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东晋佛教思想与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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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比丘尼修行(1)

§§§第一节 传译经典与女性修行

据佛教史料,僧人修行有两大划分标准:其一以萧梁僧人慧皎为代表,将比丘僧分为“译经”、“义解”、“神异”、“习禅”、“明律”、“亡身”、“诵经”、“兴福”、“经师”和“唱导”等十类,即“十科”。其二以北周释昙积为代表,将僧人分为三类,记录于释昙积回应周武帝沙汰僧尼行动的文呈中《释昙积谏周祖沙汰僧表》,《广弘明集》卷二十四,《大正藏》第52册,第279页上-中。他认为周武帝要求以考试课业合格为准决定僧尼的去留过于武断,并列出五点理由。其五点理由中,除精通佛教义理的僧尼外,按当时僧尼修行状况又分成三类:1.守戒顶礼型。此类僧尼“生年在寺节俭自居,愿行要心不犯诸禁,烧香、旋塔、顶礼殷勤,合掌、低头、忘寝以食。但受性愚钝,于读诵无缘,习学至苦而不得一字”。2.持午苦行型。此类僧尼“专归树下,擎锡持盂,望中而食,正命自活。名闻顿舍,利养无心,理观除烦,遂阙文诵。论其人入道,则内业有余,究其文解,则相功不足。何必聚众京华,悉是德僧,孤拔林野,咸非行士”。3.布施造像型。此类僧尼“营经造像,厉力积年。修补伽蓝,忧勤累岁。舍身济物,不以寒苦经心。施乐与人,不以饥贫易志。但无聪力,日诵不过一言。旦夕栖栖,日读不盈数纸。准其回向,则善不空施。征其发趣,则佛之真子”。释昙积对僧尼的划分标准,笔者认为符合北朝僧尼实际修行状况,对南朝来说,也有参考价值。

一东汉两晋南北朝传译以女性为主体的经典统计

1.主要内容侧重女性的经典

后汉至南北朝,佛教经录中统计大量以女性为主体的经典,这些经典的撰集与当时女性对佛教的了解和信仰关系密切。

2.女性翻译的经论

据《出三藏记集》《出三藏记集》,《大正藏》第55册,第40页中。记载,建康青园寺僧法尼出经二十一种,五十三卷,表列如下:表5-2青园寺僧法尼出经目录序号所诵经典年代僧法年龄1《宝顶经》一卷永元元年九岁2《净土经》一卷永元元年九岁3《正顶经》一卷永元元年九岁4《法华经》一卷永元元年九岁5《胜鬘经》一卷永元元年九岁6《药草经》一卷永元二年十岁7《太子经》一卷永元二年十岁8《伽耶波经》一卷永元二年十岁9《波罗奈经》一卷中兴元年十二岁10《优娄频经》一卷中兴元年十二岁11《益意经》二卷天监元年十三岁12《般若得经》一卷天监元年十三岁13《华严璎珞经》一卷天监元年十三岁14《大乘师子吼经》一卷天监三年十五岁15《踰陀卫经》一卷天监四年十六岁16《阿那含经》二卷天监四年十六岁17《妙音师子吼经》三卷天监四年十六岁18《优昙经》一卷不详不详19《妙庄严经》四卷不详不详20《维摩经》一卷不详在江家出21《序七世经》一卷不详不详据上表,比丘尼僧法共出经21部,以大乘佛教经典为主。二经典与女性信仰的关系

按上表所录,独立传译以女性为主体的经典,以后汉安世译《摩邓女经》、《奈女祇域因缘经》为首,经中的女性并非男性的依附品,有一定社会地位。其中《摩邓女经》讲述摩邓女喜欢阿难欲与为夫的事件,当佛问她喜欢阿难什么的时候,她说眼鼻耳声形都爱,佛回答说:“眼中但有泪,鼻中但有洟,口中但有唾,耳中但有垢,身中但有屎尿,臭处不净。其有夫妻者,便有恶露,恶露中便有子,已有子便有死亡,已有死亡便有哭泣,于是身有何益。”[后汉]安世高译《摩邓女经》,《大正藏》第14册,第895页中。于是摩邓女思索佛的言语,了悟人生之苦,成为佛教信仰者。最后,佛解因缘:“是摩邓女,先世时五百世为阿难作妇,五百世中常相敬、相重、相贪、相爱,同于我经戒中得道,于今夫妻相见如兄弟,如是佛道何用不为。”同上,第895页下。此经简短,但劝女性归信佛教的思想是明显的。

