利乐得身子站不稳,道:“我的小美人,我的小母鸽,你到底是我的人了。我陶书利他妈的真有福呀,我就是死了都值了,值了!……”他上前去搂仪萍,仪萍推开他,道:“你先别急嘛。宴席厅里那么多客人,你不去照顾,人家要说闲话的,新郎哪有客人没走就入洞房的呀!快回去吧!”陶书利道:“好好,我听你的,从今后,我一切都听你的。好饭不怕晚,好饭不怕晚!”陶书利出去了。
就在这天夜里,陶书远走了,他雇了一只木船登上去,站在船头,两眼空茫向前望着,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江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陶书远一直向前看着,不肯回头。可是他不知道,仪萍往大堤上跑来了,她跑得很快,后来她站住了,大口大口喘着,她往远处看去。大江烟雨苍茫,很远的地方,有一只木船,在缓慢地向前行驶。仪萍道:“书远,一生平安呀!……”
仪萍的泪水流进了嘴里。
二太太手里拿着烟枪,没有抽,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一个地方,像睡着了一样。小玉过来道:“二太太,我把烟给您点着呀?”二太太摇摇头道:“我不想抽。”又道:“小玉,你说,我是个坏心眼儿的人吗?”小玉道:“二太太心眼儿不坏,二太太待我挺好的!”二太太道:“我不是个坏人,为什么老天这样对待我?王管家死了,书远走了,扔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像在坟里一样呀!……菩萨呀,你怎么不保佑我呀!……”二太太泪水纵横。小玉看着她,鼻子也酸酸的。
半夜的时候,陶书利喝得醉醺醺回来了,进了新房就吹灭了灯,把新娘抱到了床上,压在身下狂亲狂吻道:“美人,小母鸽,我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死了,要死了!快快,快!……”陶书利一阵疯狂后,瘫了下来,喘了半天,闭着眼睛手不闲着,喜欢不够,狠狠咬了一口新娘子的肩。新娘子尖叫一声道:“哎哟,咬死了呀!”陶书利一愣,觉得声音不对,挺起身子看,发现躺在身边的人竟是四太太。陶书利大惊:“怎么是你!……”陶书利发疯了:“怎么是你,啊,怎么是你!”下地点了灯,不相信,举着灯上前照,还是四太太。陶书利道:“你说话呀,怎么他妈的是你!”四太太道:“大少爷,你别火,别火!……”陶书利道:“好,我不火。你说,怎么回事儿?”四太太道:“五姨太对我说,要帮我一个忙,说,你不是喜欢大少爷吗,那你就嫁给他吧。我说,大少爷能娶我吗?她说,你就替我和他入洞房,等他发现了,生米就做成了熟饭……大少爷,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就是你的人了!……”陶书利摔了手里的灯,上前狠狠扇了四太太一个耳光道:“贱人!说你傻,你他妈的还不认账,这种事生米能做成熟饭吗?它做出来的是牛屎,是狗粪!”陶书利狠狠掀了桌子,走出屋子。四太太扑倒在床上大哭。
陶书利歪歪斜斜回到屋里,发现三太太在他的屋子里坐着。
陶书利道:“你、你来干什么?……”三太太道:“我来祝贺你!”陶书利道:“你嘲、嘲笑我?”三太太道:“对,我嘲笑你!”陶书利道:“你、你凭什么嘲笑我!”三太太道:“笑你蠢!”陶书利道:“我怎么蠢呀?你、你才蠢!”三太太道:“五姨太会看上你吗?她是想气走二少爷才假装和你拜堂的,这你都看不出来呀!为什么要气走二少爷?陶家还有大灾难呀,她怕连累了二少爷!”陶书利道:“大、大灾难?什么大灾难?”三太太道:“我哪里知道!”陶书利道:“你不知道你和我说什么说!”三太太道:“我是想和你说,咱们不能再掐了,得联起手来,联起手来对付二太太和五姨太!我问你,苏永明的欠条是不是在你手上了?”陶书利道:“在、在呀!