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烟雨轻叩帘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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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养气决

张行书没想到楚狂客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楚狂客没有理会他惊讶的神色,问道:“你可曾发觉,你对诸事皆怀淡漠之心,几乎无所欲也?”

张行书想要反驳,但是细细一想,竟然真是如此!

不明白楚狂客是如何看出自己这种状态,张行书冷汗涔涔地点了点头。

楚狂客笑道:“你这上善若水的性子,不当道士实在可惜。再言其三,这个也最为简单,就是你能识文断字。”

看着张行书哭笑不得的表情,楚狂客正色道:“休要以为老夫信口胡说,内功皆是前人所书,其言晦涩难懂,莫说别处,单是佛道两门,所存典籍何止千万,又有几人能修至大成?为何内功多为医者所用,正因江湖中人大都不识文章,所以这三节看似易寻,凑在一起却千难万难,不然老夫也不会……”

楚狂客突地止住话语,叹息一声:“养气决分为上中下三篇,你且先看上篇,看罢与老夫说说是何感受。”

张行书小心翼翼地翻开鹿皮书,顿时觉得有些头大,楚狂客所言非虚,这些诘屈聱牙的句子,每一行都得看个十来回才能勉强领悟,好在前边讲的都是经脉穴位,他读过医术,所以不难看懂。

书中述以吐纳之法,引下丹田之气,勾连上中丹田的膻中穴及印堂穴,最后散至四肢百骸,以前为阴,以后为阳,引气阴阳循环,此为小成。

看到气沉丹田一节,张行书垂目暗自尝试,楚狂客瞧出他的动作,没有理会,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喝了第三杯水后,楚狂客见张行书睁开双眼,问道:“怎样?”

“师父,我觉得脐下有些发热。”张行书一句话,让楚狂客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楚狂客猛地站起来,死死盯着张行书,半晌才道:“你!”

张行书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紧张道:“我方才按着书中法子试了一下……”

楚狂客一拍桌子,喝道:“你休要诓骗老夫!”

张行书不知他因何而怒,胆战心惊道:“许是我感觉错了?”

楚狂客忽而大笑道:“你可知,老夫用了七年才感觉到这股温热之气!”他一把抓过张行书的手腕,探指于脉间。

张行书感觉手腕传来一股刺痛,想缩回手,却被楚狂客死死攥住,好在这痛也就一瞬,楚狂客发出咦的一声,问道:“怎的你经脉如此厚实?”

“啊?”张行书茫然道。

楚狂客沉吟一会,又问:“你可曾服过什么丹药?”

张行书思来想去,也不记得自己吃过什么大补之物,接着他猛然想起伍茯苓曾让他泡的药浴,当时每晚都在桶中闷半个时辰,只感觉体内燥热难耐,却也不见有什么别的作用,为了伍茯苓的心意,张行书只得苦苦忍耐,直到再也没有燥热之意,伍茯苓才让他停了药浴。

难道是因为这个?

把这事与楚狂客一说,张行书却没有提及伍茯苓的身份。

楚狂客问他都用了什么药材,张行书隐约记得听兰儿说过一些,把这几味药材的名字如实相告。

“好大的手笔!”楚狂客把攥着张行书手腕的手松开,叹道:“你方才说那药浴中不下百十种药材,单你说的雪莲、斑鸠、阿魏这十几味药,全都产自西域,极为难寻。你这药浴泡了多久?”

“足有月余……”

楚狂客听罢,盯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张行书没敢多问,却也知晓伍茯苓为自己费了多少心思,蓦然想起三年之约,心中一阵酸痛。

似是看出张行书的心思,楚狂客起身走向门口,背对他顿住脚步,沉声道:“老夫本觉以你资质,三年应当可以把养气决修至小成,可你直接跨过这道门槛,许多东西尚未准备……”转过身,楚狂客又道:“老夫知晓你不愿困在这里,但老夫也有苦衷,你且先修炼这养气决上篇,稳固根基,莫要擅自修习中下两篇,或许不用多久,你就可以回去了。”

看着楚狂客离去,张行书呆坐在屋中,念着伍茯苓的容颜,不觉有些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夕阳渐沉,谷中比别处暗得更快,不多时就一片漆黑。

家家燃起灯火,张行书所居的屋门被推开条缝隙,一个娇俏的身影开门进屋,瞥见四处昏暗,伸手燃起油灯,被坐在桌前的张行书吓得叫出了声。

徐子萝一个没拿稳,手中的食盒摔落在地上,汤菜撒得到处都是。

“你!”伸手指着张行书,徐子萝气得火冒三丈,娇嗔道:“你怎的在这吓唬人!”

