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美哉,中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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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雕琢·白鸥的家

快近晌午了,人们开始涌向银杏树东头的白鸥家的院子。张波的孩子张博被白鸥抱在身上。白鸥要与江枫一起进家门。江枫却牵挂着张波,站在银杏树下等他。

被乡亲们当成了司机的张波,将越野车停放好了,便打开后备箱,取出两个湿漉漉的蒲包来,一个蒲包装着两条足有两尺长的马鲛鱼,尾巴拖到蒲包外头,另一个蒲包里装的是新鲜的梭子蟹。这都是他一大早从海边的水产市场买来的。接着,他又从驾驶室里取出一架摄像机来,背在身上。江枫连忙上前帮他拎蒲包。

白鸥家的院子与邻家的院落肩并着肩,坐北朝南,相当宽敞,后面连着三间新盖的瓦房,虽是平房,却高大敞亮。江枫惊奇地发现,院子的墙上爬满了爬山虎,无论藤蔓和叶子都像深海的珊瑚树一般,鲜红闪亮,绚丽夺目。院子的东南角上有两个瓜棚架,一是丝瓜,一是南瓜。长长的丝瓜吊在空中,随风摆动,一眼望去,足有十几根;两个斗大的老南瓜则匍匐在地上,滴溜滚圆,蜡黄蜡黄。瓜棚下面,还有一个砌得很整齐的鸡窝,大大小小至少有七八只鸡,聚在一起,蹒跚而行,在院子里悠闲地觅食。

“江枫,你来看!”江枫听到白鸥在叫他,忙跑过去,只见院子西边墙下一字摆开八九个水缸、瓮头和木盆。江枫弯腰探头,细看水缸和瓮里,只见里头有甲鱼,有乌龟,有青蛙,有蛤蟆;再看木盆里,河蚌、泥鳅和黄鳝也分开摆着。张博一见盆里的河蚌、泥鳅,一骨碌从白鸥身上溜下来,扒到木盆边上,伸手去抓泥鳅,抓住一条,滑掉了,再抓一条,又滑掉了,他起劲得拍着小手,咯咯咯地大笑不止。

“这就是你爸用来观测气象的设备和工具?”江枫想起白鸥在长江滩涂菜花地里讲的故事,不禁恍然大悟。

“一点不错,这就是俺爸的发明!”白鸥一把抓住了走在她身旁的她爸的膀子,将头靠在他肩头,骄傲地说。

张波悄没声息,端起了摄像机,将这镜头拍了下来;接着一阵扫描,把水缸、瓮头、木盆,包括河蚌、黄鳝、泥鳅一股脑儿全拍了下来。

“嘻嘻,瞧你不言不语的,原来你是个有心人!”白鸥笑对张波说。

“这都是些珍贵资的料啊,说不定那天能派上用场。”张波说。

“哦,俺想起来了,”白鸥笑着对江枫说,“俺还欠你一本书呢!”她随即转脸问她爸:“《物象测天》你这儿还有吗?”

“还有些,不多了。谁要?”她爸说。

“送一本给江教授,送一本给张记者。”

“好,等一会一定奉上,献丑,献丑!”他对两人歉笑说。

“这书又不是你一个人写的,俺才不献丑呢!”白鸥撒娇说。

“对对,瞧俺这笨嘴!俺闺女从不献丑,献的都是最美的!”爸向女儿赔笑了。

一群人鱼贯进了堂屋。白鸥妈已在厨房风风火火地做饭,好几个邻居在她身边帮忙,有的拣菜,有的洗菜,还有的在灶下烧火添柴。屋里弥漫开扑鼻的饭香和令人开胃的酱醋油盐味。在银杏村,一家来了贵客,理所当然也便成了全村的贵客,左邻右舍都来帮忙烧菜做饭,家家户户都把最好吃的食品献出来,小村就像过节一般热闹,这是千百年来沿袭的古风,虽经久而不衰!

