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宸倚靠在别墅栏杆附近的墙壁上，景观灯将他的五官映衬得格外清冷刚毅，眸光说不清的深邃，像是幽深的大海，让人无法洞察他的内心。
男人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双手护着火星点燃一根香烟，薄雾袅袅，让男人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变得模糊起来，“既然决定离开，那些疑问干脆彻底抹除，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没有泥足深陷，可以全身而退。不伤筋动骨，不痛彻心扉。”
他很少在秦安雅面前吸烟，并不代表他没有烟瘾。心里烦躁，更需要尼古丁来平复心头的焦躁情绪。
唐雪莉心里自嘲地笑了笑，也对，她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竟然妄想取代秦安雅在他心里的位置，即便撼动不了秦安雅在他心里的地位，至少能够占据一席之地。现在她才发现，她对他来说不过是匆匆过客，犹如过眼云烟，半点痕迹都不留。
“在你人生最灰暗低谷的时期，没有秦安雅的参与，是我的陪伴弥补了你内心的寂寞和空虚。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是唐家好心收留了你，扶持你创业，为你铺平所有的道路，助你在竞争惨烈的国外一路披荆斩棘，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我爸是商人，不是慈善家，他清楚我对你的心思，是我恳求他帮你，他才愿意无条件的帮助你。都说喝水不忘掘井人，你现在打算一脚把我踹开了吗？”
当初她在街头遇到了被地痞无赖欺负的慕瑾宸，被他那惊为天人的样貌深深吸引，从地痞无赖的手中救下了他，执意将他带回了唐家。
慕瑾宸在唐家寄宿的那段日子，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在晨曦初上时跟他说一声“早安”，在繁星璀璨的夜里跟他道一声“晚安”，成了天真浪漫年华里最简单的幸福。
一年后，慕瑾宸事业小有所成，他搬离了唐家。他依旧每天会上唐家拜访她的父亲，她依旧每天都能看到他那张英俊儒雅的脸庞。梨花树下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成了她眼里最美的风景。
渐渐地，他狭长的眼睛变得更加深邃幽沉，眉眼透着疏离，习惯了将心事掩藏起来，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就连朝夕相处过的她，也觉得他变得陌生起来。
他似乎有意在疏远两人的距离。
慕瑾宸幽幽吐出一口烟雾，隔着轻烟薄雾打量着眼前眉眼忧伤弥漫的女孩，记忆里那个青涩腼腆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女孩，他不能再将她当成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第一眼遇到她，她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聚满了星光，她把倾慕和爱恋全部写在脸上，毫不掩饰她的爱慕。青春懵懂的年纪，他可以对她的爱慕一笑置之，假装看不见她眼中的爱恋。如今她已经到了懂爱的年龄，他已经没办法对她的爱视而不见。
唐雪莉是阳光明媚的女孩，张扬的性格，张扬的爱情，无缝不钻地侵入他的生活，甚至让骄傲的秦安雅产生了危机感。如果放任她继续为所欲为，他和秦安雅的感情将岌岌可危。
所以，他不得不狠心地将她从他的世界里驱逐出境。
“莉莉，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正因为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所以才会狠心逼你离开。我不想耽误你，不想让你在最美的年纪遇到错误的人，白白耗费自己宝贵的青春年华。唐家的恩惠，这辈子我都会感恩戴德，铭记于心。唐家每次需要我的时候，我何曾推辞过？哪次不是拼尽全力？”
唐雪莉十指绞紧了裙摆，唇瓣几乎没有血色。他很少会用“莉莉”这样亲密的称呼，除了寄宿在唐家那段时间，这个称呼后来都不曾在他口中出现过。
再次听到他一声亲昵的称呼，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可是，我想要的并不是你拼尽全力护住唐家”，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想要的不过是你的另眼相看而已！四年了，你可曾正眼看过我一眼？”