你要?……”三太太道:“我要它干什么?这欠条已经尽人皆知了!这件事,你不能再提了。二少爷走了,五姨太很伤心,五姨太就不会再提了,二太太现在也顾不上了。只要你不提这件事,至少暂时我是平安了。我平安了,你也就平安了。我这话,你懂不懂?”陶书利道:“我懂!于老板的字据在、在你手上了,我要、要是对付你,你、你就对、对付我,就像你对付、对付二太太一样,是不是?……”三太太道:“你明白就好!你酒喝多了,早点睡觉吧,我回去了!”她走出了屋子。陶书利道:“哼,我不懂呀?……你是来威、威胁我呀……妈的,说我蠢,我蠢吗?!……”他推翻了桌子上的茶具,仰坐到椅子上。
夜里,陶书利在屋里呕吐,四太太来了,四太太端个盆子给他接,替他捶着背。四太太道:“不能喝,喝这么多干什么呀,多遭罪呀!来,漱漱口!”陶书利道:“滚,我不用你管,你滚!”四太太站在那不动。陶书利道:“你还不滚,我不想看到你这个倒霉的样!”四太太道:“我知道你难受,可你没想想,五姨太能喜欢你?”陶书利道:“你她妈的知道她不喜欢我,你去给我提亲!”四太太道:“我是叫你死了这份心呀!”陶书利道:“你他妈够坏的了!”四太太道:“我不是坏呀,我看你一天想人家五姨太想得心都要想绿了,眼睛都要想直了,我就想帮你,就想让你知道她压根不喜欢你,这才去找她给你提亲。我是想对你好!”陶书利道:“好个屁!陶家有什么好人呀,你们合伙耍我!刚才三猴子还来威胁我!说什么,欠条那事,就别提了,还说,她平安了,我就平安,她不平安,我也就没法平安!问我懂不懂。我说我懂,不就是于老板的字据在你手上吗?我怕她才怪,她要敢整我,我她妈的就整她,整吧,都整死了才过瘾,到阴间那边去看看,接着整!滚,你个四傻子,我看见你就恶心,就想吐,你给我滚,滚!”四太太的眼泪豆子一样往下掉,哽咽着走了。
深夜,三太太在屋里熟睡,有人轻轻地撬三太太的房门,一下一下,突然门闩掉了,门悄悄开了,进来的是四太太。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来到三太太卧室。看见那只箱子还放在地上,四太太蹲下,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拿出那只匣子,打开了,拿出一张纸,她看着,努力在辨认是不是于老板的那张字据。三太太突然翻身。四太太吓得手一抖,那只匣子掉到地上,“哗啦”一声响。三太太醒了,道:“谁?”四太太吓得站起身来就往外跑。三太太挺起身大声喊道:“有贼!抓贼呀,抓贼呀!……”三太太跑出门来接着喊:“抓贼呀,抓贼呀!……”四太太慌慌张张往前跑,身后一片抓贼声,同时有人追来。她跑过几道门,发现前面有人过来,她拐向另一个方向。她的前后左右都有人在堵截,她无路可逃。她看到了那口井。四周的人越来越近了,四太太惊慌到了极度,她把那张纸塞进了嘴里,想也不想,跑到井边,跳了下去。井里“咕咚”一声响,水波震荡。众人赶到,围在井口往下看。下人们打着灯笼火把。
仪萍道:“什么人?”三太太道:“盗贼,一个盗贼!”陶书利道:“盗贼能往这里跳?”二太太道:“怕是家里人吧?”凤妹子道:“你们看,漂上来了!”众人往井里看,果然漂上一个人来,因为背朝上,看不清脸,只能看见在水中散开的衣服。陶书利道:“这是谁呀?”凤妹子哭道:“是不是……四太太呀!……”陶书利道:“快快,快下去把她捞上来!”有家丁赶紧系了绳子下去,很快,家丁们把四太太打捞上来。凤妹子道:“四太太!四太太呀!……”四太太脸色苍白,眼睛闭得很紧。凤妹子道:“四太太呀,你怎么能跳井呀!……”陶书利对三太太道:“她偷你什么了?”三太太道:“她、她……你们看,她嘴里有东西!”三太太蹲下去,从四太太嘴里扯出那张纸,但是已经破碎了,面目皆非。仪萍道:“这是什么?”三太太道:“于老板的那张字据,证明马桥印染厂和乡下那五百亩良田,私自转到了大少爷的名下。”陶书利一下明白了,他转头看着四太太。