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阎剑身黯灭，猛地倒飞出去，在空中翻转过数百个弧度后，横插在远处凹陷的偌大深坑中。
那数层楼高的巨大铁锤去势也是微微一顿，旋即却又很快恢复了势头。
携带着残留的黑铁长矛与滚滚黑雾，重重地砸在莫子渊的符文战甲上。
轰！
剧烈的轰鸣声响彻四周，掀起周遭无数的沙尘风浪。
无论是立于虚空的紫甲邪灵，还是围绕在街道中央的近千黑甲邪灵，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倒退开来。
巨大的风浪掀起无数的废墟残骸，将其卷向远方。
这一条狼藉不堪的街道却又突然变得莫名空旷。
那锁定住莫子渊周身的黑色锁链似乎运转到了极限，尽皆爆碎开来，最后化为黯淡的虚无。
莫子渊身上覆盖着的符文战甲也仅仅是支撑了片刻，便在一道濒临极限的嗡鸣声中破碎开来，化为泯灭的星尘，坠入大地深处的裂缝。
莫子渊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在最后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微微侧转，勉强避过了心肺要害。全身灵力都由气海窍穴汇聚至四肢百骸之上，早已淬炼过的骨骼宛如金石般坚不可摧，就连肉体都沾染上了金色的光辉。
他的身形暴退开来，空出的双手猛地探出，想要硬生生地止住巨大铁锤上残余着的势头。
四师兄为他强行打开的经络窍穴尽皆爆发出来，手印变幻间，无数禅经与佛印缠绕其上，背后有慈悲相的千手观音身影显现而出。
佛门观音手。
咚！
那经过层层削弱的巨大铁锤最终还是落到了莫子渊的身躯上，背后那古老禅音弥漫的千手观音法相也随之崩溃为虚无。
噗！
莫子渊口中鲜血狂喷，胸膛直接凹陷了下去，全身骨头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那抹红裳被如溪流般溢出的鲜血染得愈发妖异。
他的身躯重重地砸在远方的地面上，施加在身体上的巨大压力依旧没有消失殆尽，一路拖着凹陷下去的石块直至街道尽头，卷起无数风尘砂石。
青甲巨影收力，却是无法将那数层楼高的铁锤带回，面具上突然有着震怒的神情浮现。
手中的巨锤逐渐被残留的炽炎焚毁为灰烬。
残存着的近千黑甲邪灵与近百紫甲邪灵靠拢过来，聚齐在青甲邪灵的身后，望着那风尘逐渐散去的方向，面具上的笑颜褪去，说不清是冰冷还是愤怒。
风尘徐徐散去。
那一片狼藉不堪的偌大深坑逐渐清晰起来。
莫子渊的半跪在深坑的中央，血红的衣裳同地上粘稠的血液汇聚在一起，看上去格外惨烈与血腥。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大口卡在积在心肺间的淤血，随后紧咬渗透着鲜血的牙门，拾起那把黯淡下去的红阎，强行支撑着身体，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剧烈的痛苦不断传递向莫子渊的识海深处，刺激着他的神魂，令他额头之上青筋暴露，看上去狰狞无比。
经脉间的胀痛感阵阵扩散向体内的轮海气府，就连灵力的运转都受到了阻碍，让他握剑的手又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体内的青色光轮不断幻化出柔和的沐沐光雨，滋润着他受创的五脏六腑，却又难以取得太大的成效。
反而在治愈间带来更大的痛苦。
青甲邪灵看着奄奄一息的莫子渊，自然不会放过眼前这个绝好的机会。
他怒吼一声，面具上有着冷厉的神情浮现，巨大的身躯笔直地冲撞过去，在凹陷下去的街道上掀起阵阵风暴。
近千名黑甲邪灵和紫甲邪灵再度汇聚成战阵，紧跟在青甲巨影的身后，各种繁杂的灵力波动交织在一起，在滚滚的黑雾间荡起层层的空间涟漪。
然而，在这恐怖的威势下，那抹血红依旧是高傲着头颅，不曾退后半步。
无数的嘶吼声与兵铁声袭卷而来。
周围是一片血腥的杀戮地狱。
除了废墟与邪灵，再无其他。
他孤立无援。
已然是陷入了绝境。
莫子渊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邪灵，金色的瞳孔中却是越来越平静。
在他感知里，整片空间似乎都安静了下来，那些散发着森冷金属光泽的黑影凝滞在了原地，风和尘嚣声都已远去。
一袭红裙的小女孩忽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前，身后恭敬地跟着一位看上去唯唯诺诺的青年。
“八师姐，七师兄”莫子渊望着那两道虚幻的熟悉身影，想要尽力挤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
像是遇到久别重逢的故人。
然而身上剧烈的痛苦却是不断曼延开来，让得他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真狼狈啊，小师弟”那道略显虚幻的纤细小手伸出，轻抚上他那撑着剑的，已经露出累累白骨的手掌。
“是师弟没用……”莫子渊颤抖出声，试着感受那覆盖在手掌上，不存在的温暖。
即使得了红阎与黑王，却又根本无法驾驭他们真正的力量。
连这种炮灰都算不上的杂兵，都消灭不了。
连想要报仇的力量都没有。
我……真没用啊。
“小师弟，你还记得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吗？”八师姐摇了摇头，否认了他那颓废的观念。
莫子渊没有回应，脑海中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百家兵法也好，符箓道法也好，身法秘技也好，长生录也好……你所学的万道神通”
“既成了你实力的约束，也成了你自己铺垫的道路”
“而师傅传你通天箓和我传你的虚空凝符，便是那条道路的门”
八师姐看着那无论如何抚摸都无法彻底消去的伤痕，眉头微蹙，轻叹了一口气。
她踮起脚尖，似乎是想像以前那样，在黄昏的光辉下，轻拢他那垂肩的黑发。
在那数十年如一日的岁月中，陪着小师弟还有那个不成器的七师兄，研究着符箓大道，堪舆阵法。
在淅淅沥沥的漫天花雨下，看日升日落。
莫子渊躬下身来，冰封的心灵有涟漪泛起。
任凭那不存在的温暖，触上自己的脸颊。
瞳孔中有一滴泪水滑落。
“你明白了吗？小师弟”八师姐拭去了那滴晶莹的泪水，轻轻收回手，微微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