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归是蓬莱梦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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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花月风雪

桃夭客栈。

白蘅芜攥着手里的那锭银子,沉默不语,气氛低沉的可怕。

蓬莱官民财银两道,官家流通官银,有特殊的天家标记,而民间流通的则是普通银钱,官家若要换取民用银钱,必须要通过州府里的银庄首肯,制度严密,民间根本鲜少有机会接触到官银。

那这锭官银,藏在秦楚阁不说,藏在了江林枕下,便是要好好说上一说了。

屋内气氛微妙,居亦龙,白煜等四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白蘅芜开口问,谁也不敢多说话,后宫与前朝,自古便最忌讳相通,江林之事,极大可能牵扯进官府,他们是后宫之人,怎能轻易开口。

此刻,唯有纪华能说上话,只是她也是初次到霖洲,南城这湖水,她也不甚明了。

“纪大人,你怎么觉得?”

白蘅芜沉思许久,抬眼看了看纪华,只听纪华想了想道:“长史,都史,郡廷,县令,从来势力盘根错节,官官相护之事数不胜数,臣觉得,官家之人贪财怕死,胆小的必然不敢贪污受贿之事,暗度陈仓,贩卖少男少女博得青楼宾客欢心,这财,最是源源不断,最是查不到的。”

白蘅芜沉吟道:“青楼伎馆,自古以来就是个三不管的地儿,自然是万无一失。”

白煜看了看居亦龙,他有些不知所措,适才的一腔热血,也被这官民勾结的厚重罪名吓的退了,搞不好,是一场腥风血雨。

居亦龙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宽心。

纪华又说道:“臣觉得,当务之急,是要查出江林在为谁卖命,只是南城的秦楼楚馆太多,一一盘查怕不是上策。”

白蘅芜却挑了挑眉笑道:“这不难,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花月楼就是最大的赃窝,今晚我们只去花月楼。”

“去花月楼!”

所有人异口同声震惊道。

天君要去花月楼……

他们一定是听错了。

可是白蘅芜却已然自己有了盘算,自顾自的说道:“今晚人不能太多,不能再打草惊蛇了,那就,景郎和小尘陪我去吧,乔装一番,子时启程。”

“………”

居亦龙察觉到身旁一束目光的哀伤,偏头一瞧,白煜已然憋到七窍生烟。

白蘅芜也似有察觉,抬头笑道:“我想过了,我们分头行动,江林选择秦楚阁落脚必有原因,你与成勋,双音今夜去秦楚阁,一探究竟。”

白煜眸子瞬间清明起来,忙凑过来问道:“真的么?夫人果然是宽宏大量之人,子墨必定赴汤蹈火,替夫人寻到蛛丝马迹……”

“好了好了,”白蘅芜头疼的笑起来,“逛青楼还赴汤蹈火,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你还是好好保全自己吧!”

白蘅芜一语中的,顺带抿上了白煜胸前领口,让众人不免失笑。

然而,逛青楼只是笑谈,正经的事情,还有待商榷……

月圆,笙歌渐起。

花月楼前宾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守在门口揽客的,依旧是那位风情万种的妖娆女子,正忙不迭的拉着客人里头请,回身忽然瞥见了一抹蓝色身影。。

“哎哟,这位美人儿看着眼生,玉娘眼拙,是新客吧?”

一身蓝衣襦裙的清冷佳人突然入了玉娘的眼帘,在乱花渐欲的夜,显得格外冷艳动人。

白蘅芜轻摇着手中团扇,并不言语,一旁居亦龙开口说道:“我家主子听闻今夜花月楼有开花场,便想过来瞧瞧热闹,看看这霖洲之地,有什么绝色。”

玉娘见他言语温吞,生得又端庄清雅,不由得心中一动,又瞥见另一个,俏皮可爱,葡萄粒的眼珠止不住的打量,却又烧的有些红晕。

眼前的女子气质冷艳,模样不俗,心下,明镜般知晓,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夫人。

适才,那身后的人说了句“开花场”,这是行里话,如赌场开盘,

每隔一个月,大堂里台上,都会站有新调教好的女子一名,男子一名,都是未**的雏儿,规则最为简单:价高者得。

只有时常混迹青楼之人,才知道“开花场”的意思,玉娘只当眼前这三人是路过霖洲,来寻个新鲜的。

反正看起来也不差银子,玉娘喜气洋洋的拉了一旁迎客的温驯少年过来说道:“这可是贵客,要开花场的,可要好生伺候,短了什么,仔细鞭子!”

那少年柔声应下,赶忙过来扶着白蘅芜的手,触摸到那冰冷的肌肤,少年微微有些错愕。

今夜无风,不冷,为何身侧女子如此寒凉?

少年好奇,不由得偷偷瞥了一眼:果然是美人如花,生的是冰肌玉骨。

然而,只有白蘅芜自己知晓,她紧张,甚至比登基之时,更紧张!