《奈女祇域因缘经》讲述了“生既奇异,长又聪明”的奈女,“从父学问,博知经道星历诸术,殊胜于父。加达音乐,音如梵天”[后汉]安世高译《奈女耆婆经》,《大正藏》第14册,第905页下。,但被人误解为淫女,佛并不以世言为断,说“奈女非淫,其宿命有大功德,已供养三亿佛”。后佛为奈女等说法,奈女及其女众皆得阿罗汉道。经中另一主角耆婆,精通医术,发愿作大医王,曾劝国王敬信佛教。耆婆曰:“愿王请佛,从受明法,便为王说佛之功德巍巍特尊。”王闻大喜曰:“今欲遣乌臣白象迎佛,可得致不?”耆婆曰:“不用白象也,佛解一切,遥知人心所念。但宿斋戒清净,供具烧香,遥请向佛作礼,长跪白请,佛必自来。”王如其言,佛明日与千二百五十比丘俱来,饮食已毕,为王说经。王意开解,便发无上正真道心,举国大小,皆受五戒,各各恭敬,作礼而去。 [后汉]安世高译《奈女耆婆经》,《大正藏》第14册,第905页下。经中劝说国家统治者归信的意图明显,经中所特别描写的女性奈女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贵族女性。就经典显示的信息来看,东汉译经中描写的女性,无论社会地位如何,均以归信佛教得到最终解脱。

东吴时期传译经典特点,与东汉相似。其中,支谦译《老女人经》从佛某一世的母亲贫苦之例,说明为人母者,必须听从子女出家,否则果报来时,会为穷人。如经云:“佛告阿难:‘是老女人者,是我前世发意学道时母也。’阿难问佛言:‘是母何以贫穷困苦乃尔?’佛言:‘往昔拘留秦佛时,我欲作沙门,是母慈爱不肯听我去,我忧愁不食一日。因是故五百世,来生世间辄贫穷。’”[吴]支谦译《老女人经》,《大正藏》第14册,第912页上。反之,子女出家可使父母得生活富足的果报。

西晋竺法护翻译的经典中,显露出大乘佛教男女相对平等的观念,经中女性常为菩萨,为度世人故显现女身。佛告舍利弗:“若诸声闻谓此无愁忧是女人耶,若等不深入般若波罗蜜不见人根观本迹,然便等视于所行。菩萨谘所乐喜,以权道示现,有男女其限无所罣碍,欲度男女故。”无愁忧女欲决舍利弗之狐疑,现身立愿,使大众中悉见我是男子。作是念已,即诸大众见无愁忧身为男子,不复见女人像。无愁忧于时踊在虚空中,去地七十丈住止空中。佛告舍利弗:“见是无愁忧为男子,踊在虚空中去地七十丈,若见不?”舍利弗白佛:“唯然已见。”佛告舍利弗:“是无愁忧,却后七百阿僧祇劫当作佛,佛名鞞竭俞 (汉言离愁)怛萨阿竭阿罗诃三耶三佛,刹名鞞末拘辽害(汉言无垢浊光炎)。”[西晋]竺法护译《阿阇世王女阿术达菩萨经》,《大正藏》第12册,第88页下。不仅阿术达如是,其父阿阇贳“王妇月明,持是功德所作,当弃女人身得男子已,当生忉利天上作天名宝第一”同上,第89页上。不仅《阿阇世王女阿术达菩萨经》如是,《佛说无垢贤女经》提出“于大乘法无男无女”[西晋]竺法护译《佛说无垢贤女经》,《大正藏》第14册,第914页上。当无垢女变为“男形八岁童子”后说:“不以女身及男子形逮成正觉。所以者何?道无所起,无有能成无上正觉。”[西晋]竺法护译《佛说离垢施女经》,《大正藏》第12册,第96页上-下。正如《顺权方便经》云:“其灭度者无有身也法,无所除亦无道行。”[西晋]竺法护译《顺权方便经》,《大正藏》第14册,第922页上。亦如《诸佛要集经》云:“达诸法者有男女乎?”答曰:“无也。”又问:“计于色者有男女乎?”答曰:“无也。”“受想行识有男女乎?”答曰:“无也。”“地水火风有男女乎?”答曰:“无也。”“虚空旷然无有边际,不见处所,有男女乎?”答曰:“无也。”又问文殊:“所说文字本末有处所,得男女乎?”答曰:“无也。”其女报曰:“向者何故而发此言——于今何故不转女身?假使我已自得女处见于男女,则舍女像当受男形。我不得女不见男子,何因舍女成男子形!计于诸法无合无散,无本本际,空静虚空无合无散,一切诸法悉如虚空,当以何因转于女像成男子乎!所以者何?是为如来之所颁宣第一法教。”[西晋]竺法护译《诸佛要集经》,《大正藏》第17册,第768页中-下。总的来说,竺法护翻译的经典,以男女相对平等为基础,对佛教女性信众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从竺法护翻译此类经典的数量上来看,西晋后期女性社会地位较高。

