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宇文海手里捧着钦天监刚刚送来的折子，盯着明暗跳动的烛火思绪翻涌。
又回想着连日来收到的关于五王府的消息，明明昨日才听到消息说五皇子已经有所好转，能下地也能好好吃东西了…怎么到了今日晚间，就要叫朕去看最后一面了呢？
五王府的人急匆匆的来报，甚至连礼仪都没有做好，鞋子都跑掉了一只，皇帝本有不满，听了消息却没有责骂他殿前失仪，只是傻愣愣地坐在御书房发愣。
“皇上，我家王爷怕是不好了，王爷心心念念着您，就想再见您一眼……”老管家的话像是晴天霹雳，雷得皇帝外焦里嫩。
论他心里对这个孩子有什么样复杂的情绪，这也是他膝下最疼爱的孩子啊。可是如今只是一场风寒，一场风寒就要带走他皇儿的性命吗？
贵为九五之尊的他也无法接受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他甚至不敢去王府里看宇文澈一眼，只是徒劳地让钦天监想办法，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陛下，卦象虽说柳暗花明，却也是险象环生后的，若是王爷挺不过去……”这是钦天监的原话。
“可有什么朕能帮上的破解法，朕实在不忍看着他……”宇文海眼里含着浑浊的泪，梅妃的脸与宇文澈的脸似乎重合再了一起。
“勉强可一试的，唯有冲喜一法。”
于是，宇文海顾不上朝臣的议论，也顾不上等着他去看望的宇文海，待在御书房里，翻遍了朝臣家里待嫁的女儿资料，最后差点直接张贴皇榜给宇文澈选妃了，还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拦了下来。
最后皇榜还是贴了出去，只是贴的不是选妃的，而是寻医救治的。不论何人，能救宇文澈的赏黄金万两，赐豪宅，加官进爵……好处多多。
闻心攸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喉头有些泛酸，为了转移注意力，小手狠狠地在宇文海腰间狠狠一拧，说不上是醋意还是对宇文海身为父亲所作所为的感动，只觉得原来皇家也还是有亲情的。
相比之下，宇文澈倒是有些情绪复杂了。
他为了做好这一通戏，硬把自己搞成病恹恹，气若游丝的模样。宇文海想过很多种情况，也许皇帝会难过，会悲伤，却完全没有想到，到了自己快死的这一刻，皇帝竟然是不敢见他。
如果不是宫里传来的消息，恐怕自己也会觉得这个皇帝父亲，是个薄情寡性之人吧。
“计划都被打乱了。”柳安程在旁边道。
“那就随机应变吧。总归现在太子不在，太子，党群龙无首，皇上那边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应对，总归不会是坏事。”宇文沛不在，太子，党就算是反对皇帝此刻做的任何决定，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而等宇文沛回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恐怕这也是宇文沛没有想到的，他打探了这么久，如果不是在确认宇文澈毫无威胁力的情况下，也不会对京中毫无准备地离开。
宇文澈被迫被宫里的天才地宝“吊一口气”苦苦支撑着，皇榜张贴了三日不到，很多有用没用的人都揭了榜。
在宇文澈幕僚的观选下，选定了一个白胡子仙风道骨的江湖郎中。在“红尘道人”的医治下，宇文澈开始慢慢好转。
“红尘道人”收了皇宫赏赐的金银珠宝，很有眼色地拒绝了高官厚禄的诱惑，离开了皇宫。
宇文海为了表示对五皇子的看重，在五皇子后下令昭告天下，封宇文澈为为王，封号为泰，划了江南两岸为宇文澈的封地。
朝臣为此议论不休，且不说泰字的贵重，单单江南两岸的丰硕就足以让人眼红，单看每年两岸的收税便知。由此可见宇文海对于宇文澈的看重，另太子，党的众人捶胸顿足气坏了脑袋。
“该死！”此刻远在凉州的太子殿下宇文沛，听到消息后气得把手中的茶盏狠狠地摔了出去，桌上的一应物件也被他砸了出气，地上一片狼藉。
“殿下，气坏了多不值当。”米兰心上前安慰道。
凉州赈灾是大事，宇文沛竟然也带着米兰心，可见米兰心地位。
“本王如何能不气！”宇文沛咬牙切齿道，“我查看过宇文澈的药方了，也派人打探过了，明明就剩一口气的人了！怎的还能叫他活下来！”