“三位客官,这边请坐,花场马上就会开始了,请三位稍等片刻,”少年领去了大堂里最中央的位置,桌子上还有丰盛的糕点酒水,香甜醉人,与赋芸轩不相上下。

堂内来开花场的宾客不少,粗略一数,大致也有三十多桌,足以证明这纸醉金迷的花月楼,在南城,乃至霖洲的盛名。

白蘅芜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等着台上开场,此刻台上为了安抚宾客,已然开始奏乐,白蘅芜却不以为然的淡淡说道:“不过尔尔。”

是啊,自家后院,古琴也好,箜篌也罢,已经都是国手,还需要听什么喑哑噪杂的乐曲?

无奈,白蘅芜抓起来桌上的瓜子,随后,花昱尘的小手也默默抓了一把瓜子。

白蘅芜磕上几颗,若有所思:“这瓜子不错,还有奶香味。”

花昱尘点点头笑了笑:“是呀,好吃。”

白蘅芜便对居亦龙说道:“回去的时候从这买点,小尘喜欢吃,子墨和成勋也会喜欢的。”

居亦龙默默记下,忽然听见台上头一声清脆笑声,众人抬头,只见台上人虽然是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该是花月楼的老鸨无疑。

台上的两个新雏儿用青纱帘间隔着,让人看不清楚,老鸨笑得如花灿烂说道:“今儿客真是多,多谢众位客官给我花月楼面子,今儿这两个可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极品美人,极品郎君,各位客官可不要出手慢了哦。”

一旁,有少年递给老鸨拍案的锤子,楼上有人解开青纱帘的绳子,帘子便直直坠了下来,轻轻柔柔抚过两位雏儿的曼妙身姿。

穿得甚少。

白蘅芜看去,左边的女子大致十七八的年岁,模样精致,玲珑身段,浑身只用了清透可见的云丝缠绕,傲人双峰若隐若现,右边的少年也是十八九的年纪,一双丹凤眼冷艳且多情,看着是阴柔鬼魅的人,白蘅芜唇边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妩媚……

这般看起来精通人事的风花雪月模样,却还只是个雏儿,想来花月楼调教人的本事,的确不小,背后势力…

该是更大。

白蘅芜的眸子,渐渐冷了下去。

叫卖的过程,居亦龙举着牌子,一次一次加价,渐渐,争夺的人少了又少……

论银子,谁能强的过这天下之主?

然而,还有不开眼的叫板,热火朝天,白蘅芜有些不耐烦,拿过居亦龙手里的牌子往台上一扔,冷声说道:“五千两。”

一口茶差点没呛死在居亦龙与花昱尘口中,五千两!

阔气阔气。

四周宾客,纷纷议论,看着这位“财神爷”冷冷的起身上了台,直奔着那少年而去,老鸨在台上愣神之际,居亦龙的银票已然奉上。

那少年也怔怔的看着白蘅芜一点一点走近,五千两,那是一个什么概念?花月楼最宠爱的头牌花魁,开花场也不过是一千两银子………

他何德何能?

少年忐忑不安。

然而还没等老鸨反应过来说什么,白蘅芜已然拉了那少年去了二层厢房。

老鸨见钱眼开,握着钱心里踏实,半分也不肯让别人收起来,四周宾客只觉得没了兴致,都各自寻了姑娘去。

二层厢房内,是淡淡的松木香。

白蘅芜看着眼前依旧有些微愣的少年,浅浅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玉衡。”

白蘅芜点点头笑道:“名字还挺好听的。”

玉衡脸颊绯红,全然不似在外头那般洒脱清高,不过,那狭长的凤眼生媚,的确是漂亮得很。

居亦龙与花昱尘坐在茶椅上,悠哉悠哉的喝茶嗑瓜子,这一夜,他们只能在这里了。

然而不止有他们,还有扭着腰身过来的老鸨。

老鸨一开口就是清脆的尖嗓子:“哎哟哟,两位爷怎好赋闲在这,传出去可是花月楼的笑话了,来来来,我这就给你们寻最好的姑娘过来……”

脂粉香气扑鼻而来,居亦龙脸上顿时一红,慌忙起身躲开来道:“妈妈无需客气,我们家主子规矩严,不敢乱了规矩,无妨……无妨………”

老鸨哑然失笑,只好回头吩咐了厨子上了上等酒菜,刚想回去数钱,就听居亦龙开口问道:“妈妈怎么称呼?”

老鸨立即回头堆笑:“爷别客气,就叫我刘妈妈就成。”

“哦,刘妈妈,”居亦龙若有所思的问道,“您这,收人都有什么规矩?”

噗嗤——

花昱尘憋住了没笑出声来,他的龙兄怎么一演戏就如此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