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美哉,中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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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天使·夜深人静后

这天晚上,江枫一连打了好多个电话,将楚山夫妇、林帆夫妇、钟少春、童丽娜、伊露、孔祥炫都请来了。客人们把白鸥客厅里的沙发、椅子和凳子坐得满满的。白鸥又是泡茶递水,又是招待水果瓜子,忙得汗水涔涔。这是江城大学教授公寓难得的一次聚会。聚会的主题就是为支持白鸥登上电视讲坛,讨论如何“从我做起”,投入低碳生活。

听说白鸥要上电视台,做《把地球的冷暖挂在心上》的讲座,满屋子的人都激动、振奋起来了。楚山亮开大嗓门,第一个起来发言:“白鸥上电视台,这是咱们小区的光荣。咱们应该争取去当嘉宾。嘉宾如何当?我认为只要在低碳生活中带个头,把经验体会带去就行。大家说好不好?”

“好啊!”客厅里一片应和声。

“我看,咱们若要去当嘉宾,在嘉宾席上,至少应该打出两条大红的横幅标语,一条就写‘把地球的冷暖挂在心上’,一条写‘低碳生活,从我开始’。”平时深居简出的林帆,此刻也兴奋得满脸红光。

“对,对!”孔祥炫搓着一双大手,站起身来说,“咱们说干就干,俺这就去买红绸,做横幅!”他说着就要动身去步行街。

“哎,别急,别急嘛!”白鸥笑着拦住了他,“明天去买还来得及呢!咱们今晚先讨论怎么过低碳生活,好不好?”

“那好!”孔祥炫说,“横幅由俺来办,字么,就请钟少春写!”

“写这字,要请大手笔!”钟少春歉然笑道,“当然是非楚山老师莫属喽!”

“我来说句公道话,”童丽娜挽住了钟少春的手,笑道,“两幅字,他们一个老师、一个学生,一人写一幅,好不好?”

又是一片叫好声。

客厅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讨论转入正题。江枫和白鸥请伊露谈了谈如何实施低碳生活的一些做法,供大伙回家订计划作参考。众人七嘴八舌,热烈议论,兴致高极了。大伙盘桓到十点钟才陆续回家。

伊露受江城电视台的委托,带来一个摄像机,将大家热烈讨论的场景拍摄了下来。

夜深人静,屋子里突然变得空荡荡的。白鸥一想到过几天就要登台讲演,不由得紧张起来。她张开双臂,从后面搂住了江枫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痉挛似地摇晃着,哆哆嗦嗦地说:“俺出了娘胎还没在大庭广众讲过话呢!叫俺一下子上电视,对着几十万观众作报告,要是吓得说不出话来,怎么办?”

“你这心理很真实,也很正常。”江枫连忙坐下来,拉着她的手,安慰她说,“记得有个老战士告诉我,他第一次上战场简直怕得要死,在这之前,他几天几夜没合眼,还悄悄地写了遗书。可是一上战场,说也奇怪,他一点儿也不怕了,在枪林弹雨中冲在前头,勇猛得像一头豹子。初次上讲台也是这样,在台下越想越害怕,可一到台上,反而镇定了,那话儿就像泉水般涌出来。我看,这几乎是一个规律,你当然也逃不出这个规律。”

“真的吗?”白鸥半信半疑,“阿弥陀佛,但愿到时候俺也会像你说的那样!”

“关键是在上台前,准备工作要尽可能做得充分。”江枫说,“准备工作做好了,你的成功就会像咱们小时候在水田里抓田螺一样,三个指头捏一个,稳稳当当!”

“咱们小时候?三个指头捏一个田螺?”白鸥望着他,扑棱着大眼,有些诧异。

江枫怔了怔,自知失言,连忙改口:“我不过是打个比方。总而言之,准备工作越充分越好。从明天起,我每天晚上都来陪你,你在上面讲,我在下面听,我给你把关,讲一遍,改一遍,直到咱们两个都满意为止,好不好?”

“好啊,好啊!怪不得那庙里的签上说:‘宽心自有宽心计,得遇高人立大功。’你真的就是那个‘高人’呀!”白鸥高兴得像孩子一样拍手说。

“哈哈,你还记得那个签呢!”江枫笑道,“现在仔细想想,那‘高人’实际上并不是指哪一个人,而是指‘众人’,也就是你爸、你妈、张波、肖老师、白小龙,还有我们这些人。只有靠这些人共同努力,一起帮衬,你的讲座才会成功!你说是不是?”

“哦,想想倒也是!”白鸥若有所悟地说,“那次你说,一滴水也能掀起巨浪,只要把它放到大海里去。现在看来,众人才是真正的‘高人’,才是你说的‘大海’!”

