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心攸慵懒地依在贵妃榻上，手上握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神色惬意。
“你现在大包大揽地包了一堆的活计，我都有点闲得慌了。”柳絮捏了颗葡萄塞进嘴里，对着闻心攸翻了个白眼。
“你是不知道呀，我也不想这么勤快的呀。”闻心攸咬了一口苹果，无奈地开口，“小五他们现在战战兢兢地处理朝政，多少官员大臣都盯着他们，等着抓他们的错处呢。”
她们都明白，一旦被人发现了宇文澈离京的事情，可能整个苑国的天就要变了。男权皇权至上的年代，闻心攸身为皇家的媳妇，居然违背了世俗的眼光，公然地站到了人前。像男子一样去接洽，商谈工作……
御史台的御史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可以口诛笔伐，把嘴炮对准皇家额度机会的。甚至御史们有些还做好了要在金銮殿上以死进谏的表演，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也不论最后是生是死，至少史书上是绝不会漏掉他们的名字了。
“这银行的工作是皇上安排给你的，但你现在是自己把自己推到了风尖浪口上了，你想明白了吗？”柳絮叹息道。
“于其让朝野内外的人死盯着小五他们等着抓他错处，倒不如我主动送上门来，给他们做个靶子，”敌人的火力有了可以输出的方向，自然不会在紧盯着一个不知会不会有疏漏的地方。
何况夫妻本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泰王妃闻心攸原本身份就是被人诟病的，而今一个可以大做文章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就算是不能靠闻心攸动摇宇文澈的地位，只要能把闻心攸拉下来也是好的。泰王妃的位置一旦空出来了，众人就有了争取一步登天的机会。只要齐心协力地把闻心攸拉下马来，空出来的位置就是大家各展神通的时候了。
“你应该知道这么做以后，你所要面对的。”柳絮皱着眉，说不上是赞同还是反对。
“清门郡那边的情势，你觉得是三两个月就能结束的吗？”闻心攸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语气里却泄露了几分凝重，“我若是不把这些无所事事的目光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让朝野上那些老狐狸们看出倪端来。”
“虽是这样，但你这样要承担的风险……”柳絮有些头疼，“见识过网络暴力的年代，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人言可畏的力量。”
“咱们都是见识过舆论力量的人，现在这个大时代背景，至高无上的不过就是皇权男权。”闻心攸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舆论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了，未必这就是一个死局。”
“原谅我最近忙着处理银行的事，还要操心你的事情。”柳絮揉了揉眉心，“我的脑细胞已经用得快要枯竭了。”
“我的身份不是平民王妃吗？”闻心攸只觉得此刻心里更加有底了，“百姓们拥有的话语权并不比权贵们低，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闻心攸记不得曾经是在哪里看到过，某国的皇室王子也是迎娶了一个平民王妃，而这个平民王妃靠着做慈善公益，获得了不少民众的爱戴欢喜，到最后在皇室里也有了自己的地位跟话语权。
“你这么说来我倒是明白了。”柳絮几乎是把闻心攸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立马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只希望那群老狐狸们不要欺人太甚，把你逼得太狠。否则，我应该替他们掬一把同情泪了。”
柳絮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并没有闻心攸长，但在闻心攸身边的这段时间她也着实看明白了不少。闻心攸确实是个聪明人，难得的是即便嫁入了皇室这样的大染缸里，闻心攸依旧保持着一颗纯良的赤子之心。她所做的很多事情，往往许多确实是为了利益而出发的，但也确确实实都是有利于国家百姓的好处。
远的不说，就单单说最近的银行还有军队的一个退休金，这两点就解决了多少百姓的压力。何况闻心攸这段时间为了联络跟钱庄的商户们接洽，甚至还开办了不少以公益慈善为主题的聚会，有皇家的名头在，确确实实有不少的商人慷慨解囊，贡献了不少金银来买名声。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十足十的实惠落在了百姓们的身上。不管闻心攸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百姓们到手的利益都是真实存在的。而闻心攸也并没有大包大揽，大肆宣扬自己的仁义善良，都是悄悄在做实事，可想而知，若是百姓们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一直在为他们着想的王妃存在，该会是如何的感恩戴德。