四太太因为脸色苍白,人显得很美丽。陶书利蹲在地上,抱起四太太,道:“四太太,四太太,四太太呀!……你都是为了我,为了我呀!……四太太,天下对我最好的人,就是你呀,四太太!……三猴子,她是你害死的!”三太太道:“她、她怎么是我害死的!”陶书利拿出欠条,道:“你不威胁我,哪会有这种事呀!三太太,你得为她偿命!这一万两白银的事,你逃得掉吗?”二太太道:“一万两白银呀,该填井!”陶书利道:“当家人,你看看,这是欠条,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吧!”仪萍接过了欠条看,道:“三太太,你把银子退了吧!”三太太道:“银子不是我贪的!”陶书利道:“银子谁贪的?”三太太道:“银子是大梅子贪的。那天到苏家送钱,我身体不适,就打发大梅子送去。我没想到,她会把银票贪了,没有送给苏家。如今银票叫大梅子带走,我到哪里退这一万两白银?”仪萍道:“真是大梅子贪的?”三太太道:“是,是大梅子贪的!”陶书利道:“大梅子是你的亲信,她贪的,就是你贪的!”二太太道:“再说了,大梅子怎么早不跑晚不跑,偏偏这时候跑,你们俩做好了扣,想骗我们!把她填井!”陶书利道:“对呀,你说大梅子贪的,可大梅子跑了,你怎么能证明银子是大梅子贪的?证明不了,就是你贪的!来人,把三太太填井!”家丁们上来,绑起了三太太。三太太道:“大少爷,我对你不薄呀。你小的时候,陶家就我喜欢你,领你上街玩,给你买好吃的。你不是说,等你长大了,要给我买个大花轿,天天抬着我吗?大少爷,你不能这么狠呀!”陶书利道:“三姨娘,不是我狠,是你狠呀,你早一点把于老板的字据给我,四太太能死吗!”二太太道:“三猴子,不是你给书远出主意当宅子,书远能遭那么大的磨难吗?不是你拿出了永康钱庄的账簿,王宝财能被填井吗?陶家最狠的人,就是你呀!”三太太道:“我给书远出主意,是想连根拔了陶家,让大家散了,是我一片好心呀!我拿出永康钱庄的账簿不假,二太太,不是你先拿出苏家的欠条,我能拿出永康钱庄的账簿吗?还有大少爷你,当家人五姨太都不愿意管陶家人的事情了,你为什么张罗得这么欢,不是你,哪来的这么多的祸事!谁狠呀,是你们狠!”二太太道:“你狠!填了她!”陶书利道:“三太太,我小时候,你是对我很好,可是对不住你了,为了四太太,只有把你填了。”陶书利对家丁道:“把她填了!”家丁们看着仪萍。陶书利道:“当家人,你为什么不发话?”二太太道:“你要向着她?”仪萍道:“我不向着她,我谁也不向着,我想告诉你们,我不是五姨太!”众人惊讶。陶书利道:“你现在说你不是五姨太,还有用吗?你不是五姨太,也是五姨太了,你就是五姨太!”二太太道:“对,你就是五姨太!”仪萍大声喊道:“我不是五姨太!十九年前,有一个叫玉妮儿的丫环,你们把她填井了,我就是她的女儿!”二太太道:“啊,你是玉妮儿的女儿!”三太太道:“怪不得,从第一眼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像一个人,想呀想呀,却总也想不起来,原来,你是玉妮儿的女儿!……”仪萍道:“你们不是总问我来陶家干什么来吗?我告诉你们,我来复仇。我要把你们陶家毁灭掉!不是你们谁心狠,陶家的灾祸,都是我一手制造的。要填井,你们把我填井吧,来吧,把我填井!”众人不知怎么办好了。陶老爷突然出现了,照旧打鬼:“鬼!鬼!鬼!……”仪萍道:“他是陶老爷!”陶书利一愣,道:“不,他不是陶老爷,你是五姨太!就是五姨太!”二太太道:“陶老爷死了,你是五姨太,你是!”陶书利道:“陶家的下人都在了,你们说,她是不是五姨太?”众下人们道:“是,是五姨太!”陶书利道:“一切都是谎言,只有三太太贪了一万两白银是事实,还等什么,把三太太填井!”丁大牙从远处跑过来,道:“当家人,大梅子叫我们抓到了!”三太太吓了一跳。众人意外。陶书利道:“在哪抓的?”丁大牙道:“他跳进院子里来,我们以为是偷东西的,抓着一看,是大梅子。