“哈哈,你说得太对了!不管是哪一滴水,依靠大海,都能掀起巨浪。——大海就是每一滴水汇成的嘛!”江枫说,“现在,我有个建议,从明天起,你要下决心把‘俺’改成‘我’,尽量说普通话。你平时说‘俺’,很有个性,也很有韵味,我特别爱听,可在电视讲座里说‘俺’,就不妥当了。”

“嘻嘻,你说得有道理,俺马上改——不,我马上改。”白鸥说着,霍地站起来,一头撞到江枫怀里,咯咯咯地大笑起来。笑过了,她突然又问:“等讲座结束了,我还能改回来吗?——你不是说特别爱听我说‘俺’吗?说‘俺’,我就会时时刻刻不忘我的故乡。咱们是老乡,谁能忘记乡情哪,我要待在你身边,永远说‘俺’,让你一辈子听个够!”

“好嘛。”江枫含糊地应了一声。

“哎呀你看,都快十一点了!”白鸥一看手表,突然叫了起来,“今晚你能留下来陪陪俺吗?俺决定从明天起正式把‘俺’改成‘我’。今晚,俺要让你多听几个‘俺’!”她撒娇地搂住了他,不让他走。见江枫面有难色,她忙又柔声笑道:“你尽管放心,咱们还是按原来的约定办,不到最隆重的时刻决不开禁!”她说着就到卧室的壁橱里抱出一床被子,铺到半边床上,却将两个枕头并排摆在一起。

江枫感到确无危险,这才半推半就留下来了。白鸥端来一盆热水,让他洗脚。江枫一面洗,一面不住地打哈欠。

“怎么?你困啦?俺可睡不着,想跟你好好聊聊呢!”白鸥兴致勃发,水汪汪的大眼朝着他忽闪忽闪地瞟来瞟去,“要不然,俺给你唱个歌——《小草》,好吗?”

江枫发现,她的妹妹实在太可爱了。要是她仍旧是他的白鸥,该有多美!他的心顿时像刀割一般难受。

两个人头靠头睡下了,各人睡各人的被窝。临睡前,白鸥一连唱了三个歌,除了《小草》,还有《唱支山歌给党听》、《爱我中华》。那甜美清亮的歌喉,深情绵绵的旋律,令江枫感动得眼泪汪汪。江枫弄不明白,为什么先前他一直没有发现她有这么个天赋,现在变成他的妹妹了,才知道她唱得这么好听!他真想哭,但不敢哭,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

不一会,他佯装睡着了,脸畔却传来了暖烘烘的鼻息,一股幽香在枕边扩散,接着便感到腮上潮滋滋、痒丝丝的,原来是白鸥在轻轻地吻他。他赶紧稳住心神,一动也不敢动,一任白鸥亲吻。白鸥发现他确实睡着了,这才掉过头去自顾自睡了。

夜半,江枫醒来,觉得自己的身子像被什么箍着,睁眼一看,床前的灯还亮着,原来是白鸥忘记关了,而白鸥则钻进了他的被窝,紧紧搂住了他。白鸥自己的枕头,不知怎么竟滚落到床下去了;在枕头原来的地方却赫然摆着一把闪光发亮的的藏刀!他的心别别地跳,原来这刀一直是被白鸥藏在枕头底下的,他今天算是第二次看到它了。他忙从地上捡起枕头,重新把那把刀盖住。再看白鸥,只见她侧身而卧,双臂搂住了他的腰,将丰满的胸脯贴在他的背上,一条光溜溜的大腿舒适地搁在他的腿上。一股热呼呼的女人肉体的芳香从被窝了散发出来。这香味像麝香,又如兰花,是那么清冽,那么纯正,没有一点儿脂粉气,却有一种撩人的刺激,熏得他脸上发烧,一颗心怦怦直跳。她睡得很沉,也很甜,一头乌云似地秀发一大半散落在她的肩窝上,一小半搭到到他的脖子里,刺得他的脖子怪痒痒的。她的嘴微微张开,嘴唇鲜润得就像两片朝露下的玫瑰花瓣;姣美的脸蛋像婴儿般沉静安详,额头上一层细细的茸毛在灯光下清晰可见,那幽兰般长长的睫毛却在轻轻地颤动。啊,这个美丽的女人,真像妖精似的变幻莫测,一年来向他抛出了多少谜啊!他花了多少力气,用了多少心思,好容易证实了她并不是他的妹妹,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转眼之间她又无端地变成他的妹妹了!他想不通,实在想不通,直到现在还是想不通!而最让他想不通的是,作为她的亲妹妹,她怎么会对自己幼年的往事连一点记忆也没有呢?难道说,那一缕头发并不是她的,其所有者另有其人?想到此,他心里陡地一亮。他随即轻轻地推开白鸥的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从内衣口袋了掏出那个绣荷包,取出那缕秀发,凑着灯光,跟白鸥头上的秀发细细对照,接着用鼻子闻了又闻。他发现那缕头发无论是色泽还是气味,与白鸥头上的没有什么异样。他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了。他呆呆地望着熟睡的白鸥,深深地叹了口气。唉,此刻的白鸥想必是在做着最美丽的好梦,可是,当她一旦知道了这个情况……啊,他简直不敢往下想。

“造化啊,你为什么要如此捉弄我们呢?”他关了灯,躺下来,一任泪水汨汨地涌流。泪水顺着腮帮无声地滴落到枕头上,不一会,枕上就湿了一大滩。他擦干了泪,不得不将枕头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