人都是有一定的仇富心理的，难得的是闻心攸明面上也是与百姓们一样的平民出身，相较于那些家财万贯，权势滔天的官员商贾，更能对百姓们的生活感同身受。而且这样的平民出身，也更让百姓们亲近感激。
“我的身份或许是他们用来诟病的借口，但却不足以成为他们用来攻击我的理由，否则……”闻心攸笑了笑，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我倒是蛮怀念咱们那个人人平等的时代的。”
“你胆子真大！”柳絮诧异，闻心攸话里透露出来的野心让她不禁有些惊讶，人人平等固然美好，但是那也是曾经经过了多年的累积和抗争才发展出来的局面，闻心攸若是真的要改变古人们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传统，甚至可以说是印刻在了骨子里的习惯，又谈何容易。
要知道，自古以来妄想变法的，不管最后结局如何，变法领头的人，哪个不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例如商鞅变法，申不害改革，王安石变法……
柳絮不知道该如何改口去劝阻闻心攸，又或者该不该去劝阻闻心攸。茫然间，柳絮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慢慢地在融入到了这个社会时代里。曾经的现代社会，那种人人平等，法制，自由的时代似乎已经距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权势，享受着奴仆们的服侍。习惯了冷眼旁观，人命在金钱和权势面前，如同蝼蚁草芥，不值一提……莫名的，柳絮觉得自己身上一阵寒凉，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在习惯和想法上改变了如此之多……
“最近忙着银行的事情，锦楼的账目我都好久没去看过了。”柳絮顾不得多想，匆忙找了个借口就想离开，回去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你这个甩手掌柜做得舒服，我还是得去看看才会放心。”
“慢走哦！我就不送你了。”闻心攸看着柳絮急促离开的背影，神色有些莫名。
人都是接受能力极其强大的物种，柳絮受这个时代影响慢慢在改变，她又何尝不是呢？嫁入皇家，而如今自己的丈夫更可能是未来要登上宝座的人，闻心攸扪心自问，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慢慢转变着？曾几何时，觉得朝堂于闺围的暗流汹涌是离她如何遥远的东西，而今竟然也无师自通的开始弄权算计了。
从凉州城回来以后，似乎一切都在默默改变了。闻心攸说不上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但闻心攸知道，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有了足够的权势实力，才能有资格谈得上保护谁，有资格站在宇文澈的身畔。
小五依旧低调地处理着宇文海扔过来的奏折，矜矜业业丝毫不敢懈怠。平日里还要按着闻心攸的要求，用宇文澈的身份放低了姿态，做出令人疑惑却不足以令人怀疑的姿态，小心翼翼地跟闻心攸一起扮演一对生了间隙隔阂的夫妻。
闻心攸还是频繁的举办一些慈善晚会一类的活动，与柳絮一起邀请了不少的名媛商贾贵妇。有钱人砸钱买名声，闻心攸也不贪图他们的钱财，一分一毫都花得有理有据，从孤儿院到养老院，再到义诊的药馆子，一个个都是真材实料为了百姓好的项目建设起来，人人都有目共睹。就连朝堂上弹劾闻心攸的人都被宇文海用这些堵了回来。
闻心攸担心朝堂上的老狐狸找不到空子下手，明面上不仅要继续鼓囊出各种项目来，就连私底下也要尽心维持跟宇文澈吵架的样子，就像是给奔跑的骡子眼前吊了个胡萝卜，总觉得近在咫尺，但总是要差上那么一步。
皇帝宇文海虽是对闻心攸抛头露面有所不满，但皇家如今除了宇文澈这个独苗皇子，再也没有顶用的皇子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总要顾及着宇文澈的面子，何况在宇文海的眼里，闻心攸也是在替自己做事，吏部这些言官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闻心攸清楚，如果不是自己一边在给皇帝办事的同时，一边还打着皇家的旗号做慈善，很可能皇帝也会倒戈指责她。为了让皇帝多多庇护自己，闻心攸三不五时的就得拿着银行目前已有的进度府里给皇帝过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