带过来!”家丁们把大梅子带了过来,三太太道:“大梅子,你怎么回来了呀?!”大梅子道:“我回来自首!”陶书利道:“看来你是不想活了!”大梅子道:“你们为什么绑了三太太?”陶书利道:“还用问吗,她贪了苏家的一万两银子!”大梅子道:“不是她贪的,是我贪的!”陶书利道:“你有什么证据?”大梅子道:“银票在我这。如果是三太太贪的,三太太会把银票给一个下人吗?你们看,这就是银票!”大梅子掏出银票递给陶书利,众人传看银票,惊异不止。仪萍道:“事情搞清楚了,把三太太放了吧!”家丁们上前要替三太太解绑。陶书利道:“慢!”仪萍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陶书利道:“今天三太太必死无疑了!她养奸下人!”众人又是一惊。二太太道:“她养谁了?”陶书利道:“大梅子!”众人不敢相信,回头看着大梅子。陶书利道:“大梅子是男人!”大梅子很镇定,道:“大少爷说我是男人,真是胡说八道呀,我在陶家待了近二十年了,一直是个女人,怎么突然就会变成男人了呢?好吧,大少爷说我是男人,那我就让大少爷和在场的人看看,我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大梅子解开长衫,突然展开,出示给众人看。众人呆住。陶书利懵怔了,道:“这、这、这他妈的出鬼了!……”大梅子系好了衣服,道:“好了吧,看准了吧,我是男人还是女人?三太太,我侍候了您快二十年了,可我没侍候够您,来生有缘,让我再接着做你的佣人吧!”大梅子突然跑向古井,一头撞在井壁上,流血而亡。三太太扑上去,喊道:“大梅子,大梅子,大梅子呀!……我的大梅子呀!……”
众人木然地站在井旁。
仪萍在屋里坐着,手里端着茶碗半天不喝,门开了,陶老爷走进来。仪萍道:“你来干什么?”陶老爷道:“时候到了,陶家的灾难该解除了!”仪萍道:“你什么意思?”陶老爷道:“你不是想拯救陶家吗?拯救陶家惟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那笔财宝,人人有份,陶家的灾难自然就解除了!你不觉得,这笔财宝,是灾难的根源吗?”仪萍道:“财宝藏在哪了?”陶老爷道:“在苏家那张欠条上!”仪萍道:“苏家的欠条上?”陶老爷道:“你把它拿出来,我来告诉你!”仪萍半信半疑,拿出了欠条,交给陶老爷。陶老爷接过欠条,走到油灯前,把欠条放在火上烤,很快,背面出现了一张图,画着许多线条。陶老爷把身上的一张图也拿了出来,对在一起,就是一张完整的图纸了。陶老爷道:“当年苏老先生为我修完了园子,因为我没有交付工钱,他就把这张图纸一分两半,待我交了工钱之后,才可复原。你看明白了吗?”仪萍道:“怪不得苏永明说,这张纸上记载着陶家的一个秘密。”陶老爷道:“是时候了,该把这秘密公之于众了,多少人都在为它费尽心机呀!”仪萍道:“你的财宝人人有份?”陶老爷道:“对,人人有份,包括六爷和阎探长。人人有份,他们就安定了,就不会再斗下去了。是时候了,该停了,该停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屋子。
仪萍看着陶老爷走出去。
后半夜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仪萍被敲门声惊醒。
小福子起来,道:“谁呀?”老伍道:“我,老伍!”仪萍起床,走出来,道:“给他开门。”小福子开门,老伍进来,外面的雨飘进来。老伍道:“仪萍,你赶紧走吧,赶紧走!”仪萍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老伍低声对仪萍说了一些话。仪萍道:“啊!你怎么知道?”老伍道:“我早就知道,就等着这一天呢!仪萍,事情了了,所有的事情都了了。你走吧,快走吧。记住了,往后,穷了富了,万事别太争呀,人一辈子,平安就好。仪萍,去找二少爷吧,那是个好人呀!走吧,走吧!”老伍说完转身往外走。仪萍道:“你站住。”老伍站住了。仪萍道:“你、你真是我的亲生父亲吗?”老伍道:“孩子,我没撒谎呀,有你这样聪明的女儿,我和玉妮儿九泉之下,闭眼了!……”老伍说完,一头冲进外面的雨夜。仪萍喊道:“爹!”仪萍跑到门口,外面已经没有人影,只有无边无际的雨丝。