东晋以降南北译经风格稍显不同:北魏译《银色女经》讲述佛教布施的功德,对银色女以身布施的行为表示赞扬。北凉译《大爱道比丘尼经》着重强调女性的弱项及要求女性对男性的权威给予服从。南朝所译经典中以《佛说转女身经》最为重要,反映了佛教超越性别的特点,笔者在另节中详细论述,此不赘言。

最值得一提的是《胜鬘经》的翻译与流行。案《开元释教录》,《胜鬘经》经东晋昙摩谶首译,又为求那跋摩重译,与《宝积胜鬘夫人会》同本。经文以胜鬘夫人为主角,说明佛教如来藏缘起的教义:此说甚深如来之藏,如来藏者,是如来境界,非一切声闻缘觉所知。如来藏处,说圣谛义,如来藏处甚深故,说圣谛亦甚深,微细难知,非思量境界,是智者所知,一切世间所不能信。[刘宋]求那跋摩译《胜鬘师子吼一乘大方便经》,《大正藏》第12册,第221页中。如来藏又分为“空如来藏”与“不空如来藏”,皆为佛所能知的境界。如来藏是生死的根本,“生死者依如来藏,以如来藏故,说本际不可知。世尊,有如来藏故说生死,是名善说”。 但非如来藏有生死,“如来藏是依是持是建立”。如来藏是“法界藏”、“法身藏”、“出世间上上藏”、“自性清净藏”[刘宋]求那跋摩译《胜鬘师子吼一乘大方便经》,《大正藏》第12册,第222页中。以如来藏建立缘起理论,是心性本净修持观的理论依据。《胜鬘经》是刘宋以降佛教僧尼修习的主要经典,许多比丘为《胜鬘经》著论立说,如竺慧超注《胜鬘经》《高僧传》卷四,《大正藏》第50册,第351页中。,释慧观注《胜鬘经》《高僧传》卷七,《大正藏》第50册,第368页下。等等,推动了社会对《胜鬘经》的重视。

梁天监八年,优婆夷沈氏著文:蠢彼群生,咸有佛性,不因剪削,此路莫由。缘业舛互,世谛烦记。变形改饰,即事为难。故开以八支,导彼清信,一日一夜,同佛出家。本弘外教,事非僧法,而世情乖舛,同迷斯路。《优婆夷沈氏舍身愿疏》,《广弘明集》卷二十八,《大正藏》第52册,第323页中-下。沈氏彼时已30岁,她对“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的解说,并不以“出家”和“在家”为分割。佛教在社会上信众较多,佛性论在女性信众中影响极大。

综上所述,大乘佛教时期男女地位趋向平等,佛经传译至中国时,中国女性地位也是较高的一个时期。基于这一特点,众多译经僧人为推动佛教发展,吸引女性信众做出贡献。以女性为主体的经典显示,“女性”与“菩萨”在特定条件下可互换概念,这样的替换方式有利于社会女性对佛教的认同,成为佛教信仰者,支持、推动佛教发展。佛教女性信众的增加,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比丘尼僧团发展。

