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铁箭令意味着什么奕度却十分的清楚。
展兆建不再犹豫,掏出了铁箭:“属下私自藏了铁箭,还望百户大人责罚!”
奕度摆了摆手表示不会追究,又伸手接过了铁箭。
那铁箭只有手掌那么长,做得倒是很精致。
奕度仔细地看了,上面果然有一行小字,大意便是接应奕度与王静海,勿使他们在苗疆出事。
王静海好奇地凑过头来,奕度便传给他看,嘴里却问展兆建:“像你这样的坐探在这儿有多少?”
展兆建回答道:“大人说笑了,大人怎会不知坐探之间是不能相互打听的,若非上面有令配合行动,给我们特殊的联络方法,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奕度自然知道这规矩,他说道:“我是想问是否还有别的坐探也接到了这样的铁箭令。”
展兆建摇摇头:“属下不知。”
“好吧,你且安排我们歇息,对了,给我们备两匹快马,明天一早我们要进贵州城。”
展兆建先是一愣:“进贵州城?”他倒没有追问奕度他们要进城做什么,奕度点点头,展兆建应道:“是,大人。”
接着便带了二人到厢房歇息。
等展兆建退下之后,奕度就到了王静海的房间。
“海子,事情恐怕远比我们想像的要复杂得多。”奕度一脸的严肃。
王静海眯缝着眼睛:“你是说那铁箭令?”
奕度点点头:“还记得么,我和你说过,我们若是在苗疆犯了事,圣上肯定不会偏袒我们,而锦衣卫与六扇门也一定会联手缉拿我们以给苗人一个交代,毕竟圣上要维护来之不易的苗汉团结和苗疆稳定的局面。”
王静海当然记得,他说道:“他们这样也很正常,与苗疆的稳定相比,我们又算得了什么?”
“嗯,可是偏偏就冒出了这个铁箭令,让坐探全力帮助我们,甚至不计代价,这可是死命令。”
王静海说道:“或许是圣上的授意吧,要知道铁箭令出现的时候我们还没有与田家闹得不可开交。”
奕度苦笑了一下:“正是这样我才担心,你仔细想想,我是锦衣卫百户且出自镇抚司衙门,你是六扇门协领,圣上又授了你那块玉佩,就算没有那块玉佩,你我二人也有调度当地下属的权利,上面犯得着再发铁箭令么?”
王静海被问得愣住了,仔细地想想还真就是这个道理,他没说话,奕度又说道:“你可知铁箭令代表了什么吗?”
王静海回答不知道。
奕度叹了口气:“若上面下的命令并不是唯一,且相互有抵触的话,按规矩便以铁箭令为准,也就是说,铁箭令是死命令,要是坐探大都接到了铁箭令的话,他们便会为了我们不顾一切,这才真正是我所担心的。”
王静海并不糊涂,奕度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王静海自然也想明白了:“你是担心有人故意下了这样的一个命令,让锦衣卫的人为了我们开罪于苗人,而锦衣卫的态度便是代表了朝廷的态度,这样一来,苗人就会对朝廷心存怨恨。”
奕度用力地点了下头:“嗯,而且你再想想,这铁箭令出现的时候可是与田家大少爷出事的时间差不多。”
王静海接话道:“也便是说这两件事情有着关联,正是知道我们或在苗疆会摊上大事才会有这铁箭令让坐探全力帮助我们。”
想到了这儿,王静海与奕度的心里都很是震惊,倘若真有人想要利用他们来搅得苗汉之间生出冲突产生间隙的话,那么他们可就真正成了罪人。
“这铁箭令到底是谁下的?”王静海也恨极了对方的恶毒。
奕度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从四品镇抚使以上的这些人都有权利下这样的命令,可具体是谁却不得而知了。整个锦衣卫,能够下这铁箭令的不到十个人,可就这几个人谁下的却就不是我一个小小百户能够问得了的。”
“先是被诬陷为杀人的凶手,接着便成了导致汉苗不和的罪人,这可是一套组合拳。”王静海叹了口气,他也不得不感叹对方的这种心机。
奕度却说道:“还说明了一件事儿,锦衣卫那不足十人的高官中有他们的人。”
王静海也深以为然,不过他却是叹息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我们已经身在局中,从杀出田家的那一刻起我们便已经再无选择了,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再说了,我是来救我媳妇的,现在我媳妇还没救出来呢,哪怕就是出天大的事情我也要把她救出来再说。”
奕度笑了。
翌日一早,展兆建便备了三匹快马。