雨下个不停,六爷打着火把在雨夜中朝陶家大院古井走来,一道闪电划过,六爷看见阎探长打着火把走来了。六爷道:“老阎?”阎探长道:“你也来了?”又是一道闪电,二人回头,看见陶书利和二太太也打着火把走来。接着又是一道闪电,众人看见三太太也打着火把来了。六爷道:“三太太,你也来了?”三太太道:“哼,你们能来,我就不能来吗!”六爷道:“谁告诉你们的?”每个人都出示了一张纸条,六爷接过一张念道:“夜里午时,古井边,有人指明藏宝地点。”六爷又道:“这些纸条上,都是一样的字,可谁来指明藏财宝的地点?”陶老爷在雨中走过来,道:“我!”六爷道:“陶老爷,您到底出山了,我估计到时候了,再不把财宝拿出来,明天这个宅子就是我的了!也好,人人有份,说吧,财宝在哪了?”陶老爷道:“为了这笔财宝,你们真是煞费了苦心呀,一个个,命都不要了,我再不把它告诉你们,我也就太对不住大家了!你们看,财宝就在这里了!”说着,陶老爷用脚去蹬古井的一块条石,古井井圈转动,裂开了一道敞口,敞口处出现阶梯,斜着穿过井壁,通往下面一个深穴。众人走到跟前,却无人敢下。陶老爷道:“下呀,财宝就在下面,下呀!”还是没人敢下。从众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我领你们下吧!”众人回头,是老伍打着火把走来。老伍道:“我是下人,命不值钱,我领各位主子下,得了财宝,能赏就赏我一点,不能赏,我也没有怨言,走吧!”老伍打着火把先走了下去,众人这才依次走下去。陶老爷道:“去吧,去吧,财宝在等待着你们呢!……”众人打着火把在深穴中往前走,深穴的四壁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走了一段路,众人终于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地方,靠墙边的地方放着一些镶铜边的大箱子,落满了灰尘。陶书利道:“财宝!”众人发出惊呼道:“财宝!”众人一齐上前。箱子上都用大铜锁锁着,陶书利拽也拽不开。阎探长道:“躲开!”他掏出枪,“砰砰”两枪打碎了铜锁,陶书利赶紧拉开了箱子看,里面却是满满的账簿。众人顿时傻了眼。陶书利不死心,往下翻,下面仍然是账簿。阎探长又开枪崩开了另外几个箱子,几个人同时上前开箱,发现所有的箱子里,装的全部是账簿。六爷拿了一本翻看,道:“这是陶家祖上的账簿!清道光年间,朝廷跟陶家借过钱呀!富可敌国的陶家,真的没有钱了吗?”老伍道:“你们看,那有一道门!”人们这才发现,深穴最里边,有一道石门紧闭着!众人走到石门前,陶书利上前去拉,却拉不开石门。六爷道:“看来一个人是拉不开的!”老伍道:“我这有绳子!”他从后腰拽出绳子,拴到了石门的把手上。六爷道:“大家伙一起拉吧!”众人都扔了火把,就六爷一个人举着,六爷道:“把绳子都攥在手里,我给你们喊号!一、二,三!”众人齐力拉,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喊道:“不能拉!”众人回头,见仪萍跑进来,拦住众人,道:“不能拉!”众人惊异。老伍上来拦:“五姨太,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快走!”六爷推开老伍道:“仪萍,你怎么来了?”仪萍道:“不能拉这道石门,你们要是拉开了它,大家就全没命了!”六爷道:“为什么?”