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归是蓬莱梦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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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白茶若清

一连三月,从荷花满池到枫叶红透,白蘅芜出入书雅殿,从未透出一点半点的异样,玉衡每每来往书雅殿,与舒意兴也是心照不宣,只是时不时觉得惋惜,又何必顶着舒意云的名号过着一辈子,可是若是实话实话,或是露出马脚被有心人大做文章,那可就是欺君灭族之罪……

舒意兴心里却没想那样多,这三个月,天君对他的好,对他的体贴,他都感恩于心,只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难过,这样欺瞒总不是办法,而他还觉得,天君的目光总是大有深意,似乎,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深秋院内,合宫请安后,众人都离去宸宁宫,各自回去,风书亭,白煜,舒意兴一路,路上,白煜时不时与舒意兴聊几句霖洲风景,风书亭向来不爱说话,白煜习惯了,自然也不去烦他,一路便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眼看着就到了灵玺宫,白煜抻抻懒腰,目送了风书亭与舒意兴继续往前走着,才转身对墨衣说道:“哎,这一路闷的,本来风公子就不大说话,现如今这舒才人也是个内向的主,这以后可真是没劲了。”

墨衣笑了笑道:“主子,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怕闷呢?不然,带着少君去御花园逛逛?”

白煜白眼一翻:“天天逛御花园,逛得头都大了!我可不去,要去你带着她去吧。”

墨衣无奈笑了一笑,这主子到底还是没长大,主仆两个在这说话,身后便突然想起来声音道:“宫里闷着没意思,等入了冬,便去行宫待上一阵子吧,清欢她们也没有去过,正好换换环境。”

身后白蘅芜走进来,白煜回身请安后乐得开怀道:“当真?”

“自然了,”白蘅芜笑道,“这还有假?”

白煜听了自然高兴,白蘅芜只是过路,还要回凤仪宫去,便只是说了两句,便离开了,双音跟在身后,不觉笑道:“这几年下来,白公子还像是没长大一般呢。”

白蘅芜笑着摇头道:“你倒是指望他能做什么呢?开开心心就罢了,不过清欢,倒是沉稳许多。”

双音思忖着白蘅芜的话,似乎另有深意,可是想着宫里这两位少君,一个不过两三岁,一个又在襁褓之中,现在还为时尚早。

初冬十一月,凤凰祠再传喜报,六品承御魏萧然有喜。

白蘅芜听了这消息愣了半日。

“谁?”

白蘅芜皱眉想了想,乔明月颇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双音,双音才稍稍提醒道:“天君,是与风公子一同选秀入宫的一位君子,如今居在萧肃堂。”

“哦,”白蘅芜恍然大悟后依旧没什么记忆,还是点头道,“也是好事一桩,双音,去送些赏赐去,晚上本君过去看看他。”

双音与乔明月退下后,白蘅芜看了看堆积如山的桌案奏折,不免心烦,托着下巴望着香炉出神,忽然想起来什么般,叫来了个人去传白织柔来,便起身去了凌霄殿。

白织柔正在府中,闻听天君召见,便急忙忙入了宫,白蘅芜刚到凌霄殿,便看见白织柔立于殿中,便道:“你来的倒早。”

“臣参见天君,”白织柔行礼道,“不知天君召臣入宫,有何要事?”

白蘅芜坐下道:“你也坐吧,其实也不算要紧事,只是有一桩心事,要说与你听。”

白织柔点头,白蘅芜便将后宫之内舒家偷梁换柱之事说与她听,听得白织柔十分愤然:“天君,舒家这犯的可是欺君之罪啊!”

白蘅芜点头道:“话是如此,不过舒长史为人忠正,为官清廉你我不是不知,此番冒险行事,不过是爱子心切,听说,那大少爷舒意云,为了与心上人在一处,竟能以死相逼,也算是长情之人。”

白织柔听着白蘅芜的意思,颇有疑惑道:“那天君的意思是?”

白蘅芜道:“本君觉得,说到底也是儿女情长的小事,不过舒长史欺君罔上,也的确说不过去,只是本君不想再牵扯内宫的舒才人了,他原本也是个可怜人,所以本君想着,舒长史虽然有罪,但是多年忠心,且有能力,姑且做长史之位,就不要再有其他安排了。”

白织柔听后点点头,的确是两全其美之道,且四品长史,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姑且一生,倒也不算差,但愿舒长史能够明白天君苦心吧。

这舒家之事,在白蘅芜这,算是翻过一篇了,不过她还在等着,舒意兴能够有朝一日,亲自说出来。

也不知为什么,这样欺君的事情,她本该大动干戈的,可是得知舒意兴是玉衡曾经的故人后,便不自觉的有了好感,外加舒意兴的确谨慎谦卑,温和有礼,她也没打算再去追究。

萧肃堂魏萧然有喜,白蘅芜用过晚膳,便起驾去瞧了他,一路上路过了江顾词的扶苏殿,比起曾经风书亭居住之时,还多了很多绿植蔷薇。

还是老样子。

而萧肃堂中,魏萧然早早便在门口等候,除却年节合宫宫宴,算起来他总共侍寝不过两次,见天君一面更是难上加难……

这次福从天降,他仿佛看到了一束光芒射入了这暗无天日的萧肃堂。

圣驾临近,魏萧然赶忙行礼问安道:“臣内给天君请安,天君万安。”

