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没说话，等车子开到安全的地方，她猛然停住，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一番，笑道，“也只有陆于琛了解你，他说你今天来找沈意同，可能会碰上事儿，让我接应着你。”
我心头一震。
林芝又拿出一个小医药箱，里面药水绷带，应有尽有。
“快，把手伸出来。”她笑笑。
我这才发觉，刚才逃跑的过程中，我弄伤了胳膊，擦破一大块皮，膝盖也磕破了，暗红的血渍gan了，像几条歪歪扭扭的蚯蚓趴在腿上。
“这个……也是他让你带来的？”我小声问。
林芝冲我一笑，熟练的给我包扎，“是啊，陆于琛说，就你这么笨，肯定会受伤的！要我带着这个以防万一。我当时还想，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我觉得你挺机灵，怎么会受伤？没想到又被这家伙说中了！”
我低头，不知不觉脸颊发烫。
林芝帮我包扎完毕，往后拢拢长卷发，目光里别有深意。
“啧啧，”她轻叹，“你说你，为什么要出来拼这命呢？我们这种没男人疼的，才要自己拼，你有男人罩着，至于吗？”
“谁能罩着我？”我嘴角扯扯，“芝姐你别开我玩笑了！”
“这么久了，你居然还不跟我交心！你这丫头……”
她瞪我一眼，随手掏出根女士烟点燃。天窗打开，我发现她把我载到山顶上了，阳光晴好，天空特别蓝，仿佛触手可及。
“哎！”她推推我，“那东西你没弄丢吧？”
我急忙掏口袋，录音笔还在，我长舒一口气。
“胆子够大的！”她翘着大拇指，“连我都不敢用这招暗算沈意同！你可帮我出了口气，你是不知道，这老头子有多嚣张！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但就是没人敢动他……”
“芝姐！”我被今天这一切弄的摸不着头脑，急需一个解释，而现在我能问的人也只有她。
“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陆于琛怎么知道我今天找沈意同？”
“这个我不清楚。”她看我一眼，“不过他那人那么细心，你的一举一动他都是知道的。他的细心只对你，他的眼睛也只长在你身上！”
“那今天他怎么不来救我？”
“他大概有事儿吧。”林芝打开音乐，手肘撑在车门上吹风，“哦对了，录音笔里的东西，你别忘了备份！”
“嗯。”我点头。这个当然不能忘，这是我好不容易搜集来的证据，有了这些，才有希望扳倒沈意同。
“邱晴。”林芝回过头来，脸上笑意消失，神情严肃不少。她抿抿嘴唇，又吸了几口烟，眼睛一会儿看着我一会儿看向别处，过了好久，终于开口，“知道吗？这段时间高飞在调查的人，其实就是沈意同！”
“什么？”我浑身一震，呼吸也不由得紊乱起来。
“我现在才弄清楚，高飞身份背景确实不一样。”林芝低声说。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林芝怔了一下，笑笑，“他不是你朋友吗？你还问我？”
“我对他也不了解。他只是救过我而已。”
“那就继续把他当朋友吧。”她拍拍我肩膀，“他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但至于他是谁，我不能说，也不敢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沈意同这次，摊上大事了！”
“我想你这录音笔里应该有很多沈意同的猛料吧？”林芝看着我。
“猛料吗？不知道算不算。”我耸耸肩，然后我打开录音笔，调出录音文件，里面清清楚楚是我跟沈意同的谈话。
十万块现金，雨晴珠宝入江州商会的条件。
还有……
他要我洗黑钱！
林芝脸上渐渐浮现一种兴奋之情，她看向我，本来就长了两只桃花眼，此刻更是闪闪发光。
“邱晴你真是太伟大了！”她欢呼着拥抱我，“我这就带你回去，你赶紧拷贝几份，明天就给高飞送去！”
“可是我不知道高飞的联系方式。”
林芝顿了一下，眉头微蹙。
“这个有点麻烦……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她说，“高飞一般隔三四天就会去一次卓越大楼，等到他出现，我立即让人通知你！”
“邱晴，这些证据很宝贵。这几天你一定要小心保存，也千万要小心自己的安全，懂吗？”
她眸色深沉，面容平静，此刻看上去，她不是那个风情万种的卓越大楼老板娘，更像个惩恶扬善的侠女。
我笑起来，想起三年前跟林芝第一次见面，她像个老/鸨强迫我接客……那时恨透了她，也想尽办法逃离，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俩会成为一个战壕里的盟友。
林芝发动车子送我回家，一路上/她还是有说有笑，话题当然离不开衣服包包、首饰名酒，还有……男人。
“邱晴，不是我吹牛，你芝姐见过的男人，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是，您厉害！我心里暗叹，笑而不语。
林芝瞅我一眼，继续说，“我十六岁就出来混，二十来年了，什么样男人没见过？男人这物种啊，真是奇特……青蛙能变成王子，王子也能变成……”
“青蛙？”
“错！王子再变，就变的连蛤蟆都不如了。”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过像陆于琛这样的男人挺少见的。”她看看我。
我低头不说话，绞着衣角，难不成林芝今天不光来救我，还要帮陆于琛当说客啊？
“邱晴，姐姐是过来人！只想劝你一句，陆于琛这样的，你错过了是你的损失！”
我沉默好一会儿，轻笑道，“芝姐，你根本不了解我们的过去。”
“过去我是不了解，可你们的现在，我是看在眼里的。”
“现在……你觉得他对我好吗？”我笑笑，把窗子摇开，山路上的风很清爽，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芝姐，你看没看过倚天屠龙记？”
“武侠啊？”她一怔，“我不看那些打打杀杀的。”
“那书里的男主角，有四个女人喜欢他，最后只有一个留在他身边了。其实我觉得，赵敏留在张无忌身边，不是因为张无忌爱上了/她，而是因为她坚持到了最后，张无忌不得不选择她吧。”
我把头转向窗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惆怅。
我跟陆于琛之间其实也是这样的，从前他身边有无数女人，他万花丛中过，我只是那最不起眼的一朵。
所以从前，我也是最不听话那一个。我知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耍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就是为了让他多给我一点爱，然而最终……他还是一次次丢下我。
直到现在，他肯回头好好看看我，或许也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我赖在他身边太久。真的太久了，久到别的女人都跑光了，久到他已经把我当成了一个习惯。
“芝姐，”我转过头，“你有没有真心爱过一个人？”
“爱？”她无所谓的笑笑，“邱晴，你不觉得跟我这种人说爱，有点奢侈吗？”
“现在没有，年轻的时候总有吧？”
“早忘了。”她摆摆手，“从入这一行起，我就不奢望真爱。不过要硬说有……可能还真有一个，就是我第一个客人，跟了他挺久的，可他有老婆有孩子，所以没几年他就给我一笔钱，我们也就那么散了。”
“散了之后你心痛吗？”
“有什么好痛的！”她像看个外星人，“好处都拿到了，痛苦给谁看？”
说的还挺有道理……我笑笑，不再说下去，林芝愣了一下，接着改口，“哎哟邱晴，你别听我的，你跟陆于琛，你俩跟我情况不一样！”
“陆于琛对你确实没的说！就为了让你扳倒沈意同，沈冰被警察带走，他都没说半个字，而且还让警察来调查沈冰的车……那车上还藏着不少现钞呢！”
“啊？”我大吃一惊。
“千真万确！”林芝看着我，“都是沈意同受贿的！现钞的好处就是，不留痕迹，而且他家母老虎也不知道！这些钱他就偷偷给了他私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