仪萍道:“陶家已经分文无有,这个穴道是陶家防匪的通道,从这里出去就是码头,如今外面河水暴涨,你们拉开这道石门,河水倒灌,谁也别想活命!”六爷道:“你怎么知道?”仪萍指着老伍道:“他告诉我的!”六爷道:“他告诉你的?”仪萍道:“他是我的亲生父亲!陶老爷不是我的父亲,大厨老杜也不是我的父亲,当年我母亲和他暗中有恋情,才有了我!陶老爷恨透了你们,他把你们骗到这里,就是想让你们死在这深穴之中!我也恨过你们,还坑害过你们其中的人。可陶书远说,用罪恶报复罪恶,就是新的罪恶,我是为了赎罪才跑来救你们的。你们不能拉开这道门呀,不能拉呀。这是他告诉我的,拉开了大家都活不了了!”老伍道:“别听她的,我不是她父亲,她这是编的!”二太太道:“她很会编呀!”三太太道:“为了这一天,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就是死了,也要弄个明白!”阎探长道:“我不信,陶家没有钱了!”陶书利道:“拉开这道门,一定要拉开它!”六爷道:“仪萍,他们在骗你。陶家的财宝一定是在这里了,拉开它!”仪萍拼命护着,道:“不能拉,不能拉呀!”阎探长上前用枪把砸在仪萍的头上,把仪萍砸倒。六爷道:“老阎,你过分了!”阎探长道:“找到了宝,有她一份,咱们拉吧!”众人一起握紧了绳子,六爷喊道:“一,二,三!”石门开了一道缝,有水往外冒,而且越来越多。六爷道:“一、二、三!”众人还拉,水冒得更多了,大家有些疑心。陶书利突然反应过来,他扔掉手里的绳子,抱起仪萍就跑。六爷道:“别跑,这是渗的水,不要紧,再拉,一、二、三!”众人又拉,这一次水冒得更急,渐渐将石门顶开。六爷道:“不好,上当了!”老伍哈哈大笑,道:“你们死吧,一个都跑不了了,玉妮的仇,终于报了,哈哈哈!……你们死吧,死吧!……”石门渐渐被水鼓开,水越冒越凶。众人转身就跑。石门突然被彻底冲开了,大水如注,兽一样汹涌,追赶着众人,众人惊叫着拼命逃跑。陶书利抱着仪萍跑在最前面。突然,前面有一道石门怪叫着往一起合,缝越来越小,陶书利抱着仪萍跑出了石门,阎探长举枪朝陶书利开枪,将陶书利打倒。顷刻间石门紧紧地关闭了,将跑在后面的人全部关在了里面。石门的缝里往外渗着水,开始是细细的,后来就汩汩的了。过了许久,躺在地上的仪萍被渗出的水淹醒了,她睁开了眼睛,想了好一会,想明白了,翻身爬起,她看见陶书利躺在地上,双眼瞪得很圆。仪萍道:“大少爷,大少爷,大少爷!……”陶书利的眼睛就那样瞪着,一动不动。仪萍用手轻轻合上了他的眼睛,爬起来,摇摇晃晃向外面走去。
仪萍走出古井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古井四周湿漉漉的,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陶老爷站在井边,看着走上来的仪萍,二人对视着。半天,仪萍道:“好了,结束了,你的仇报了,我的仇也报了,一切一切都结束了。怎么样,痛快吗?”陶老爷道:“你呢,你怎么样?”仪萍道:“我觉得身体空了……一个人活在世上,没有了亲人,连仇人都没有了,这个人也就活到了头……可是我还有书远,他是我的希望。陶老爷你呢,你还有什么呢?……”陶老爷道:“我早已经死了,死在了他们的前面,只是我的魂灵不放心,要亲眼看到他们死去,现在我看到了,我放心了!你以为陶家真的穷了吗?哼,它仍然富可敌国,可是永远没有人知道它的财富在哪里了!”
陶老爷一头栽进井里。
仪萍木然,她久久站在那。突然,她听到有一阵口琴声传来,仪萍感觉到那口琴声正在芦苇荡的上空飘着,飘到了她的身旁,悠扬而充满激情。仪萍转身走了,循着琴声走出了陶家大院,走出了镇子,走进了芦苇荡。那琴声永远在前方,引着仪萍往前走,她不会停下来了。
不久,仙台镇上的人就知道了这个故事,他们开始讲述,一直讲了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