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重生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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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房中相对

夜色静谧,年华甚好,苍穹之上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轮明月大如圆盘,将暗沉的大地照的一片雪亮,照出一片万物俱寂的萧条与瑟然,沉静的山川,缓缓的河流,静默的枯树。

四处飘零无依,不知归处的风声,于天地之中大声的哭泣呜咽,似呐喊似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大地依然沉默,沉默的不肯给予一丝希望。

天边的黑暗于这时开始奔涌,向着天空唯一的光源靠近,那满满铺洒了一地的银辉开始一点一点的被侵蚀和消散。

当最后一丝光亮隐没,卿墨蓦然一下放开了怀中的少女,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和她拉开了距离。

凤薇怔怔的站立着,仰着头去看他,却只能看见一个影影倬倬的模糊轮廓。

“卿墨?”她低低的叫了一声,提步向前走去,“你……怎么了?”

才刚刚迈了一步,就被卿墨低声喝止:“不要过来!”

声音克制而压抑。

凤薇不明所以,脚步不停,然而她进一步,卿墨就退了一步,她始终没办法拉近两人的距离。

最后,她恼了,停下脚步低声喝道:“卿墨,你给我站住!”

看见对面的人站停向这边看来,凤薇放软了声音,“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要憋在心里难受,就跟我说说啊,好吗?”

跟她说说?卿墨闭了闭眼,紧紧攥着双拳,感受着庞大的力道挤压下手指的骨骼发生咯噔咯噔的脆响,心中难受得像是要炸开一样,却什么也不能做,也不能说。

黑暗中相对的两人,看不见彼此的表情和动作,也看不清对方心中的喜怒哀乐。

直过了许久,卿墨才蓦然松开双拳,声音也恢复了平常的冷静和从容:“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而已。对了,你府中的防护还有所欠缺,只能挡一挡寻常人,如我这样身手的,还是能来去自如的。我明日遣一名能人来,替你调整周全一些。”

其实凤君卓早考虑到了这些,人也派来了,只是凤薇最近忙着手头上的事,便拖了一拖,没有让人及时的规整,如今听到卿墨提出派人来,她沉默了一下,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将自己的居住的院落和寝房的防护交由卿墨派来的人打造,凤薇这是将自己的性命和安危都托付在了后者的手上,然而卿墨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见凤薇答应,他点了点头,说道:“时候不早了,你睡吧,我走了!”

说罢不等凤薇开口,他已将窗户推开,纵身一跃出去,紧接着几个起跳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凤薇反应过来几步赶上前,扶着窗棂向窗外看去,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心急之下踩的步子又急又重,隔间的婢子听到了动静,悉悉索索的起身掌了灯轻叩房门,脆声问道:“殿下,您睡了吗?”

凤薇回过身,淡淡的答道:“没事,退下吧。”

那婢子低低应了一声,随即便听见脚步声离开,很快,又没了声音。

凤薇倚在窗户边,感受着寒风吹拂在脸上身上刺骨的冰寒,目光悠远而深邃的直盯着茫茫夜色的深处,无边的黑暗中,就寝时穿着的里衣单薄,不一会她半边身子都几乎冻得僵硬了,肌肤上紧贴的寒冷让人觉得像是贴裹了一层冷冷的冰。

凤薇却没有关窗离开的迹象,她便这样站着,看着,一动不动,像在跟什么较着劲。

又过了一会,不远处,一袭黑裳慢慢的从黑暗中溶出,凤薇看着那人衣袂当风向着这边行来,他的身形极快,只是一个眨眼就到了她面前。

看着那人迫到近前,凤薇仰着头看他,忽的微微一笑,便如春风化雨,万花齐绽。

“你果然还在。”她语气肯定的轻声道。

翻窗入内,卿墨不发一语的扯过她,手一挥,一缕劲风将窗户合上,随后低头盯着她,他的唇紧紧的抿着,面上压抑着怒气,凤薇睁大了眼睛和他对视着,黑葡萄籽一样的眼瞳大而明亮,面色无辜又纯然。

几息后,卿墨率先错开了视线,“你就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凤薇回得简洁,“你明明在,却不肯见我。为什么?”

你怎么就知道我在?卿墨很想反问她,可是动了动唇,说出的却是:“我已经走了的。”顿了顿,他着恼的道,“要是我没有出现,你预备就这样吹一整晚的风吗?”