张行书回过神来,才发现天色已晚,不明所以地看向徐子萝,问道:“徐姑娘,你说什么?”

徐子萝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就走,口中道:“要不是楚爷爷让我过来给你送吃食,我才不来呢!”

张行书闻到菜香,往地上看了一眼,才明悟她在说什么。

叹息一声,张行书心绪杂乱,怔怔地蹲下,把食盒拿起来搁在桌上,挑尚在碗中的干净饭菜吃。

没过一会,屋门又被推开,徐子萝拎着一个新的食盒走进来,与张行书面面相觑。

“你怎的……脏不脏呀,快别吃了!”徐子萝看张行书可怜兮兮的样子,语气一软,两步走到他跟前,把新的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端出饭菜。

“多谢徐姑娘,方才我是在想事情,并非有意吓唬你……”张行书知晓徐子萝嘴硬心软,不然也不会折返回来给自己送吃的,所以温声解释道。

徐子萝想是也知道自己言之过重,干脆坐在一旁,脆声道:“既然你认错,我也就不怪你了!”

看着徐子萝,张行书笑道:“多谢女侠饶命。”

张行书三言两语就把徐子萝逗得眉开眼笑,小姑娘看张行书默默用膳却愁眉不展,疑惑道:“你为何一直这般模样……莫非是想家了?”

“嗯。”张行书也没隐瞒,点头道。

“你与我说说,楚爷爷是怎么把你带过来的。”徐子萝好奇道。

张行书想了片刻,把与楚狂客相遇前后的事都告诉了她。

徐子萝听罢,一拍桌子,吓了张行书一跳。

“楚爷爷怎的这般不讲理!我去找他说说!”徐子萝说罢,转身又朝门外冲去,余下一阵香风在屋中回旋。

张行书来不及劝阻,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没过多久,徐子萝去而复返,撅着小嘴坐在桌旁,闷闷不乐道:“到处都找不到他!气死我啦!”

“多谢徐姑娘好意,师父他助我救下叔父,已是大恩,三年转瞬即逝,我也未曾损失什么,而且师父今日所言,许是不用三年我便能回去,徐姑娘无需寻他。”张行书温言道。

徐子萝睨了他一眼,不开心道:“你是在怪我多事喽?”

张行书连连摆手:“我绝非此意,徐姑娘心善,切莫与我一般见识。”

徐子萝听他说得可怜,噗嗤一笑:“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楚爷爷让我照顾你,你屋中若缺了什么,告诉我便是。”

看着徐子萝拎食盒离去,张行书伸了个懒腰,倒在床上,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翌日清早,张行书被叩门声吵醒,睡眼惺忪打开屋门,徐子萝蹦蹦跳跳走了进来,把食盒放在桌上,转身看到张行书的模样,揶揄道:“你是懒虫吗,这个时辰了还不起来!”

张行书哂笑一声,挠挠头没有说话。

“昨晚楚爷爷深夜去寻我爷爷,两个老头子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还要走了你要递回家的书信,他说要出谷一趟,正好帮你送回去。”徐子萝神秘一笑,坐在椅子上,小手支在两侧,又问:“你猜楚爷爷还说了什么?”

张行书正想要梳洗,闻言停下动作,疑惑道:“他说什么了?”

“他说每日辰时要我与你对招,直到你站不起来为止!”徐子萝说这话时,攥紧了小手,似乎很是兴奋。

张行书冷汗顿时就下来了,他还记得昨日被徐子萝掀倒在地的情形,别看小姑娘柔柔弱弱,力气却一点也不比他小,而且精通武技,四五个自己未必打得过她。

“不……不必了吧?”张行书迟疑了一会,小声道。

“不行!”徐子萝仿佛被抢了什么心爱之物,猛烈地摇摇头,两道马尾随身而晃:“楚爷爷说了,你根基太弱,须得从头练起,你快些吃东西,吃罢与我去校场!”

张行书苦笑一声,梳洗过后,坐在桌旁用膳,还没吃几口,就被小姑娘拉着往外走。

“别吃了,一会若是吐出来可就都浪费了……”徐子萝没有看到张行书发白的脸色,自顾自道。

来到校场,这是山脚下一块阴凉的空地,场中摆满了木桩与石锁,还有各式兵器。

看到徐子萝,有几个正在对练的年轻人对视一眼,脸色齐变,扭头就跑,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徐子萝仿佛早知如此,丝毫没有在意。

原本场中有六七个人,徐子萝来后,没一会就跑得干干净净。

张行书感受到这诡异的气氛,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