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5 月下旬的时候,正是锯角叶甲们打情骂俏的美好时光,它们彼此充满了浓浓的爱意。这些锯角叶甲有的长着长臂膀,有的长着短臂膀。塔克西科内锯角叶甲的成熟比较早,因此,它们的卵是我们的主要观察目标。它们的卵可真奇怪,乍看这哪是卵啊!简直就是一束隐花植物的胚芽。如果我们没有亲眼所见,绝不会相信,这就是它们的卵。它们的产卵方式很奇怪,只见锯角叶甲母亲用后爪把奇怪的卵从输卵管里拿出来。这种卵的生长速度很慢,也许生长起来比较困难。
看看塔克西科内锯角叶甲的卵吧:卵是一组挨着一组地排列起来,每组卵少的约有 12 个,多的约有 36 个。每个卵都被一根细丝固定起来,细丝的长度比卵的长度略长,最后成翻转的伞形花序状。这种伞形花儿有时安放在金属网纱上,有时挂在小树枝的树叶上。微风吹来,伞形花儿就随风飘荡。
人们对褐岭属昆虫的产卵情况已经熟知了,但是对于这种昆虫的产卵方式还不是太了解,如果不仔细观察,就容易造成误解。这种小脉翅目昆虫有着金色的眼睛,它们在产卵的时候,先在树叶上立起一些长长的小柱子,柱子像蛛丝那样纤细,而且每根柱子都有一个用卵做的柱头,这种形状好像一个发霉的带长柄的缨子。这让我想起阿美德黑胡蜂,它们的卵也是产在一根细绳的顶端,晃来晃去。这根细绳有什么作用呢?它可能是幼虫在危险的食物堆里初次进食时的救生绳吧。
这是我们发现的第三个有悬吊绳的卵的例子。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能完全了解这根细绳的作用和用途,但是,我们至少能详细地描述这种形状了。
它的卵是咖啡色,表面光滑且透明,形状像顶针。透过卵壳可以看到深层有 5 个小桶箍状的环形带。卵悬挂在细绳上,一端呈锥形,另一端像是被截去了一段,截面向里凹陷,呈环形口子。如果用倍数大的放大镜观看,可以看到在相当于井口的栏杆处有一张像鼓皮样绷得紧紧的白色薄膜。
此外,孔口的边缘是一个十分精巧的、宽大的白色指箍,被人们当成是卵盖,稍微抬起。其实,它并没有抬起,从我的观察中可以发现,卵在产前和产后是完全一样的,只不过颜色上有变化,产前的颜色要浅淡一些。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精巧的帆船是怎样在母亲的峡谷——骨盆中穿行的。这个被我称做盖子的东西直到母亲的身体前,都处于下降的状态,并且口子关闭着,只是在出来以后才稍稍抬起一点点。
除了塔克西科内锯角叶甲,其他的锯角叶甲和隐头虫的卵,结构就比较简单了。我想在其中找一个特殊的卵,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同样是有 5 道桶箍,颜色也是咖啡色的,通过口子可以看见里面还有一块白色薄膜,我把它称作鼓膜。这个鼓膜是所有的昆虫卵都有的卵膜。这个褐色的桶状卵的一端凹陷,也有一个稍微抬起的盖子,它可能是附属的一种壳状的外皮,当然,我还没有找到其他的样例。
长脚锯角叶甲和四点锯角叶甲的卵不像塔克西科内锯角叶甲的卵那样排列整齐。在 6 月,它们的卵就像拉粪便那样,随意地到处乱拉,它们可能认为卵是不重要的东西,对其漠不关心、毫不在乎,也不关心这些卵落到了何处,结果是它们的卵就盲目地从进食的枝叶上掉到地上,每个之间相隔很远,这儿一个,那儿一个。
就让我们用放大镜观察这些雅致的卵吧!在放大镜下,我们会观察到,这两种卵都是呈被截断的椭圆球形,长度约 1 毫米。长脚锯角叶甲的卵呈深褐色,卵的上面分布着四角形的小孔,交叉排列成螺旋状,因此,这种形状像极了顶针。
四点锯角叶甲的卵颜色浅白,身上布满了凸起鳞片,鳞片呈叠瓦状倾斜排列。卵的下端是尖的,而且里面是空的,尖端处多少有点儿分岔。这样,鳞片重叠起来就成了啤酒花状的锥体。这个卵真是太奇怪了。因为这样的形状是不利于在母亲的输卵管中运动的,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卵在输卵管中下滑时并没有这种鳞片的东西,只是在输卵管的末端,即将出来时才有的。
