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峰微微一怔，那深邃的目光里藏着意外。
许久，他低声道，“邱晴，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那天那个男的到底是谁。”我看着他眼睛，直接告诉他，“还有，你妹妹跟他什么关系，你跟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
“邱晴……”
“岳峰，你不要吞吞吐吐！我拿你当朋友，我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为你分担！就像当初你把我从纽约公园救出来一样，我一直记得你这份恩情，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他静静看着我，眸底掠过两道忧伤。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语气略带嘲讽，“你拿我当朋友？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只拿我当朋友是吗？”
“那你还想让我把你当什么，恋人吗？”我苦笑着摇头，“岳峰，两个人之间如果有爱，是绝对会互相坦诚，没有任何隐瞒的！”
“你和陆于琛之间绝对坦诚？”他抬高声调，“他什么事都告诉你吗？他接近你是为了利用你，他得到你是为了陆氏遗产，他瞒着你找人代/孕，他让你以为孩子没有了，让你在自责和愧疚中痛苦不堪！甚至……他害你含冤入狱，直到现在还跟沈冰纠缠不清！”
“邱晴……难道你认为，这就是爱？这就是你所谓的坦诚相对？”
我一时间像被什么堵住了嗓子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我发出一声笑。
我也不知那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或许是自嘲吧。我跟陆于琛这场战役中，我从来不是赢家。
“岳峰，”我轻声说，“你可能无法理解……其实就连我自己都理解不了。我恨过他，非常非常恨，直到现在我也无法释怀……可是很奇怪，一见了他的面，一跟他说话，一对上他的眼神，这种恨就自动淡出了。你知道吗，我拿刀子捅过他，我杀他的决心很强烈，但最后一刻还是反悔了……我下不去手，刀尖就停留在距离他心脏一厘米的地方！”
“岳峰，你说，我对他到底是不是爱？你是医生，你帮我诊断一下，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看着我不说话，半晌，他突然伸出手，用力扳过我肩膀。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他大声说，“邱晴，我早该带你逃开这一切，我当初就不应该放手，我应该像陆于琛那样，就算巧取豪夺，我也要把你留在我身边！可是我没勇气做到！”
“现在还不晚……我会带你离开，我想和你从头来过。”他有些激动，声音颤抖，“邱晴，过去的事情你不要问我，我也不能说！但是从这一刻开始，我是认真的，而且是很郑重的做这个决定！”
我看着他的眼眸，那眸光闪动着一丝决绝。我不知道他这个郑重的决定一旦做出，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但我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失明女孩，他最担心的妹妹。
“岳峰，你实话告诉我。”我咬着每一个字，“你说要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以牺牲你妹妹为代价？是不是有人拿她来威胁你？你不堪威胁，受不了内心的煎熬，这才想一走了之，不管你妹妹的死活了？”
岳峰猛地后退几步，神色愕然。
他喘着粗气，眉间渐渐拧成一个结，目光由刚刚的深邃、决然，变的警惕、疑惑。
“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那天带你妹妹去找你的那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初陆铮派去美国枪杀我的人！”
他愣了一下，瞪大眼睛。
我感觉我愈发接近一个事实，心怦怦跳的厉害。
“你实话告诉我，”我靠近他，“你跟陆铮到底什么关系？你跟陆家又有什么关系？你跟我在美国相遇，真的是巧合吗？”
岳峰目光开始躲闪，鼻尖泌出一层细汗，双手在身侧握成拳微微颤抖。
我想即便他在手术台上碰到最难解的麻烦，也没有如此紧张过。
“邱晴，”许久他抬眼看我，里面充满疲惫，他嗓音沙哑，带着几许恳切，“我们不谈以前的事不行吗？我说过，这一刻我想从头来过……”
“岳峰，你大概弄错了。”我淡淡的笑，“我们从没有开始过，又怎么会重新来过？”
我轻轻拉起他的手，我的手心贴住他的手心，就像当年我在监狱，他在玻璃板的那一边，我们也是掌心贴着掌心，他让我相信他一定会把我救出来……
我愿意相信他，只要他给我一句实话。
“岳峰，你把一切都告诉我吧。”我说，“我会帮你，我会站在你这边。如果你真的跟陆家有牵扯，那么我……”
“你帮不了我，没人能帮我！”岳峰突然甩开我的手。
他看上去像是在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几步踱到窗边，背对着我，背影孤寂而落寞。他双手掐腰，连连吐了几口气，像是要把心中愤懑全部倾吐出来。很久，他转过身，静静看着我，眼光流露无奈。
“对不起。”他说，“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你把我跟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吧……邱晴，我今天终于明白，那个人扎根在你心里，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也终于死心了。放心，我以后不再说让你跟我走这种话，也不会再打扰你生活。”
“岳峰，你……”
“我能不能再抱你一下？”他的笑容惨淡，很像诀别。
我心头一震。
我和他之间，最亲密的动作似乎仅限于拉拉手。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笑着靠近我，张开双臂，轻轻把我拥在怀里。
这样郑重其事的拥抱，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我情难自已，勾住他的双臂。我把脸贴在他身前，他衬衫上的味道清香的，带着薰衣草的清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普罗旺斯的太阳。
而陆于琛，身上总是烟味酒味，总是散发着不羁的气质，颓唐的色彩。
男人和男人之间，竟然也有着如此不同。
他胳膊又加重了几分力度，勒的我喘气有些困难，好像要把我揉进身体里。
“邱晴，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对不对？”
“是，”我点点头，“一辈子的朋友。”
眼眶有些发涩，他的怀抱是一场仪式，更是一种庄严的告别。
然而却在这时，大门“滴”的一声响。我心头一惊，还没来得及跟岳峰分开，便看见一双冷冽的眼眸在眼前晃。
我几乎屏住呼吸，脑子里一片空白。
陆于琛站在我面前，棱角分明的脸庞阴云遍布，薄唇紧抿，眼角眉梢之间，透着一种肃杀的狠戾。
他微微低垂眼皮，看到茶几上岳峰喝了一半的茶，看到岳峰脚上那双拖鞋，看到岳峰搁外套的沙发，正是他经常坐的位置……他的脸色愈发阴沉。
我慌了，好像做了什么惊天无耻的事情被抓了现行，两条腿都开始发软。
“来客人了？”他嗓音低哑，一步步朝我走来，脸上带着阴冷的笑意。
“陆于琛……”我急忙上前，挡住他的脚步，“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好吗？”
“你怎么了？”他看着我，“我又没想怎样，你紧张什么？”
“我……”我抿抿唇，这样确实显得我多此一举。
“慢慢说……呵。”他推开我，冷笑着看向岳峰，猛地，一拳挥在他鼻梁上。
岳峰猝不及防，大叫一声，仰面倒下。陆于琛又是一脚踢过去，岳峰在地上翻了几个滚，撞在角柜上。
“不要！”我惊叫，在陆于琛要狠狠跺下去那一脚之前，我死死抱住他。
“陆于琛，你别在这发疯！”我叫道，“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谈，我一五一十跟你解释！”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一抬胳膊把我甩出去，我嘴角被他胳膊肘撞击，猛然间火辣辣的疼，明显感觉肿起来了一块。
“邱晴，我是不是说过，这间公寓除了我，不许任何男人进来？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