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重生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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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向天告罪

回了书房,晴雪和香桐二人正各自忙碌着,凤薇也不唤她们,一个人走到几案前,展开素纸,研墨持笔,捋起袍袖写了一封信,写完好折叠好塞入信封用火漆封存好后,这才唤了一名亲兵进来,吩咐道:“将这封信速送回东都凤家,亲自交给凤将军。”

“是。”双手接过信,亲兵折身大步离开。

凤薇抬头,目光透过门外遥遥的看向凤宫的方向,忽的一笑,笑容微凉:仙儿妹妹,便让皇姐助你……一步登天!

得了凤帝的口谕,凤薇自然不能再待在公主府毫无动作。

第二日一早,她便命人准备了马车,乘车去了东南方向的天坛太庙。乌陵是前宁国开国所建,当年亦是宁国每年祭天祷告之地,凤家挥兵直下,夺国易位,她的外祖父便将此处改做了凤家的宗祠所在,将凤家各先祖灵位从东都移了过来,几名德高望重的族老亦长居此处。

凤家举族拼杀,夺得宁国天下坐稳盛世江山之余也令得家族人丁零落,除了东都凤君卓那一支,乌陵就只有旁支寥寥数十人平淡度日,这也是为什么,东都的凤家一日陨落,凤家几乎就落到了倾覆的地步。

乱世之中,惟有实力才是能存世的根本,凤薇对此深有体会。

为了建立凤国,凤家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她绝不允许有人得以坐享其成!

九层土台之上,巍巍然高高耸起,屋檐飞瓦,庄严肃穆的太庙立于顶端,似乎真的以身代替着遥不可及的苍穹,俯瞰着天下万物众生灵一般。

凤薇叫停了马车,下车站在第一处的阶梯之下,仰望着气势浩大,庄严肃穆的太庙半晌,方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步步的向前攀爬而上。

九层的土台有多高?足有九十九丈!九层的阶梯有多少?九百九十九个!

便是祭天时皇帝莅临太庙祭坛向天祝告,也是乘坐马车沿着一侧修建的车道向上直到八层土台之上,方才领着文武百官由阶梯向上攀爬,以示对天之敬!

从没有人,由第一层土台往上爬过!

一时,随同她前来的众人都有些被惊住了,不知道长公主这是何意,便是为表心中对天地的虔诚和敬意,这会也不是祭天的时候啊?用不着这么慎重其事啊!

对于众人的惊异,凤薇不在意,也不想解释。

她推拒了仆婢们上前搀扶的举动,一步一个脚印,以一种虔诚的,卑微的,近乎赎罪的姿态,一层一跪,一点一点的向上攀爬着。

这一步,是为了惩戒自己不明慈母之心,不孝顶撞。

这一步,是为了惩戒自己未履行长姐之责,致使嫡妹无依!

这一步,是为了惩戒自己双目俱瞎,看不出真情好意,与贼相亲!

这一步,是为了惩戒自己骄横刚愎,忠言逆耳,平白误了众多忠心下属的性命!

这一步,是为了惩戒自己身负重责却毫无担当,空将家国父老拱手送予他人,一世罪孽难赎!

……

凤氏不孝子孙凤薇,谨于此日,向天祝告,昭示一身罪孽,以求先祖谅解,母后宽心!

凤薇的举动也惊动了于庙殿正厅等候的凤家众族老。

当听得派下去迎接凤薇的小僮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禀报,说长公主正由土台攀爬而上时,几名族老还不以为意,一名族老呵斥道:“大惊小怪什么?便是由土台攀爬又如何?长公主……”

“不是!”那名小僮重重的喘了口气,大声道,“长公主……长公主是从第一阶一路往上爬啊!”

“什么?!”

众族老震撼莫名,两名资格最老的,辈分最高,凤薇得尊称老祖宗的族老颤巍巍的从软榻上起身,一旁的侍从连忙上前搀扶着,两人嘶声道:“快!扶我们出去看看!”

众族老快步齐齐步出殿外,站在祭坛之下向上俯视,正看见绵延的石阶之上,一个人影慢慢的向上移动着。

凤薇的目光坚毅,姿态从容,虽然每一步都迈得艰难而缓慢,却没有一刻停顿。

这是,她在向天告罪!

而在外人看来,却是她对太庙,对先祖尊敬而虔诚!