在我的鸟笼里饲养着三种隐头虫,这三种虫的产卵时间更晚一些,要到 6 ~ 7 月之间。它们的卵和锯角叶甲一样缺乏母爱的关怀,被随意洒在矢车菊的头状花序里和圣栎的树枝上。它们的卵形状都是被截断的椭圆形,但是外部的装饰却不一样。虽然都是层叠的 8 根凸纹,金色隐头虫和圣栎隐头虫的卵把 8 根凸纹变为螺丝起子,而两点隐头虫却把 8 根凸纹变为有小孔的螺丝。
这个卵膜是漂亮雅致的,尤其惹人注目,它到底会是什么呢?卵膜的形状各异,有螺旋形状的薄片,有顶针状的小孔,有啤酒花状的锥形鳞片,真是千姿百态。但是,几个细小的现象提醒了我,使我坚信在输卵管中的卵肯定不是我们在地上收集的那样,因为这样的形状是不适合在输卵管中滑行的。我已经掌握了足够明确的证据。
我找到一些卵来对照,这些卵表面光滑,膜的颜色是淡黄色,质地很柔软,它们与一般昆虫的卵是没有任何区别的。我把它们混杂在隐头虫或者长脚锯角叶甲的卵中。为了使研究对象的来源不会弄错,在这里,除了把锯角叶甲或者隐头虫放在不同的钟形罩下,就没有别的昆虫了。
此外,我会准备一些资料来消除人们的疑点。这些资料就是除黄色的和裸露的卵之外的其他卵。这些卵是两点隐头虫或者长脚隐头虫的,但是,它们不是自然产下的卵,我把它们放在钟形罩里带有小窝的褐色小盒子里。卵膜只覆盖着卵的一半,由于材料缺乏或者运转不佳而被固定住了,就像壳里的橡栗那样越过输卵管的末端。
这个卵被艺术的蛋杯支撑着,真是非常雅致。通过了解这个艺术品的加工过程,就可以得出结论了。鸟的卵是运动到泄殖腔——输卵管和肠子交汇的十字路口时,用石灰壳包裹它的卵,并且把它们涂上绚丽的色彩。如夜莺用橄榄绿, 用天蓝,伊波拉伊斯鸟用嫩玫瑰色。同样,锯角叶甲和隐头虫也是在泄殖腔里为卵制作漂亮的外衣。
现在的问题就是弄清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从角状外貌来看,我认为,塔克西科内锯角叶甲的小桶箍和四点锯角叶甲的鳞片是一种特殊的分泌物形成的。很遗憾,我没有及时在泄殖腔周围仔细寻找这种分泌物的器官。至于长脚锯角叶甲和隐头虫卵的漂亮外衣,我们不要不好意思说,这就是粪便。
金色隐头虫的卵较常见,它可以为此提供证明,这虫子的卵先是植物果肉的纯绿色,随着时间的推移,绿色的卵变为了褐色,形状和其他卵是一样的。可以肯定,这就是消化物发生了氧化作用的原因。卵先是柔软、裸露的,在泄殖腔里用废物的残渣进行装扮,正如鸡蛋用石灰质的壳把自己包裹起来那样。
在描绘太阳宫的诗中奥维德这样写道:“劳动征服物质,因为火和金属之神隐藏水面。”这位诗人拥有的创造想象力,如同贵重的金属一样。锯角叶甲的首饰是怎样做成的呢?它的材料是不能用体面语言描述的。可是,谁又是那个在蛋壳上作雅致造型的艺术家伍尔坎②呢?答案是锯角叶甲身体末端的阴沟。由于泄殖腔的压榨,或作出凹凸花纹,或拧成螺旋纹,或雕刻带小窝的网眼,或装配成鳞片状甲胄,等等。大自然善于化脏为雅,会嘲讽我们不雅的评价。
卵壳只是鸟的暂时性庇护场所,它在孵化时就被打破,当做废物一样被抛弃。锯角叶甲或者隐头虫的卵壳正好相反,这种用角质材料或者用粪便做成的外壳,是它们幼虫永久的居所。在长成成虫之前,它们是不会丢弃的。这个衣服对于锯角叶甲的幼虫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衣服漂亮又合身,外表是呈小桶形或者顶针形的,并且敞开着,所以只要根据需要一点一点扩大就行了。其实,这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卵壳,孵化时只要钻破薄膜,没有什么要砸碎或要抛掉的。小昆虫出生时,就穿着母亲留给它的遗产——一件漂亮的外衣。
我们可以为鸟类做一个梦想:让这些小鸟始终穿着蛋壳做的衣服,衣服始终原封不动,除了需要把头伸出来以外,衣服随着身体的增长而相应变大。锯角叶甲的幼虫让这个梦想变成了现实,它穿着自己的蛋壳,蛋壳随着自己身体的长大而增大。
到了 7月,卵全部孵化了,我把它们每一个都放在彼此隔离的杯子中,为了让蒸发适度,我在杯口盖一块玻璃。这些小家伙多么有趣啊!这些虫子住在我为它们准备的房子里,在各种树叶的残屑中钻来钻去。它们拖着自己的蛋壳,小步地行走着。有时从蛋壳里伸出一下身子,又突然缩了回去。只要爬上树叶,就会跌倒,然后爬起,又继续上路,盲目游荡着。
