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槿颜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天刚刚朦朦亮，她努力睁开自己的双眼望了望，便看见王璟瑄此刻正坐在自己床边，那双素来冷淡的双眸脸上的些许暖意：“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她虽然心中笃定了王璟瑄一定会来救自己，却不曾想过她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王璟瑄见她这般同自己说话，微微有些不悦，却要看见她的被角露了个口，于是便伸出手替她一掖好：“你我之间何须这般的疏远？”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还是要说一句的。”于是坐起身来打量了这个房间，见房间之中没有多余的摆设，却挂了很多字画，便有些感激的说道，“知道你素来有洁癖，没想到你还愿意让我住你的房间，睡的还是你的床。”
昔日在楚国之时，他也住在皇宫之中，但是他住进来的那天晚上，足足花了二十个婢女为他打扫房间。
其洁癖之深，简直不是一般人可以企及的。
王璟瑄没有想到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她都还记得到，于是唇角微微勾了勾，“所以你应该感谢本少爷。”
“自然应该好好感谢你，不过现在却不是该感谢你的时候。”
她目光突然变得严肃而认真，“我那一日明明是拿钱让那个杂仆带你们家六少爷去看病，可是最后坊间流传的却又是我嫌他挡了我的路，所以让那个杂仆把她给处理了，但是却又是毒性蔓延全身才死的。”
她微微眯了眯双眸，“可能够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他有些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我想要验尸。”
话音一落，纵然是冷静如王璟瑄，此刻脸色也不免变了变，“你的意思是？”
楚槿颜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我那日看过他的伤口，虽然是蛇毒，但是伤口之处有被切开的痕迹，想来是他自己已经放过毒了，那日昏迷在那店门口也只是因为余毒不清罢了，试问，一个余毒不清的病人又怎么会被毒给毒死呢？”
那也只是匆匆一瞥，但是她也记住了。
王璟瑄见她目光之中满是自信，于是也就点了点头，“既然你这般说了那就相信你，我已经跟父亲说过这件事情让我全权处理，所以明日，咱们就去查看他的尸体。”
听见他这般爽快的就答应了，楚槿颜微微有些发愣，她抿了抿唇，“虽然我很想洗清自己的嫌疑，但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要对他的尸体不尊，你作为他的族亲，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吗？”
“这有什么？”他斜睨了她一眼，“想来你应该是理解我这个人的，他一个偏方子弟，不值得我花费心思。”
楚槿颜闻言，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檀雪突然推开房门拿着药走了进来，她看着王璟瑄，十分恭敬的行礼说道，“见过公子。”
“嗯。”王璟瑄漫不经心的应了两声，随即站起身来方便檀雪为她换药。
看着檀雪，楚槿颜这个时候脑袋才终于全部清明，她不由得拽紧了被子，“你只救了我一个人吗？”
她记得，清秋是和她一起被抓进去的，自己都受了这般严重的酷刑，那么清秋岂不是更加……
她不敢再想象下去，于是只能抬起头来望着王璟瑄，“可否再帮我一个忙？”
她不想再欠下人情，却也只能这样。
王璟瑄却摇了摇头，他看着她脚踝上的伤，眸光更显得幽深：“你应当知晓，我救出你一个人来，皇上不会管这件事情，因为这是他给世家的颜面，可我若是在从天牢之中带出一个人来，那么便是在挑衅皇权了。”
如果是为了楚槿颜，他尚可以一试，但是若是为了一个婢女的话，则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楚槿颜听见他这般说，却也知道是事实，心里纵然万般担心清秋，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能垂下脑袋有些苦涩的说道，“我能够理解你。”
檀雪见状，朱唇微微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小心翼翼的拆开她脚踝的绷带，然后拿着药膏上了上去。
“你脚上的伤很严重，以后可曾想过再跳舞？”他有些惋惜的望着，他曾经亲眼看着她在楚国第一舞坊的高台之上练习琦云舞，那如同九天玄女一般凌天飞扬的画面，他这一辈子都能记着。
楚槿颜摇了摇头，他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的脚踝，那上面此刻全部覆盖着绿色的药膏，“檀雪，你先下去吧。”
“是。”檀雪没有为她帮上绷带，端着药膏就下去了。
见房间之中只有他们二人，楚槿颜这才抬起头来望着王璟瑄，脸上带着释然的笑，“不跳了。”
“只是可惜了。”他又另寻了一张椅子坐下，然后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张病态的脸，这张脸虽然也漂亮，但是却始终不及她之前的那张面容。
“痛吗？”
他知道，却无法想象强深深的换上另外一张脸该是有多么的痛苦。
她摇了摇头，素手却不由得抚上自己的脸庞，她知道，自己的脸此刻定然是苍白的。
“痛，但是已经习惯了，你知道吗，刚刚换上这张脸的时候，我一点也不习惯，但是我知道，我之前的那张脸已经再也不能够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于是吸了一口气，唇角微微勾了勾，“不过现在换了一个身份，也挺好的，你以后可以叫我云汐。”
王璟瑄没有说话，他的眸光如黑曜石一般幽深，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楚槿颜见状，也没有再说话，她想躺下睡觉，但是脚踝处传来的剧烈的疼痛却让她不得不保持清醒。
方凌雪，你是一个多么狠毒的人啊，在楚国之时毁了我的面容，此刻又毁了我的腿，也许有一日我可以报仇的时候，我也该让你尝尝这种滋味是什么滋味。
一时之间她的目光之中带着些仇恨，王璟瑄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丝仇恨，他的眸光更加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