凤薇长于深宫,众族老对她的了解并不多,自东都围城之乱后,得到东都凤家传书的他们才对她有了新的认识,身为凤家的骄傲武烈公主凤羽沁的女儿,他们对凤薇赋予了很大的期望。

此刻见她一步一步的攀爬而上,依稀可见其身姿笔挺,步履从容坚定,这么长这么远的距离,加上那极为肖似其母的面容,让众人模糊了那正拾阶而上的人,时光仿佛一跃十年,回到了当年武烈公主恢复女子身,准备领军出征而在祭坛向天祝告之时,也是这般一步一步的走了上来!

两名老祖宗热泪盈眶,颤抖着声音说道:“好、好、好啊!我凤氏……凤氏后继有人啊!”

其余族老亦是双目微湿,目光盯视着太庙之下,石阶之上的凤薇,激动得不能自已。

“快!”一名老祖宗颤颤的一挥手,嘶声叫道,“快摆起四象八宝仪仗,恭迎长公主入宗祠祭奠先灵!”

在族老们看来,凤薇既然如此郑重的从第一阶梯拾步而上,自然是为了以示对凤家先祖灵位的尊敬和孺慕!东都之围他们可都是知道的,其中凶险难以说道,长公主脱险而回,此番如此慎重其事的祭拜太庙,可不正是为了祭祖而来?

虽然这祭祖是在祭天之后,年关之时,但是此刻他们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如果不升上最为隆重的仪仗礼节,又怎么对得起凤薇这一步一步,一层一跪?

于是,整个太庙顷刻间便忙碌了起来,因为没有提前预知凤薇这番动作,很多准备都不全,但在几名族老的频频催促之下,总算是赶在冯薇登上祭坛之时,将最为隆重的四象八宝仪仗摆了起来。

一时之间,本来极为平常的入太庙问候安排之举,便变成了隆重的祭祖之典!

随同凤薇一路前来的天玑司众官员都呆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最后权衡再三,还是退避三舍,乘坐马车原路返回--如今是长公主祭奠凤家先灵之时,他们自然是不好再继续逗留行事了,只得改日。

在凤宫听闻消息的凤帝,差点将批阅奏折的毫笔折断,不信的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天玑司的玄天官后背汗湿,又将适才所言重新又复述了一遍,末了,他艰难的说道:“陛下,长公主祭奠先祖之举便如此用心虔诚,那陛下祭天之时……”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凤帝已经猛然长身而起,双眼阴冷的瞪着他。

被这么一瞪,玄天官身上的冷汗更甚,只是话还是挣扎着说了出来:“陛下必得做得比长公主更完美,才能配比天地浩浩之威。”

上首半天没有声音,就当玄天官忍不住想要抬眼觑看凤帝的神色时,就听见后者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传了下来:“全部交由天玑司安排!”随即是一声暴喝,“退下!”

“是!下官告退。”

直到出了殿门,玄天官一直提着的那颗心才一下送了下来,才刚刚一转身,便听见殿内“哐”的一声巨响,他缩了缩脖子,忙不迭的提步离开。

将手中的砚台狠狠的掷落在地,凤帝喘着气,一下坐倒在身后宽大的龙椅之上,撇过头,目光阴鸷而暗沉的透过一侧的窗户,遥望着远处高耸的太庙,手重重的一拍,狠狠的打在扶手之上。

在他看来,凤薇此举就是为了向他示威!不然怎么他昨日才派人去公主府示下了口谕,今日她就在太庙闹了这么一出?!

什么祭奠先祖?!明明祭祖要等到年关!尚在祭天之后!更别说还是这么高调而郑重!明明天玑司的玄天官还随同在侧!明明这次去太庙只是为了去安排祭天事宜,顺便商讨仙儿入凤氏族谱一事!

不是故意为之还是什么?!分明就是对自己将在祭天时昭告仙儿入族谱的事不满!

不过她也就只能闹到这种地步而已了!等到年后……

凤帝重重的哼了一声,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气,重新拾起被扔在案几上的奏折,压着性子看了起来。

另一边,凤薇却完全不知道凤帝的盛怒,她还真没想要借这个机会趁机打凤帝的脸,只是在看到太庙的那一刻,感受到那种俯瞰大地的浩渺之感,一时想到前世的经历,忽然心情激荡,不能自已。

在登到太庙,看到众族老激动的神情和隆重的仪仗之后,她方才回神,知道这么一来,必然会惹得父皇大怒。

不过事情已经铸成,多说无益了,反正此举也没有不合乎规矩,父皇也抓不到她的把柄,只是日后前者会对她更不待见而已!这个,她还真不怕!

说服族老们的事很顺利,活了半百岁的老人们,看事情自然也不糊涂,一则是凤帝的想法坚定,只怕是不会容得他们拖沓,二是凤薇托出的想法和计划取得了他们的认同,便欣然的同意了下来。

凤薇一身轻松的离了太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