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国学十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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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论经史儒之分合(1)

经之所该至广,举凡修己治人,无所不具。其后修己之道,衍而为儒家之学;治人之道,则史家意有独至。于是经史遂似判然二途。夫所谓经者何指乎?大纲二字,允为达诂。《韩非?内外储》三篇,篇各有经,造大纲于篇端,一若后世艺文之有目录。《管子》有经言、外言、短语、区言、杂篇,而经言居首,盖纲之在纲,义至重要。《墨子》有《经上》、《经下》,次有《经说》上、下,一如后世之分经、传。大抵提出宗旨曰经,解说之者为说;简要者为经,详尽者曰说、曰传。后世儒家、史家,辞繁不能称,遂别称为子为史,溯其朔一而已矣。

古无史之特称。《尚书》、《春秋》皆史也,《周礼》言官制,《仪礼》记仪注,皆史之旁支。礼、乐并举,乐亦可人史类。《诗》之歌咏,何一非当时史料。大小雅是史诗,后人称杜工部为诗史者,亦以其善陈时事耳。《诗》之为史,当不烦言。《易》之所包者广,关于哲学者有之,关于社会学者有之,关于出处行藏者亦有之。其关于社会进化之迹,亦可列入史类,故阳明有“六经皆史”之说。语虽太过,而史与儒家,皆经之流裔,所谓六艺附庸,蔚为大国,盖无司疑。

《周礼?大司徒》:“教万民而宾兴之,六德、六行、六艺而已。”六艺者,礼、乐、射、御、书、数。《记》又有春夏教《诗》、《书》,秋冬教《礼》、《乐》之说,则已备有四经。而《易》不以教士,专为卜筮之守,其后亦得免于秦火。《春秋》为国史,民间所不得见。《尚书》则古史,非当代史,且各自为篇,无年月以比次,历代兴废,所记不全,如《夏书》已有《甘誓》、《五子之歌》、《胤征》诸篇,然于后羿、寒浞之篡弑,少康一旅之中兴,均缺焉不载。故《书》虽以道政事,而不得称为完具之史。唯《春秋》编次年月,体例始备,奠定史基,当弗外是。第《春秋》之作,昉于何时?杜元凯《春秋释例》谓为周公之旧典。

余观《周官》五史,未及《春秋》一语。小史掌邦国之志,殆方志类耳。以周公之思兼三王,犹未备编年一体,可见当时对于此道尚疏。余谓《春秋》之作,当起于西周之末。太史公《十二诸侯年表》始于共和元年,前此则但称世表,而弗能次其年月。

《墨子?明鬼》篇历引周、燕、宋、齐之《春秋》,至杜伯射王而止,可见周宣以前,尚无《春秋》。《春秋》既记当代之事,民间不得习睹,唯贵族或可得见,故《晋语》司马侯称羊舌肸(叔向)习于《春秋》,悼公即召傅太子。

《楚语》士亹傅太子箴,问于申叔时,叔时曰:教之《春秋》、《世》、《诗》、《礼》、《乐》、《令语》、《故志》、《训典》。《令语》、《故志》、《训典》,皆《尚书》家言;《故志》即邦国之志。盖《尚书》不专记王朝,如《费誓》、《秦誓》,皆邦国之志也。《世》即《世本》,为《春秋》家言。由此知公侯子孙,乃得一读《春秋》。

其他教万民之术,止有《诗》、《书》、《礼》、《乐》而已。管子相齐,其教颇广,故《山权》数篇,言《诗》以记物,时以记岁,《春秋》以记成败,行者道民之利害,《易》者所以守凶吉成败,卜者卜凶吉利害,民之能此者皆与之一马之田一金之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