乘这当口,白鸥牵着孩子的手,领着江枫和张波在屋里转悠。快到中天的太阳,明晃晃的,一直照进高敞的堂屋,油漆得红光锃亮的八仙桌上已摆好了七八个冷盘,都是白鸥妈一大早就张罗好的。堂屋正面的墙壁上,挂满了镜框,贴满了奖状,还有大红喜报,一排又一排,重重叠叠,几乎全是白鸥她爸的。这里头有表彰劳动模范的,有奖励先进标兵的,有镇里的,有市里的,还有省里甚至国家农业部、中央气象局的。老人一辈子的心血和荣耀几乎全显摆在这墙上了。张波用摄像机一一摄了下来。

来到隔壁白鸥爸妈的卧室,在老夫妻俩的大床旁边,已临时安了一张单人床。看来,老爸老妈和难得回家的女儿要作长夜之谈,好好说一说私房话了。来到第二个卧室,白鸥发现,她先前睡的床还照原样摆着,一个大镜框还挂在床头的墙壁上 。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床单和枕头巾全是簇新的,床上散发出一股刚喷过的花露水的香味。显而易见,这床是为贵客准备的。白鸥站到那镜框前面,脸上顿时露出欣欣然的喜色,两眼也闪出光来了。

“江枫,快过来看,这是什么?”白鸥指着那镜框笑道。

江枫看那镜框,眼前骤然一亮,原来是安格尔的名画《泉》,那个无比清纯、健美的法国山村少女,手托水罐,亭亭玉立,站在面前。

“嘻嘻嘻,看,光屁股,光屁股!”张博拍着小手,蹦跳着,傻笑道。他爸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他挣脱了他爸的手,又站到地上,兀自歪着头,目不转睛地打量那女孩。蓦然,他扑上前去,流着口水,轻轻地叫道:“妈妈……”张波的眼圈顷刻红了。

江枫擦了擦眼睛,指着镜框里的画像,忙问白鸥:“这就是那位体育老师到青岛买来送给你的吧!她不就是你健美的启蒙老师?她现在在哪儿?”

“是的,教俺体育的肖莹老师。听俺妈说,她退休后害了白内障,眼睛看不见了,在家里呆着。”白鸥深深地叹了口气。说着,低下头去,使劲揉眼睛。江枫明白,她的突然伤心,一半是为了眼前这个失去了妈妈的孩子,一半是为了从此失去了光明的启蒙老师。

江枫踱到窗前,只见靠窗的书桌上,一块与桌面一般大的玻璃台板下面,大大小小夹着无数照片,其中一大半是黑白的。江枫心里一动,忙俯下身去,眼睛急速地在照片堆里搜寻,终于找到了一张他最需要的照片,那是一张两寸见方的黑白照,照片上有三个女人并排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其中一个就是白鸥她妈,她身上抱着一个约莫三岁大的孩子,因为头像太小,脸蛋有点模糊。江枫屏住气,按捺住砰砰的心跳,仔细端详了半晌,一时无法确定那孩子是不是白鸥。

“白鸥,你来看,这张照片上的孩子……”他的话还未说完,白鸥已抢上前来,笑道:“丑死了!俺妈说,这是俺爸照的,那天刚好是俺三岁生日。俺爸是头一回照相,手抖抖的,照得不像样子;照相机还是借来的的呢!”

听白鸥这么一说,江枫顿时舒了一口气。他的妹妹时失踪时已经四岁,白鸥与她八竿子也沾不上边了。

此刻,堂屋里骤然热闹起来,菜肴都上了八仙桌,屋里一片叫吃饭的声音。白鸥爸进房来催客人入席,顺便将两本《物象测天》分送给江枫和张波。江枫看那封面,只见上面赫然印着“白海雄、白鸥著”六个字;打开一看,不光有文字,还有图表和图解,虽是科普读物,却是独辟蹊径,具有相当的学术价值。白鸥对江枫骄傲地一笑,江枫将大拇指高高翘起,一直举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