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国学十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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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论读经有利而无弊(1)

居今而言读经,鲜不遭浅人之侮,然余敢正告国人曰:“于今读经,有千利无一弊也。”兹分三段论之。

一、论经学之利;

二、论读经无顽固之弊;

三、论今日一切顽固之弊,反赖读经以救。

所谓经学之利者,何也?曰:儒家之学,不外修己、治人,而经籍所载,无一非修己、治人之事。《论语》:“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又:“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皆修己之道也。《周易》爻象,太半言修己之道,故孔子称:“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夫修己之道,古今无二,经籍载之,儒家阐之,时有不同,理无二致。孔子以后,儒分为八,论其归趣,不相乖违。孟、荀二家,论性有别,而祁向攸同。厥后汉儒重行,宋人尚理,或实事求是,或旁参佛、老,要之,不能不以经为本。是故无论政体如何改易,时代如何不同,而修己之道,则互〔亘〕古如斯;治人则稍异,古今异宜,习俗不同,不得不斟酌损益,至于尽善。吾人读二十五史(《史记》至《清史稿》),法其可法,戒其可戒,非语语尽可取也。

《尚书》、《周礼》、《春秋》,性质与历史为近,读之亦当如是。夫读史之效,在发扬祖德,巩固国本,不读史则不知前人创业之艰难,后人守成之不易,爱国之心,何由而起?经籍之应入史类而尤重要者,厥维《春秋》。

《春秋》三传虽异,而“内诸夏,外夷狄”则一。自有《春秋》,吾国民族之精神乃固,虽亡国者屡,而终能光复旧物,还我河山,此一点爱国心,蟠天际地,旁礴郁积,隐然为一国之主宰,汤火虽烈,赴蹈不辞,是以宋为元灭而朱明起,明为清灭而民国兴。余身预革命,深知民国肇造,革命党人之力,盖亦微矣,其最有力者,实历来潜藏人人胸中反清复明之思也。盖自明社既屋,亭林、船山诸老倡导于前,晚邨、谢山诸公发愤于后,攘夷之说,绵绵不绝,或隐或显,或明或暗,或腾为口说,或著之简册,三百年来,深入人心,民族主义之牢固,几如泰山磐石之不可易,是以辛亥之役,振臂一呼,全国响应,此非收效于“内诸夏,外夷狄”之说而何?方今天方荐瘥,载胥及溺,满洲亡而复起,日人又出其雷霆万钧之力以济之,诸夏阽危,不知胡底。设或经学不废,国性不亡,万一不幸,蹈宋明之复辙,而民心未死,终有祀夏配天之一日。

且今日读经之要,又过往昔,在昔异族文化,低于吾华,故其入主中原,渐为吾化,今则封豕长蛇之逞其毒者,乃千百倍于往日,如我学人,废经不习,忘民族之大闲,则必渝胥以尽,终为奴虏而已矣。有志之士,安得不深长思哉!要之,读经之利有二:一修己,二治人。治人之道,虽有取舍,而保持国性为最要。

所谓读经无顽固之弊者,何也?曰:经学本无所谓顽固也。谥经学以顽固,盖出诸空疏不学辈之口。彼略识点画,苦于九经、三传之不尽解,而又忝拥皋比,深恐为学子问难所穷,故尽力抹杀,谥以顽同。少年浮躁,利其便己,从而附和,遂至一世波靡,良可愤叹。夫经史本以记朝廷之兴废,政治之得失,善者示以为法,不善者录以为戒,非事事尽可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