“起来吧。”白蘅芜下了轿撵,只是低头看了看他,的确不大有印象了,模样看着也有些眼生。

“是,谢天君。”魏萧然起身,看着白蘅芜进了殿,也忙跟了进去,亲自奉了茶来,白蘅芜接过来又打量了他一眼,入宫这几年,瞧着还是怯生生的,手足无措的模样,模样也不大出众,才华平平,如今细细想来,她当初选秀是想着高位地位官员家族都雨露均沾,才会从一些地方小官家中,选着一二个人,说起来也很是无辜,不过这后宫本就是各凭本事的地方,默默无闻又不争不抢,注定,没什么好结果。

最起码,白蘅芜从魏萧然身上,看不出什么路子来,于是,便没了什么兴致,只是说道:“凤凰祠来了消息,也是你有福气。”

魏萧然听后,忙说道:“臣内入宫以来,自觉才貌,家世皆不及众位君子,一直以来都觉得是自己无福,幸得老天垂怜,也是给臣内一个天大的福气了。”

白蘅芜听了“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双音在一旁听着这话也是别扭,有些诧异的看了看魏萧然,果然不受宠是有道理的,话儿也不大会说,听着都觉得怪怪的,这些深宫怨言轻易说于天君,岂不是愚人所为?

果不其然,白蘅芜只是略坐一坐便离开了,出了萧肃堂,白蘅芜直接回了凤仪宫。

“双音,去传旨晋魏承御为五品玉人吧。”

白蘅芜匆匆一句一带而过,双音听后,便知天君不喜,不过有了皇嗣则晋封是祖上传下来的不成文规矩,也没什么情分在里头。

不过萧肃堂大喜,魏萧然到底还是欢喜的,几日搬去了玉人的东陌殿,与苏良人苏景琛的灼华殿只隔着一堵墙,入宫自来就亲近的两人,又更近了一些。

后宫风平浪静,日复一日,转眼第二年盛夏,魏萧然有女,是白蘅芜膝下的第三位少君。

清欢懂事了,能常常与清鸾玩儿,如今又多了位小少君,白煜与居亦龙闲聊时也不自觉的聊起魏萧然。

“虽然魏玉人有了少君,可是已经三天了,天君连名字都没起呢。”

白煜躲在树荫下,看着清欢拿着树叶逗着清鸾,不禁又聊起魏萧然来,居亦龙听后只是说道:“近来天君前朝事忙,一时间顾不上也是有的,只是魏玉人别多心才好。”

白煜撇撇嘴道:“天君什么时候不忙?我觉得,这魏玉人也是不得君心才会如此,说起来,除了日常请安,我们还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呢。”

居亦龙想了想道:“的确如此,与他同届入宫的,风公子自不必说,孟氏病逝,江顾词又是个只谈风花雪月的,自然同他不是一路人,倒是苏景琛,与他关系不错。”

白煜笑道:“咳,都不是一路子的人,又没什么往来,咱们也不必在意了。”

居亦龙点头道:“如今我只希望垚儿和鸾儿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别的我便一概不论了。”

白煜伸个懒腰,向后一仰说道:“罢了罢了,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这深宫无事,成日只是这样呆着,虽然动辄两月去行宫,但是这一年年光阴也是无趣。”

居亦龙默然,这深宫的确无事可忙,闲事小不过弹琴读书,大不过骑马射箭,也就这些事情,没了程曦,没了晏温轩,这后宫倒是越发平淡了,日子都是一眼望到头的,想到如此,居亦龙不免想起来君后来,也不知如今,君后是如何的逍遥自在,田间劳作虽然苦累,但是广阔天地,却是那般无拘无束……

“主子!主子出大事了!”

居亦龙正想着那山水田园,就见枕夏急忙忙的跑进来,气也没喘匀,也顾不上给白煜见礼,惶恐说道:“主子,出大事了!萧肃堂,出事了!”

居亦龙听后蹙眉:“到底怎么了?”

枕夏忙道:“太医来禀,说是萧肃堂的小少君因先天不足,这两日一直吐奶,今晨突发高烧,刚刚,薨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白煜听了吓了一跳,忙看向居亦龙道,“这梧桐盏从来都是精心养护的,从不能出什么岔子的,怎么会这样啊!”

居亦龙知晓后也是一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问到枕夏:“天君知道了吗?”

“已经着人去告诉了。”枕夏回道,身后又有小宫人赶来道:“奴才给温昭华请安,天君有旨,让温昭华快些过去呢。”

居亦龙听了忙忙过去,凤仪宫中,死寂一片,谁也不敢大出气儿,内殿之中,白蘅芜端坐其上,乔明月也在殿中,居亦龙进来请安,乔明月也见了礼道:“给温昭华请安。”

“乔姑姑快起来吧。”居亦龙忙扶了一把,白蘅芜便招手道:“你们都坐吧。”

居亦龙来至白蘅芜身侧坐下,乔明月也坐在下首,只听白蘅芜问向乔明月道:“萧肃堂一事,你也知道了,本君想知道,从前也有这样的情况么?”

乔明月听了点头道:“虽然梧桐盏养护得宜,可是蓬莱这么多年,也有两三例,少君或是少主,会因为先天不足,轻则体弱多病,重则夭折,也都是天命,还请天君宽心。”

白蘅芜听后,重重叹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便是本君与那孩子缘浅,罢了,你且回去吧。”

乔明月起身退下,居亦龙听后便对白蘅芜道:“天君也别太伤怀了。”

白蘅芜摇摇头道:“到底是没什么缘分,这几日,我想去妙音寺请法师超度那孩子,也想去清修几日,你帮我好好劝慰劝慰魏玉人,别让他太过伤心了。”

“好,”居亦龙点头道,“天君放心吧。”

白蘅芜自然是放心居亦龙,只是到底心里还是伤感,虽然那孩子她只见过一面,名字也还没有取,可是到底,也是她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