想着他看着她就这么一直站着,单薄的身体在风中都发抖了,卿墨的怒气就有些压不住了,“你在闹什么?”

“谁闹了?!”凤薇冷冷哼了一声,“我只是看看风景,本来已经准备关窗了的。”

卿墨有些拿她没辙了,“那这样你就休息吧,我走了。”

才刚刚转身,下摆一紧,已经被她拽住了一角:“我不想休息,也睡不着。”

卿墨站在那里,没有回头:“那就躺着,慢慢就会睡的着了。”说着他伸手一拂,将她的手震开,随即就要打开窗户,凤薇叫住他:“卿墨!你非要对我这样吗?有什么事你可以说出来啊!”

卿墨慢慢的回过了头,看着凤薇,忽然笑了,然后认真的问道:“阿薇,你是在为难我吗?”

凤薇被他问的一愣,卿墨的话还在继续:“阿薇,你自觉关心我,就可以为难我吗?你要我说出来,无非是觉得我说出来会好受些,可你又知不知道,我到底愿不愿意说出来?又或者,说出来是不是会更难过?更何况……”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心里有事,为什么一定说出来呢?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卿墨站在那里,墨瞳暗如深渊,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击打在凤薇的心上,直将她逼得退了两步,慌忙的摇头道:“我,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说到这里,凤薇的声音便哑住了,是的,她看着他心里这么不好受,便想逼着他说出来,想着这样他也许会好过点……她……真的是这个想法!

这样的认知窜入脑海中,凤薇整个人都为之一怔,她怎么会这么想?她又凭什么去逼迫卿墨?逼迫他吐露心底的隐秘?

看着凤薇怔住,卿墨也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他静静的凝视着她,唇边一抹苦笑若隐若现,果然啊,她根本就不明白,也不懂……

再不逗留,卿墨头也不回的推开窗户,纵身跳了出去,临走的时候,他关上了窗户。

凤薇独自一人孤零零的站在房中,久久的都没有动弹一下。

直过了许久,她才恍恍惚惚的走回床榻上坐了下来,坐了一会又觉得不得劲,便掀开锦被躺了上去,黑暗中,连空气都像是静止的一般,凤薇听着自己一下一下的呼吸,脑中不停的回放着卿墨刚刚说过的话,一遍一遍,每再多听一次,都觉得脖子像是被扼住了一般的呼吸困难。

“我心里有事,为什么一定说出来呢?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清楚而明晰的话语,对方不解而认真的表情,凤薇觉得自己或许将被子捂得太紧,竟然莫名的觉得心口发疼。

她从锦被中钻出头来,那股疼痛却依然没有减轻。

是啊,他为什么一定要告诉她?她又凭什么一定要让他说出来给她听?便是两人的关系再好,彼此之间也有保留各自空间的权利,她为什么就一定要逼着他说出来呢?是不是因为卿墨一直以来对她的好和宽容,纵容得她都不知道分寸了?

凤薇直愣愣的盯着头顶的房梁,因为在黑暗中待的时间久了,已经适应了阴暗的光线,也能隐约的看到一些东西了,就像现在这样,她可以清楚的看见那隐在暗处的廊柱之上蜿蜒的精美装饰,看着那些精致而华丽的线条直直向上延伸着,最后没入看不见的高处。

这一夜,凤薇都没有睡好,一直在想着卿墨最后的话,就连梦中,也梦到那个人专注而认真的问她,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说出来?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你又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是在借着关心之名为难我吗?

不,不是的!凤薇听见梦中自己惊慌的声音,极力的否认和辩解着,不是,我是真的关心你,不想看到你那么不开心。

凤薇闭着眼睛,在心里静静的反驳着:不是的,他身边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能说话的人,就算是关心他,他不愿意说,你可以开导他,让他跟旁人倾诉,又为什么一定要逼迫他?凤薇,你不承认,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任性而无礼,这么的……不像自己。

又或许,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去面对。

黑暗中,有什么在心中静静的发酵,又有什么在海中悄悄的发芽……

凤薇固执的捂着脑袋,将身体整个蜷起来,像蛹一样藏进了锦被的最深处,耳边听着呼吸混合着心跳的声音,嘭嘭嘭的一下一下,什么也不愿意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