可以肯定,这些虫子躁动不安是因为饥饿。给它们吃些什么呢?不要怀疑它们是素食主义者,也不要因此就认为为它们准备食谱是很容易的事。它们在自然条件下会是怎样的呢?观察在鸟笼里饲养的虫子,我们看到母亲会漫不经心地让卵从树枝上落在地上,这儿一个,那儿一个。母亲还把嫩嫩的树叶咬成凹形,用进食来恢复自己的身体。塔克西科内锯角叶甲是把卵产在花梗上的,我由于缺乏直接观察,就不能够确定,虫子掉在地上是因为它们自己弄断了绳子,还是绳子自己因干燥而断的。总之,卵迟早会同其他卵一样掉在地上。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钟形罩的外面。锯角叶甲和隐头虫的卵散落在树下,或者散落在饲养成虫的植物下。我们在一棵橡树的树荫下会找到什么呢?是细草,还是已经开始腐烂的枯叶?是地衣包裹的干燥树枝,还是垫有苔藓的石块?当然还有由植物残渣变质形成的腐殖土。金色隐头虫以矢车菊为食,在矢车菊丛的下面,有各种黑色残渣做成的床垫。
我试了许多的食物都不符合要求,虫子不喜欢吃的东西随处可见。
然而,我发现了锯角叶甲幼虫是如何填补自己的婴儿盒。除了塔克西科内锯角叶甲之外,其他的叶甲用褐色的稀糊来加长自己的小家。这种褐色的稀糊就是我们已经了解其制造和用途的那种排泄物。这些昆虫们干着陶瓷工的活儿,可是,由于食物不合胃口,或者空气非常干燥,使它们感到很难受,于是干脆就罢工了,只在自己的房子外装了一个简单的边饰就算了。
令我感到欣慰的是,长脚锯角叶甲的繁衍比较兴旺,弥补了我的烦恼。我给它们吃老树皮的鳞片,这些鳞片来自我随意遇到的树,如橡树、橄榄树、无花果树等,或者用其他的鳞片来喂它们。这些鳞片在水中一泡就软了,但是,虫子不吃木栓质的小面包皮,它们爱吃的食物——面包片的黄油就浮在水面上。
有一种玫瑰花结形苔藓,在夏天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毫无生机,非常干燥。只要把它们放入玻璃杯里的水中,待上十几个小时就完全恢复了生机。它们展开了圆圈状的闪光的绿色小叶。里面有一些白色或者黄色面粉似的风化物和细小的地衣。这些地衣向四周散开,就像一条条灰色的细长带子,带子的上面覆盖着一些白色环圈状的青绿色盾片。这些盾片从树叶的背光面看,好像圆圆大大的眼睛。
在这里,一些死亡的物质又复活了。一些胶质衣属植物,水的浸泡使它们变得鼓胀, 颜色变深, 像明胶一样 微 微颤抖。 一些蘑菇的乳突鼓了起来,里面有无数的小袋子,而每个袋子里都有 8 粒漂亮的种子。在显微镜下观察,我们可以感知这些里面包含着令人惊奇的世界——一粒原子包含了无限的生命。在一片指甲大小的烂树皮上居然蕴藏如此多的生命,让人惊叹生命是如此的美丽,生命又是如此的丰富!
我们感叹这个地区是多么的富饶啊!
我选择了一个牧场做试验。锯角叶甲成群地在牧草丰盛的地方进食。这些虫子有时会被当成种子,正如金鱼草上面那样,只是种子上面被雕刻了一些花纹。但是,这种子好像会震动和摇摆,只要其中的一个轻轻晃动一下,种子壳就会相互碰撞,其他的种子就四处散去,去寻找更好的地方。在重重的外衣束缚下,它们显得很笨重,时常跌倒。
当然,我的杯底对它们来说是多么广阔的世界,它们可以在上面随便游荡和漂泊。
一个星期的时光过去了,一个滚边竖了起来,长脚锯角叶甲的壳增加了一倍,使陶罐的容积适合幼虫日益长大的身体。添补的部分和原来的部分是不一样的,后添补部分的表面很光滑,原有的部分上面装饰着螺旋形排列的小孔。
由于虫子的身体在不断地长大,坛子就显得有些狭窄,因而就产生了刮擦,所以刮擦后的坛子变长、变大。刮擦出来的灰尘被揉成糊状物带到外面,满地都是,形成了一个粗涂灰泥层。泥层下面,虫子的优雅作品的痕迹消失了,小窝被掩埋在一层石灰浆里。但是,用放大镜观察,你可以搜寻底部的两条凸纹,会发现许多的残片,这是锯角叶甲陶瓷工的制作印记。这样就可以发现螺旋状脊的布置、小洞的数目和形式等,甚至可以找到锯角叶甲或隐头虫——这些杰作的制作者。
起初,我无法想象锯角叶甲是如何用陶土糨糊建立自己的陶器厂,并能够精巧地造出产品的雏形。我的怀疑是对的。其实,锯角叶甲和隐头虫幼虫的母亲就遗传给它们一个家,以及一件可以随意变大的衣服。这些虫子幼儿时就有丰足的衣着,如果母亲准备的衣服不能满足它们身体的尺寸时,它就会把衣服涨大,可是幼虫没有艺术细胞,因此无法保持杰作的优雅性。所以,当幼虫慢慢长大时,就会把母亲特意为儿女准备的花边丢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