“你这是?”奕度望向展兆建问道。
展兆建说道:“属下跟随大人一道去贵州城,这样也有个照应,毕竟属下对这里的人和事都熟悉些,或许能够帮到大人。”
奕度皱起了眉头,有些犹豫,王静海淡淡地说道:“让他跟着吧,不过展小旗,凡事得听我们的,切不可擅自行动。”
展兆建原本就对王静海的身手很是敬佩,听王静海这么说自然也欣然地应允了,他对自己那小厮交代了几句就侍候着奕度与王静海赶往贵州城去。
一路上展兆建都在向王、奕二人介绍着苗疆的风土人情,特别很是细致地说了四大土司家族,安家与宋家早已名声在外,至于田家与杨家,田家他们也亲自见了,倒是那杨家是四大家族中最为低调的一家,王静海与奕度知道得并不多,便问得详细些。
快到贵州城的时候王、奕二人便已经对整个苗疆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王静海还特意问到了田靖的师父,有着苗疆第一高手之称的苗疆鬼王。
展兆建说像苗疆鬼王那样的人倒是锦衣卫一直都关注的对象,只是那鬼王神龙见首不见尾,凭着锦衣卫这些坐探只能搜集一些传闻罢了,展兆建在这儿呆了十余年,却连鬼王的庐山真面目都不曾见过。
“锦衣卫在这边没设卫所么?”王静海好奇地问。
奕度回答道:“没有,当年奢香夫人面圣的时候就提出,不让锦衣卫在苗疆设置卫所,她说苗疆当由苗人自治,圣上答应了,只设了贵州卫,三司至今都未齐。”
王静海说道:“看来这奢香夫人还真是厉害。”
奕度苦笑:“确实厉害,苗疆在她与宋夫人的治理下也井井有条,当年圣上之所以应承她也是觉得对苗人有所亏歉,好像是洪武十三年吧,设立了贵州卫,当时朝廷任命马晔为贵州卫的指挥同知,那马晔好大喜功,到任不久就想灭了水西安家,那里水东、水西已都是两个夫人主政,马晔竟然当众鞭打奢香夫人,想激起水西各族民变,幸而宋夫人阻止了水西各族,并亲自进京面圣告御状,圣上这才下令放了奢香夫人,并召见了奢香夫人,在两个夫人的劝说下,惩治了马晔,并以扩建滇黔驿道与黔蜀周道为保证,这才稳定了贵州的平安,否则的话,苗人若是起事,即便朝廷能够平乱也不知道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对于这段过去王静海自然并不知道,展兆建说道:“没想到大人竟然对苗疆之事知之甚详,大人说得没错,苗疆各族相安,得以稳固还真是全亏了这两位夫人,两位夫人还建官学,鼓励苗人学汉学,水东宋家还出了两个大诗人,出了一本《联芳类稿》,引起了诗坛的轰动。这些年滇、黔合闱开科,贵州也考取不少进士举人,正是两位夫人的豁达开明,才使得汉文化能够在这苗夷之地得以传播,而眼前的贵州城则是黔地最为发达的地方,宋家与安家有入驻,贵州宣慰司衙门也在这儿。”
奕度叹了口气:“可惜啊,听闻奢香夫人积劳成疾,如今命在旦夕,倘若没了奢香夫人,水西又该何去何从。”
王静海插话道:“我还以为苗疆都是苗人呢。”
奕度摇摇头:“哪里,苗疆只是外人对贵州的一个泛称,这儿可不只是苗人,还有彝、佈依、仡佬等族,是个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因外人不明,便将这些少数民族统以苗人相称,奢香夫人便是彝人。”
展兆建点着赞同奕度的话,他又说道:“那奢香夫人今年好像刚满三十五岁,确实是可惜了,不过属下听到一个传闻。”
“哦?什么传闻。”奕度问道。
“属下也只是听说,当不得真,有人说那奢香夫人并不是因为劳疾,而是中了慢性毒药,积重难返。”展兆建说道。
王静海与奕度都是一惊,奕度说道:“何人所传?”
展兆建说道:“何人所传属下真不知道,但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夫人这些年确实是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想她死的人自然也是有的。”
展兆建的话不无道理,奢香夫人在水西的施政,一心为朝廷与黎民百姓为重,自然就会损害到某些人的利益,特别是一些小土司,表面上虽不敢对她怎么样,暗地里谁又保证他们不会使绊子呢?要说他们有要除掉夫人之心也是很正常。
不过这是小道消息,做不得准的,若是胡乱传了出去只会引起苗疆的动荡,奕度说道:“无凭无据,不可再胡说。”
“是,属下知错了。”展兆建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