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是萨摩藩的高崎猪太郎挥舞着拳头直言“首先应斩杀井伊”的水户城下五轩町高桥多一郎的宅院。
深夜,一位蒙面武士走进这座宅院,与多一郎交谈了一会儿后离开了。
“面巾也不摘,名字也不说,到底是什么人呀?”
面对妻子的疑问,多一郎笑而不答。其实,这名武士是携藩主庆笃之命自江户而来的高桥多一郎自幼的密友家老肥田大介。肥田大介先叮嘱道:
“别吵醒家人。”
然后边走进院子边冷冷地说:
“御用召马上就下来了!”
“是嘛。感谢您的通报。”
御用召下来,意味着先以公事之名将人唤出,之后不允许回家,同时将其拘捕。
御用召:朝廷或官府发布的令接召人出面或自首的命令。
“好像还是因为那个理由。”
“我想到了。”
“既然中纳言大人做出了决定,老公自然只能劝说众人。然而,即便老公发出了谕告,但天狗党也是不会轻易从长冈撤退的。”
正如大介所言,以拼死的决心集结起来的人们,绝不会轻易散去。这样一来,藩里自然要对他们实施讨伐。一旦讨伐,被认为是这些人指挥者的高桥多一郎及金子孙太郎必被拘捕……对此,他们早有思想准备。
“是嘛。那请多保重!”
看到多一郎缄口不语,肥田大介说道。
多一郎的夫人把茶端来的时候,他已经从院中消失了……
“我猜,是从江户来的肥田君吧? ”
妻子银子还想继续往下问。
“让你受累了!”
多一郎用一种出人意料的爱怜之情制止了她。
“能把儿子叫起来吗?”
“什么,这个时候……”
“你受累了。这辈子让你吃了不少苦,原谅我吧!”
银子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的多一郎已近花甲,头发和胡须已是白霜半染。
“您是不是要去浪花?”
“不是让你把儿子叫起来嘛!”
“哦……这就去。”
银子悄悄用衣袖擦拭着眼睛,把长子庄右卫门叫醒,然后在他们身后轻轻坐下。
“庄右卫门,御用召终于要来了。”
“这么严重?真是没想到。”
“御用召并不是直接下达到我们家,而是送达亲戚那里。那样我就不好逃了,”
银子为音译。
浪花:地名,在今大阪。
因为一逃就会让亲戚承担责任。你明白吗?
“但现在谁都没有收到御用召呀。”
“呵呵……没有收到,对吧?收到的话,一切都结束了!”
父子间平静地交流着。
“我推测那家亲戚应该是妹妹金子。御用召送到那里,她一收下,就难逃责任。在此之前,我必须与这个家脱离关系!”
“是呀……只能这样了。”
“今夜,我会按过去的步骤,从这里出发,藏到朝仓五郎君家里去。”
“太好了!”
“走出这里后,我的名字就不叫高桥多一郎了,而是改为矶部三郎兵卫。记住了,叫矶部三郎兵卫!”
说到这里,多一郎又把目光投向也已鬓发斑白的妻子,爱怜地说:
“男人嘛,有时会捉摸不透的。原谅我!”
与长子的这番对话,半数以上是说给妻子听的,目的是让她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我先在朝仓家躲些日子,再与同志会合,去宇都宫。从那里,我们会沿着中山道前往大阪。再往后的事情只能等到宇都宫之后再说了。你一旦听到给父亲的御用召到了,要马上来告诉我。”
“明白了!”
“还有你母亲……她受了大半辈子苦,今天却要经历和自己丈夫、儿子的生离死别。但她是我的妻子,你的母亲,所以一定不会哭泣……不过,对你来说,这是第一次与母亲分离……坚强点,别让你母亲担心!”
妻子银子再也控制不住,伏倒在地。但她马上又挺起身来。
“庄右卫门已经不是孩子了,别为我担心,儿子!”
金子为音译。
中山道:江户时代以江户为起点,连接各主要地区的五条路上通道之一,经本州中部的内陆地区通往京都。另四条分别为经东部沿海地区通往京都的东海道,通往今山梨县的甲州街道,通往今福岛县的奥州街道及通往今枥木县的日光街道。
她此时的心情已极度悲伤,竟难以置信地破涕为笑了。
“好啦,好啦!”
多一郎站起身来。随身物品已经摆放在小提箱的两边了。他径直向那边走去,一边说着:
“再不快点,又要被老婆骂了。要说果断,我好像不比老婆差呢!”
他将大刀和小刀别在腰间。
“好了,坚强些!”
说完,他便从后门走了出去。
不用说,他是打算沿中山道出大阪,与从东海道北上的本藩金子孙二郎一行及萨摩的有志之士会合后,再举护卫宫廷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