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不管做啥事都非常麻溜,她说要找家就忙着自己四处找家。她说要嫁人,就马上呜呜地把自己嫁了,而且还带了席梦思床、沙发,还有茶几和电视。
芋生也红光满面地当了新郎官。
林子拍着桌子说,怂人有怂福。
吴老五说,芋生走啊……毛狗运了。
林子甚至发誓,如果自己不是怕戴铐子,准备再把芋生狠狠揍一顿,这次不是把芋生脑壳打个洞,而是要把他骟了,让他当一个货真价实的阉货。
吴老五狗腿子一样,在旁边挣得面红耳赤地补充,要骟啊就骟干骟净,别……骟成走货。
芋生吓了一跳,问为啥。
林子说,凭啥你个怂人得了那样个女人,我心里难受死了。
吴老五抢着说,我……也是。
林子由于难受,那次在婚宴上就使劲喝酒,他说喝酒才能浇灭自己心里的难受。他喝啊喝啊,喝得说话都磕磕绊绊的了,就眨巴着昏昏乎乎的眼睛,看着穿着白裙子黑高跟鞋的樱桃,摇着脑壳告诉芋生,芋生,你得悠着点啊!
芋生不懂自己为啥要悠着点。林子吐着酒气说,只有累死的牛可没有累坏的地啊。他说,女人就是地,越美的女人越是好地,越是要深翻细耕。他说,像樱桃那样的女人,那是上等水田啊,你这样的小身子骨,保准三天后去见你爹。
林子说的话芋生懂了,他是恨自己早死啊。
吴老五接口说,就是恨……你,咋的?
芋生咂吧了一下嘴,故意气他们说,我芋生是啥人啊,我才不怕呢。
林子说,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等到席散了,大家都走了,林子和吴老五也摇摇晃晃地唉声叹气地走了,芋生就去了洞房,就准备耕自己的那一块上好的水田。他想,他不但要耕,还要精耕细作,让林子他们眼气,气死活该。婚房里,樱桃盖着被子,侧身睡在床上,被子外面就显出一高一低一起一伏来。芋生就想到樱桃的身子,就有一种尿急的感觉,就哗哗地扒下了自己的衣服。
然后,他就掀了被子,准备上床。
樱桃并没有脱衣服,穿着她的白裙子,回头用雪亮的眼光白了芋生一眼,干啥?
芋生说,我……
樱桃脸红了,呼的一声坐起来,用手一指外面说,去,滚到外面睡去。
芋生像吴老五一样结结巴巴地说,我要睡……席梦思床。
樱桃眼睛一翻,白闪闪的眼光再次杀过来说,就你那个怂样配吗?芋生听了,望望樱桃白白亮亮的眼光,浑身的火就呼的一声,好像被谁用一泡尿给浇灭了,浇得冷火秋烟的,一点火星也没有了,乖乖地走了出去,躺在自己的木板床上。
就在芋生娶了樱桃得了二十亩退耕还林后不久,就去了村里的鱼塘边住下了。村长吩咐的,村长说,鱼肥了,小心人去偷,就什么也没有了。芋生你去看着,旁边有屋,你吃住在那儿,一天给二百块工钱。林子一听眼睛再次红了,大着嗓门儿喊道,我去看,凭啥好事都给了芋生?吴老五也喊,凭啥不让我……我去?村长眼睛再次一白,懒得理他们的,转身叮嘱芋生,芋生,白天黑夜都看着鱼塘啊,鱼少了一条,毛钱也得不到。
芋生点点头,狠狠地哎了一声。
芋生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了回头看了林子他们一眼,故意哼着歌走了。身后,林子气得喊道,唱你娘的脚,张狂得都认不得自己是谁了。
芋生懒得理林子他们,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人物了,搭理林子他们的话会很掉价的。芋生回家给樱桃说了一下,而且显摆说,镇长和自己关系很好,村长就不能不巴结自己。樱桃撇着眼睛应了一声,看电视去了。芋生感到很无趣,就夹起被子走了,去了鱼塘边。鱼塘不小,水色绿乎乎的,一直扯向远处山脚下。旁边的堤堰上有一间房子,旁边有两棵大白杨树,上面有一个老鸹窝,老鸹整天嘎嘎地叫着,有一次拉了老鸹屎,不偏不倚正好拉在芋生鼻尖上。芋生就使劲地呸呸两声,吐着晦气。屋子里面有锅灶还有一张床板,村上还特意送了粮食。芋生就在这儿住着在这儿吃着,每天起来洗了脸去鱼塘边转悠几圈,生活很清闲。芋生很满意,可是就在第四天傍晚,林子就鬼鬼祟祟地来了,如一个特务一样一闪一闪的。芋生以为他是来偷鱼的,就警告他,林子,你甭偷鱼,你偷鱼我就告诉村长……不,我告诉镇长,你晓得我和镇长的关系是很铁的。
林子哼了一声,显然没有被吓住,还骂了一句,怂样。
芋生不高兴地说,你说谁?