如果不是他亲自派人反复确认了多次，他又怎么会毫不设防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把那么一个大敌放在京都。
“殿下不必着急，如今之事已成定局，急也无用。当今之际是要抓紧把凉州拿下要紧。”
拿下凉州一事是神秘人指导太子的。太子的人马早在凉州水患传到京都前，就赶到了。他们没有赶在朝廷的人到来之前赈灾，而是趁着朝廷人马到来之前从各地买卖了不少粮食，再运到此地，狠狠赚了一笔。
而身为赈灾官的张明利明面上是向着宇文澈的人，实际上早就被自己收买了。暗地里很多事都是他在帮忙运作的，此次在凉州所得的金钱，以及被克扣下来的赈灾银两也都进了宇文沛的口袋。
借着赈灾所得养自己的私兵，正是神秘人跟米兰心的计策。
恰巧这帮刁民不满粮商哄抬物价，朝廷赈灾妆模作样，起义了。宇文沛更有了充沛的理由扩充人马，一应打乱混入了灾民的阵营。只等朝廷再运来一批赈灾物，他就可以装模作样地把这场暴，乱平息下来。
既赚了政绩又得了名声，更重要的是手下的私人兵马成倍的增长。一举数得，百利无一害。
“罢了，如今我放眼的是整个天下，区区一个泰王一个江南而已，除了眼前这大好山河，余者尚不如我的眼。”宇文沛猖狂地笑笑。
“如今看来，我这王弟格局还是太小了。眼界仅在朝堂那一亩三分地。”
宇文沛现在手里有了兵马粮食，野心也愈发的膨，胀。
与此同时，远在京都的宇文澈此刻也是怒不可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酝酿着恐怖的风暴。
屋里的气氛冷冽紧张，汇报消息地探子忍不住深深咽了口口水。“咕咚”一声却是十分的清晰。
“下去吧。”闻心攸摆摆手示意探子下去。
“心攸，我真想，杀了他。”宇文澈闭了闭赤红的眼，敛去眸中的波涛汹涌。
探子的消息还在耳边回荡着，太子在凉州哄抬粮价，赈灾粮食以次充好，灾民每人每日至多分到一碗看不到米的清水米汤，赈灾银一应进了太子腰包，宇文沛用着朝廷用来救命的银子，招兵买马，屯粮及物。
凉州一场水患夺去近半人口姓名，而今又在太子的行为下，饿死了将半，灾民上天无门，多少人没死于大水，却死在了人性前。凉州如今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末路。
“他怎么敢？！”宇文家的天下，凉州千万无辜百姓，一样是他的子民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做就去做吧。”闻心攸把手轻轻放在宇文澈握成拳的手上。
身在太平盛世的闻心攸经历了最大的不过是几场地震，一直不曾直观的面对过。即使是身在现代时，这种天灾都是人力所不可避免的，何况是现在这种人力物力都跟不上的落后时候。
易子而食，多么可怕的词语，她一直都以为是个夸张的描述。一直到了这一刻，她才恍惚间明白了这个世道的可怕，天灾人祸，天灾尚可挽救，人祸呢？难过灾民要乱了。
不挣没粮食，要吃人，还不一定能活下去。挣了，也许就死了，可活下来的话，会有粮食，不用交换孩子出去，不用担心自己死了尸体还要被人啃食，也许还有粮食救救自己的亲人朋友……
至少也能杀了那些克扣了自己救命粮食的罪人。
“我想，这些东西你可能会用得上。”闻心攸拿出自己整理出来的东西。
“我看了很多书籍县志，大概也理出来凉州的地势地貌，水患一事或许能帮上你。”
堵不如疏，洪水就是这样的。挖一些防洪渠，在必要的地方修建堤坝，再把江水引流……很多很多，都是古人还没想到，后世却总结出来的。
“这，这……”宇文澈只是看了几页，双眼直冒精光，开心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宝贝，却不知道你居然这么的宝贝。”宇文澈简直开心得想把闻心攸抱起来转两圈。
“这有什么，你们现在没有想到也是正常的，这些都是后世用了老祖宗几百年的经验总结下来的。”
看东西对宇文澈有用，闻心攸也是开心。
“我明日就准备上朝，把这计策呈上去给父皇。”宇文澈当下就赶紧地铺纸砚墨开始写折子。
“凉州一事，恐怕还是得想想办法，亲自去一趟。”闻心攸严肃地说。
“本王肯定是要去的，宇文沛犯下的错，我必须要天下人知道。定要父皇亲自处置了他，让天下人明白，宇文沛并不能代表宇文家。”
宇文澈正要落笔，当下抬眼看了看她，正色道。
无论宇文沛怎么跟他挣怎么陷害暗算，他都可以不计较，甚至是皇位都可以拱手相让，只是这宇文家的根基，绝不允许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