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手劲很大，秦安雅没有防备，脚步一个趔趄，身侧的男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勉强站稳。怔愣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慕瑾宸本能地将女孩护在身后，削薄绯红的唇抿成冷硬的弧度，“秦伯伯，本来秦家的家事我不该插手，可是两天后就是我跟安雅领证的日期，我必须确保她完好无损，当个漂亮的新娘！”
秦安雅眼前发黑，耳膜一阵轰鸣，喉咙里尝到一股腥甜的味道。
从小到大，父亲从未动手打过她，今天是第一次。如果不是气到极致，向来理智慈爱的他根本不会动手打她。
妈妈对父亲来说，除了生活的伴侣，还是精神上的支柱。年轻时父亲是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子弟，不被所有人看好，妈妈娘家势力好，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在面包和爱情的抉择中果断选择了爱情。如果不是妈妈不离不弃陪在父亲身边，陪他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时期，父亲根本不可能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妈妈的死，对他来说意味着失去生活伴侣，更是精神世界的崩塌。
秦牧面容枯槁的脸上变得憔悴黯淡，“安雅，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秦家别墅是秦家的根本，卖掉秦家别墅就是动了秦家的根基，如非走投无路，绝对不能打秦家别墅的主意。秦家别墅对你妈来说意义非凡，是一家人温暖的避风港，是她千辛万苦想要守住的根基，充满了你们姐弟俩儿时所有欢乐的回忆。你把秦家别墅卖掉，等同于亲手毁掉你母亲亲手筑起的美梦。”
秦安雅知道秦家别墅对母亲来说意义非同凡响，只是卖掉秦家别墅的厉害关系远比她想象中更加严重。她把母亲送去高级的疗养院，就是想阻断妈妈和外界的联系，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她知晓了。真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事态的发展偏离了预定的轨迹。
秦家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放下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去请求帮助，得到的却是冷眼和嘲讽。冷眼旁观也就算了，还有人趁机落井下石，她深深感受到那种走投无路的无奈和这个世界的冷硬人心，否则她也不会把心思动到秦家别墅上。
“爸，妈妈的死确实是我间接造成的，我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所以你怎么打我骂我，我都毫无怨言。只希望您等节哀顺变，不要太过难受，伤了身体。”
之前她怀疑有人暗中搞鬼，故意让她妈妈知道拍卖秦家别墅的消息。可是她查了监控，根本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如果不是她猜想错误，那就是幕后黑手太过狡猾了，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的把柄。
慕瑾宸弧度优美的下颚线条微微收紧，凌厉的剑眉蹙在一起，“秦安雅，就算你把所有罪责揽在这个身上，伯母也不可能起死回生。”
他深邃的眸子看向秦牧，眼中意味深长，“秦家别墅刚刚拍卖，待在疗养院中的伯母马上就收到消息，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太过刻意了？凶手的意图十分明显，她就是想刺激伯母，让伯母精神失控，从而做出过激的行为。”
秦牧手掌微微颤抖，掌心仿佛还残留着温度，他喃喃自语道：“是啊，人死不能复生，走了就永远回不来了。”
他跪倒在地，眼神颓废，透明的泪水不断从深陷的眼窝滚落下来，“淑莲，为什么要想不开？你一声不吭就走了，连最后一面都不愿等我，丢下我孤家寡人一个人。”
他攥住秦皓宇的肩头，死命摇拽，“你这个不孝子，你妈坠楼为什么立马通知我？她毫无怨言陪在我身边三十年，我连她最后一程都没有去送她，你存心要让爸愧疚心死是不是？！”
秦安雅挣脱慕瑾宸，一下子跪倒在秦牧的面前，“爸，你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请不要责怪自己，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妈妈。”
她整个娇小的身躯都在瑟瑟发抖，背影透着无助和凄凉，已经泣不成声。
秦牧眼睛红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眼里浓浓的厌恶，“我不是让你守住秦家，照顾好你妈妈和你弟弟，无论如何也不要打秦家别墅的主意，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你一意孤行卖掉秦家别墅，把你母亲逼上绝路，非要眼睁睁看着秦家家破人亡你才甘心？”
他嫌恶地将秦安雅推倒在地，“你妈的死你难辞其咎，余生好好忏悔自己的罪过吧！我秦牧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以后秦家跟你没半点关系！”
秦安雅瘫倒在地，澄澈的水眸写满了不可置信，“爸，您这是要把我逐出秦家，跟我断绝父女关系吗？”
那双曾经闪烁着璀璨星光的眼睛，此时变得黯淡无光。
她跪着爬到秦牧的跟前，眼泪想断了线的风筝，“爸，您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不能不要我啊！我是您的女儿，骨肉至亲，血脉相连，永远都无法割舍的亲情。我欠妈妈的，将来我会下去亲自向她赔罪！”
秦牧看到秦安雅那张跟她母亲七分像的脸，心脏仿佛被人用尖刀刺入，剜心的疼痛，“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负责任。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卖掉秦家别墅，你妈又怎么会无辜丢了性命？”
他面容枯槁的脸上写满了自责，“淑莲还那么年轻，我答应跟她白头偕老，陪她去海角天涯，看尽祖国的山川河水。可是诺言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你就走了，扔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在世上。苟延残喘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秦安雅巴掌大的小脸布满了泪痕，“爸，您千万别这样说。妈妈走了，你还有我和皓宇陪着你啊，我和弟弟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妈妈在天上看着我们，一定不希望你自暴自弃。为了不辜负妈妈的期许，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您是我和弟弟的希望，也是秦家的希望，你若是倒下了，秦家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慕瑾宸挺拔的身躯蹲下身来，将女孩拥入怀里，嗓音磁性温柔，“安雅，别想那么多，交给我来处理。你愿意相信我吗？”
秦安雅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下来，愣愣地点头，“瑾宸，帮我劝劝我爸，拜托你了！”
慕瑾宸还是第一次看到秦安雅这般孤独无助的模样，那双漂亮的眸子写满了自责和愧疚，看起来楚楚可怜。
因为她过去对他的伤害，他可以对她冷嘲热讽，可以在她困难的时候袖手旁观，却无法看着她受伤孤助的模样。
他重重地点头，“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么客套？放心，交给我！地上凉，小心寒气入体，去沙发上坐着吧！”
秦安雅看着慕瑾宸眼中的温柔，一时忘了反应，半天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