§§§第二节 比丘尼修行群体考察

与受戒考察相同,比丘尼修行考察分为五个地区:1.建康地区;2.吴郡、会稽地区;3.江陵地区;4.彭城、广陵地区;5.其他地区。

《胜鬘经》诵经、研究义理卓然众表戒忍不详研究义理聪朗好学,经目不忘惠力不详研究义理雅识虚通综上所录,建康地区有尼寺22所,各寺主要修行特点如下:

建福寺研习经典主要有《观世音经》、《无量寿经》及《大涅槃经》。比丘尼以持戒、诵经、礼佛、绕塔、造像、研究义理为主要修行方式。建福寺比丘尼中,智胜尼研律藏,制“十卷义疏”;道琼尼“博涉经史,明达三藏”,她造弥勒、普贤、无量寿及卧佛像;法胜尼“志在西方”。从上表数据推测,弥勒净土信仰与弥陀净土信仰已在寺中普及。

延兴寺、简静寺主要研究义理,新林寺强调比丘尼的神通显现。

何后寺研习《法华经》、《维摩经》、《小品般若》、《观世音经》、《大涅槃经》。比丘尼以持戒、诵经、禅定、研究义理为主要修行方式。其中,昙罗“善占吉凶”;普敬、普耀诵《法华经》,行苦行。

景福寺以参与二部受戒闻名,比丘尼主要修行方式为持戒、禅定。其中,法辩生习禅观,往生净土。

青园寺研习《法华经》、《十地经》和《大涅槃经》。比丘尼以持戒、禅定、诵经、研究义理为主要修行方式,对持戒最为强调。青园寺比丘尼僧法,曾出经二十一种,五十三卷,被僧祐收入《出三藏记集》。

竹园寺研习《华严经》、《大涅槃经》、《毗昙论》和《成实论》。比丘尼以持戒、禅定、诵经、礼佛、研究义理为主要修行方式,其中,净行入选萧子良所编之《僧录》,为比丘尼博辩典范。

禅林寺研习《弥勒经》和《法华经》。比丘尼以持戒、禅观、诵经、研究义理为主要修行方式。其中,净秀倡导弥勒信仰,升兜率天。

普贤寺研习《维摩诘经》和《胜鬘经》。比丘尼以持戒、禅定、研究义理为主要修行方式。并且,灵曜寺僧审、道场寺法瑗、僧宗、僧隐等比丘对比丘尼修行给予指导。

东青园寺研习《法华经》。比丘尼以持戒、禅定、诵经为主要修行方式。庄严寺昙济、灵曜寺僧审、宗瑗、僧隐等四位比丘对比丘尼修行给予指导。

南永安寺比丘尼以持戒、研究义理为主要修行方式。崇圣寺比丘尼以诵经、研究义理为主要修行方式。禅基寺以禅观为比丘尼主要修行方式。顶山寺以禅定为比丘尼主要修行方式。其中,道贵被萧子良请为“禅范”。

华严寺研习《维摩诘经》和《胜鬘经》。比丘尼对佛教义理研究深入。

乐安寺研习《法华经》、《大涅槃经》和《成实论》。比丘尼以持戒、禅定、诵经、礼佛、造像、研究义理为主要修行方式。

法音寺以禅定为主要修行方式,焚身比丘尼出于此寺。

南晋陵寺研习《法华经》、《维摩诘经》和《胜鬘经》。比丘尼以诵经、研究义理为主要修行方式。

综上所述,根据文本记录,建康寺院比丘尼主要依大乘经典修行。经论按提及次数与重要程度排序依次是《法华经》、《大涅槃经》、《维摩诘经》、《胜鬘经》、《观世音经》、《华严经》、《无量寿经》、《弥勒经》、《十地经》、《毗昙论》、《成实论》。其中,《法华经》无疑最为重要。另外,提出“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的《大涅槃经》,倡导居士佛教的《维摩诘经》与建立如来藏缘起的《胜鬘经》在比丘尼修行中也占有重要地位。值得注意的是,建康每所尼寺均有博通经律、擅义理、明于讲说的比丘尼。齐梁时期比丘尼们更是在十余年中“法筵频建,四远云集,讲说不休,禅诵无辍”《比丘尼传校注》,第208-209页。,倡导研究义理与讲经说法并行的学风。这一时期,持戒与禅定紧密结合。二吴郡、会稽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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