唐家已经大不如前，从前的鼎盛时期不过是一时的辉煌，现在的唐家徒有虚名，家底已经被继母和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败光，从前家底殷实的唐家只剩下空空的躯壳。弟弟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在外面没少给她爸招惹麻烦，多亏了慕瑾宸出面，才让唐家数次化险为夷。
慕瑾宸挑了挑眉，“唐家的恩惠我没齿难忘，其他的要求我都能答应你，唯独这点我无法答应你。我有一个无法辜负的女人，情之所深，心之所向！”
这辈子除了秦安雅，他估计很难再爱上别的女人。
唐雪莉被男人坚定的眸光刺痛了眼睛，眼眶不争气地涌起一层朦胧的水雾，“那我呢，我的情深就活该被辜负？如果注定有个女孩被辜负，那个女孩就是我，对吗？”
女孩的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难道四年的陪伴，还比不上秦安雅一句“我还爱着你”？”
慕瑾宸看着女孩落泪，有种于心不忍的感觉。唐雪莉对他来说更像是亲密的家人，他不愿意让她受到伤害，却残忍得做了一回刽子手，将她的爱情扼杀在摇篮里。
倘若没有当年街头的匆匆一暼，他和她或许会有截然不同的两种命运。她依旧是那个矜持骄傲的唐家大小姐，他依旧是搬不上台面的私生子，悬殊的差距就像两道巨大的鸿沟，不应该产生任何的交集。
她把他从黑暗的深渊里拽了出来，他却把她拽进了痛苦的深渊。
说到底，终究是他亏欠了她。
他藏起所有的锋芒和棱角，语调也柔和下来，“莉莉，你在我心里不是无关紧要的角色。你在我生命里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仅仅是亲人，无关男女的情爱。说要保护你一辈子的人是我，伤你最深的人也是我。我把伤害你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却忽略了你在这段感情里也是深受其害。”
唐雪莉泪流满面，眼泪黏着睫毛膏眼线液一起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人前妆容精致的她此时顾不上狼狈，“凭什么我这么痛苦，你却可以心安理得地幸福？我这些年在你身上倾注的情感，又算什么？我痛苦得恨不得立马死去，你却大张旗鼓筹备婚宴，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你跟秦安雅的婚讯。慕瑾宸，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爱慕多年，她竟然悲惨到只能从旁人口中探听他的消息。当她知道他大婚在即，她用希望筑起来的城堡一下子坍塌了。
美梦梦幻美好，像极了水晶球，却是轻易间就能支离破碎。
慕瑾宸看着女孩眼中的星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心脏仿佛被人狠狠锥刺了一下，他伸手去摸唐雪莉的脑袋，却被她偏头躲开，手掌触碰到的只是空气，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浮上心头，“我无心伤害你，你要恨就恨我吧，不要记恨秦安雅，她是无辜的，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不肯放手，徘徊在我的视线里，我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幸福？”
秦安雅是他遇到过的最善良的女孩，是他对美好的所有想象，他不愿让人亵渎她的美好。比这个人心险恶，事态炎凉的世道，她没有被同化，依旧保留初心，这也是她最吸引他的地方。
唐雪莉凉凉地笑了笑，“我就是要徘徊在你的视线里，让你愧疚，让你自责，让你时时刻刻记得过去我们相处的那段美好时光，让你知道有个女孩在默默守护者你。这笔良心债你打算背负多久？一辈子吗？”
慕瑾宸默默吞云吐雾，手背暴露的青筋可以看出内心的纠结，“安雅怀孕了，我爱她，理所应当给她个名分。你的感情债我是还不了了，只能下辈子慢慢偿还了。”
唐雪莉勾了勾红唇，漂亮的眸子里藏着轻蔑的笑意，“秦安雅真是好手段，凭借肚子里的宝宝就顺理成章坐上了慕太太的位置，成了人人艳羡的豪门阔太。”
慕瑾宸眸色明显冷了下来，“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那么卑劣不堪，她想要慕太太的身份，我随时可以给她，她犯不着耍着卑劣不堪的手段！别因为自己内心阴暗，就把自己也想得不堪。”
唐雪莉嗤笑，“你说得对，我又怎么比得上你心目中那朵圣洁的白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