林子眼睛一翻说,乌龟王八。
芋生回了一句,你才是哩。
芋生以为林子要扑过来打自己,再次把自己的头打个洞,可是林子没有。林子伸着脖子说,我凭啥是王八,我的地让别人耕了吗?芋生也瞪着眼珠子问他,我凭啥是王八,我的地让别人耕了吗?
林子说,当然让别人耕了。
芋生说,你放屁。
林子说,不信,走,你回去看看。林子说,我以为你芋生二十亩退耕还林是哪儿来的哩,原来是用那块风水宝地换来的啊!
芋生不信,芋生急切地盼着天黑,他要回去看看,看林子是不是胡说,是不是眼红自己故意埋汰自己的。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天上升起一盘白光光的月亮。林子说,走啊,回去看啊,看我是不是胡咧咧埋汰人啊。
芋生说走就走,谁怕谁。
芋生也顾不得看鱼塘了,也顾不得村长说扣得毛钱也没有了,就和林子悄悄向村里走去。远处近处,一片白亮亮的月光照着,一地的虫声泛起来。芋生在心里狠狠地骂,狗日的村长,给我找了这样一个营生,我还以为他照顾我哩,谁晓得他竟然打着樱桃的主意,难怪老鸹拉屎会拉在我的鼻尖上。
村长,你是人啊?你也五十多了,老牛还爱吃嫩草啊。芋生狠狠地想。
村长,你个王八,你是狗屎。
芋生决定,回到家,如果真的是林子说的那样,他就一脚踹开门冲进去,把狗屎村长从樱桃的肚皮上提起来,照嘴就是一拳,将他一嘴牙全打掉光,让他个老牛再想吃嫩草,啥也吃不上,饿死他个老狗。
鱼塘离村子也就两里的样子,上一道坡下一道坎,不久月亮光下就隐隐地能看见村子了,芋生的那两间屋子也能看见了。林子说小心让人发现了,就弯下腰老鼠一样溜着。芋生也学着他的样子,老鼠一样地溜着。两人不一会儿就到了芋生的屋子外。林子不去大门,而是一把拉了芋生来到了后檐。后檐有一扇窗子,林子让芋生贴了窗子听,里面果然就有一声一声呻吟声起起伏伏地传来,是樱桃的声音,另外还有一个呼哧呼哧的声音。芋生气坏了,回过头,月亮光下,只见林子眯着眼睛微笑着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大概发现芋生在望着他吧,他忙摇摇脑袋,才从迷醉中醒来。
他咂吧着嘴轻声说,樱桃的叫声好听死了,羊羔子一样软绵绵的。
芋生气呼呼地向前走去,林子跟在后面悄声说,再听一下啊,再听一下吧,好听死了。
芋生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滚蛋。
林子点着头说,好,我滚,你就戴着你的绿帽子吧。说完,他就悄悄溜了,消失在月光里了。
芋生站了一会儿想,自己才不戴绿帽子哩,自己一定要冲进去揍村长一顿,让他认得自己是谁,让他以后怕自己,再也不敢胡骚情了。至于樱桃那个骚货,竟然敢给自己戴绿帽子,自己凭啥还要怕她,还要听她的话,今儿黑的自己就不睡床板了,就要去睡席梦思床。
芋生理直气壮地走到大门前,运足了气,“咚”的一脚,再“咚”的一脚,门“哗啷”一声就开了。芋生冲进去,径直冲进里屋,撸着袖子拉亮灯,顿时傻了眼。席梦思床上坐起来两个人,一个是樱桃,另一个不是村长,竟然是镇长。
樱桃用手拂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说,干嘛踹门,强盗一样?
镇长慢条斯理地说,芋生,你狗日的不是看鱼塘去了嘛,唵,咋就回来了?
那一会儿,芋生感到浑身像雷神抽了骨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胳膊软沓沓地提不起来,更别说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