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被无处不在的死亡歌舞所包裹。
明明捂住耳朵,明明封闭心神,却还能听到那疯狂的嘶吼与嗜血的喜悦,深深穿插在灵魂的每一处。
让人忍不住匍匐于地。
他们能在人族走到今天这一步,绝不仅仅是因为在仙途上领衔于他人,而是在出谋划策及谋略胆识等各个方面都极为出色。
深得人们的敬重。
然而在此刻,一切后手与阴谋诡计似乎都显得毫无意义。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的手段都是那么得幼稚与可笑。
俯瞰天地的巨人又怎会在意路边垂死挣扎的蝼蚁?
一名年轻的白衣天枢上卿再也承受不住恐惧与压力,眼看着就要跪倒在地。
他清楚地明白在战前,领军之人的这种懦弱的行为绝对是不被允许的,因为这无论是对敌方的士气还是己方的军心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可无论他怎么做,如何压榨全身的灵力,都无法抑制住那种灵魂的悲鸣。
就感觉回到了当初汤平之战时,被数百名妖族所围困的日子。
不,远比那更恐怖。
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下,站在身旁的金甲亲卫搀扶住了他。
“还能动吗?”这名老者勉强挤出一句话来,手心手背上全是汗水。
明明承受的压力远胜于他,身体不住地哆嗦着,但那苍老的脸庞上却依旧流露出和蔼的笑容,让白衣青年的瞳孔出现了瞬间的恍惚。
“……”
“还行”白衣青年紧咬着牙关,站起身来,拼尽全力挺直腰杆,试图为老者分担些许的负担。
强忍着巨大痛苦,承受着无处不在的压力。
他是天枢院上卿,绝不能在属下面前倒下。
“想不到要和你这老怪物一起死在这里……”一头灰发的老者眺望着越来越近的无尽黑暗,感慨地说道“还真是造化弄人……”
“说的也是”白发老者双手负于身后,淡淡地回应道。
“反正也快要死了,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可以,赌什么?”
“就赌等下我们谁杀的邪灵更多!”灰发老者用手指了指那冲锋在前的黑甲邪灵,高声说道。
“输的人,黄泉路上,请酒三坛!”
“……”
“好!”白发老者沉默了片刻,突然仰天大笑道,浑身凌厉的气息爆发而出,在护住身后众人的同时,与灰发老者一齐承受着弥漫于黑暗中的压迫。
“这么多人看着,到时候输了可别耍赖!”
朝天阁下。
守候于城头的无数将士清楚地听到了阁楼上的对话,心头那难以抑制的沉重与恐惧似乎都在此刻消退了不少,不自觉地将手中的武器攥得生紧,双手因为脱力而泛白。
遮天蔽日的黑影滚滚而来,那隐匿于黑雾下的邪灵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
其上的面具不断变幻着神情,像是在嘲笑又像是看待蝼蚁般的冷漠,清楚地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还剩下不到千丈的距离。
城头那缓和气氛的喧嚣声也因为黑暗的临近,而逐渐归拢于沉默。
悬在众人心底的巨石随时都可能落下。
他们的确无法观测到黑暗的动向与侵蚀的速度,也没有能力去推测那些邪灵的想法与计划。
但他们也拥有自己的手段去推断出具体的时间。
虽然极为的残酷与无奈。
在每一处边境的关卡上建立瞭望台,派遣立下遗嘱的死士立于瞭望台端,通过极其珍贵的血滴石来传音汇报邪灵军队的动向。
一但暴露,死士的灵魂便会同血滴石一齐破碎。
简单来说,就是用他们的生命来换万万人的生命延续的可能!
咚!
咚!
咚!
突然间,城头之顶风雷声大作,狂风呼啸间,驱散了闪烁而来的白金色天雷。
漫天风沙所凝结而成的巨大旋涡被撕成一道偌大的裂缝,破晓的几缕曙光投射而下。
驱散了人们心底的阴霾。
一名头系白巾,身披白色战甲的白发老人昂首挺胸立于城端,不断挥动着手中的鼓槌,重重地敲动着那面风雷巨鼓。
左侧是一方半开的黑色棺木,右侧是呼呼作响的血色“戦”旗。
万丈城头。
白衣擂鼓。
抬棺上阵,以明死志。
白发将军背对着众人,嘴角有暗红的血液流淌而下,压抑多年的旧伤皲裂开来。
剧烈的痛苦传向全身,动摇着他的灵魂。
但他依旧紧咬着牙关,双目通红无比,死死地锤动着面前屹立百年的战鼓。
燃烧着老迈的躯体中残存的余温。
那些心底隐约有了退缩之意的军士纷纷抬起头来,望向那道白衣缟素的高大身影,一时间竟是泪眼模糊,嘴角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随后一把抹去鼻涕眼泪,朝那曼延而来的无尽黑影嘶吼出声。
城下满是伤疤的百战老兵也是老泪纵横,高高举起手中的战刀,眼看便要策马出征。
将军尚且以死明志,他们这些做士兵又有什么理由犹豫退缩。
如果真这么做了。
那他们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城内翘首以攀的家人。
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那些战死的弟兄们!
朝天阁外两名元老对视一眼,一举跃下万丈高的巨城,手中长剑灵光运转,燃烧着所剩无几的寿元,咆哮斩向那靠近而来的黑甲邪灵。
银甲督军齐齐踏步上前,泪眼模糊,声嘶力竭地朝无尽的黑暗嘶吼道。
“杀!”
“杀!”
“杀!”
主战的御前军师一把夺过城头的血字戦旗,疯了般地冲到了军队的最前方,将那战旗重重插进脚下的大地。
“全军听令,弓弩手就前,禁军越两侧!”他的指甲扣进了掌心的血肉,暗红色的血液浸没了白色的衣裳。
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下旗杆,在血色的土壤中怒放凋零。
“死战不退!”
愤怒的嘶吼声清楚地响彻于每一名严阵以待的军士心头,混合着城头呼啸作响的风雷鼓声,让所有人心头的热血与愤怒的火焰灼灼燃烧起来。
直至包裹住灵魂深处的每一寸情感。
早已没有了半分的书生弱气和坐镇大军的临危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