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佛堂春色
1265500000011

第11章 离别

静叶起身吩咐圆字辈的尼姑去收拾地上上千的蒲团,她与众静字辈的站在原处。宋箬溪还在睡,邺疏华不敢乱动,坐姿端正,表情坦然。

“静尘,还不醒来!”慧谨屈指在宋箬溪额头上用力一叩。

“哎哟!”宋箬溪吃痛,猛地睁开双眼,只注意到慧谨还没收回去的手,却没注意到她靠在邺疏华肩上,坐直身体,抱怨道:“师父,好痛。”

慧谨见宋箬溪白皙光滑的额头出现了红印,唇角微微上弯,也只有这小丫头才会在圣僧的讲经大会上酣睡如牛。

这时,有个面黄肌瘦的男子突然冲到觉明面前叩头,众人皆愕,忙走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去年小的的长女也夭折了,小的经历了这么多惨事,已知这世间百般苦,早就想皈依我佛,只是赡养父母,照顾妻儿弟妹,终不能如愿。今日听大师讲经,幡然醒悟,愿皈依我佛,普度众生,恳请大师收小的为徒。”那男子道。

觉明口颂佛号,道:“你且起来,听老衲说个故事。”

那男子爬起来,在觉明对面坐下。

“慧谨师弟请坐,你们也都坐下。”觉明道。

众人依言坐下。

“兄弟二人立志远游修行,无奈家中父母年迈,弟妹年幼,还有病妻弱子,故未能成行。某日,一高僧路过,兄弟二人要拜其为师,并将家中难处诉说一遍。高僧双手合十,微闭双目,喃喃自语:‘舍得,舍得,没有舍哪来得?你二人悟性皆不够,十年后贫僧再来。’高僧飘然而去。兄长顿悟,手持经书决绝而去。弟弟望望父母,看看病嫂幼妹,终不能舍弃。十年后,兄长归来,口诵佛经,念念有词。再看弟弟,弯腰弓背,面容苍老。高僧如期而至,问二人收获。兄长曰:‘十年内游遍高山大川,走遍寺庙道观,背诵真经千卷,感悟万万千千。’弟弟曰:‘十年内送走老父老母,病嫂身体康复,弟妹成家立业。但因劳累无暇诵读经书,恐与大师无缘。’”觉明一笑,“施主觉得,高僧会收谁为徒?”

“当然是收兄长为徒。”那男子答道。

觉明笑而不语,目光扫过众人。

“高僧收弟弟为徒。”在现代,宋箬溪听过这个故事,印象深刻。

“高僧怎么可能会收弟弟为徒?”那男子不信,忿然问道。

宋箬溪道:“佛在心中,不在名山大川;心中有善,胜读真经千卷;父母尚且不爱,谈何普渡众生?那个哥哥舍本逐末,终至与佛无缘。”

觉明朗声长笑,起身大步离去,宽大的衣袍随风扬起。

邺疏华眸底浮现一丝迷茫之色,听到觉明的笑声才醒觉过来,起身向慧谨等人合十行礼,紧随而去。

那男子脸色更加的难看,双目无神,知道拜师失败,不能出家为僧,爬起来,步伐蹒跚地离开。

“心中有善,才是真修行。心中有佛,便处处是佛。”慧谨目光扫过众位弟子,“你们可知这极乐世界在何处?”

“阿弥陀佛,极乐世界在西方。”静玄静叶等人虽觉这问题太过简单,但还是异口同声地答道。

“静尘,你觉得在何处?”慧谨问道。

宋箬溪眨眨眼睛,道:“在西方!”

“世间万物皆是化相。”慧谨微微浅笑,目眺远处,阴沉的天空笼罩着寒冷的云雾。

静玄静叶等人低头沉思。

“既然万物都是化相,那西方……啊啾!啊啾!啊啾!”在寒冷的冬季露天下睡觉的后果,立刻体现出来了,宋箬溪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揉揉鼻子,好象受凉感冒了。

“佛法博大精深,悟解要看机缘。”慧谨看了眼宋箬溪,转身离去。

“啊啾……”宋箬溪提起僧袍,去追赶慧谨,“师父等等我。”

“师弟年幼,性情浮躁,还须多修行。”静玄看着跑远的身影,双眉紧锁,这丫头纵有佛缘,也难成大器。

静叶微微浅笑,道:“师弟聪慧,假以时日,必能修成正果。”

其他静字辈的师兄们也很看好这位小师弟,颔首表示赞同。

听过圣僧的讲经,众人多有感悟,唯宋箬溪是感染风寒,发热、头痛、流涕、咳嗽,难受地躺在床上直哼哼,“师父,我头好痛,有没有一种佛法可以祛病啊?”

慧谨笑笑,把药碗放在床头,伸手扶她起来,“药可祛病。”

宋箬溪看那碗比平时喝粥的碗大了一倍,皱眉道:“师父,这药也太多了吧!”

“服药到量,方能袪病。量少,寒气不除,病难以痊愈;量多……”

“师父,我病着呢,您老就别急着教育我了。”宋箬溪接过碗,一口气把药灌下去,苦得打了个哆嗦,赶紧躲回被子里。

慧谨帮她把被子掖好,去隔壁的禅房内打坐念经。

佛诞法会已结束,信众陆续离去,陈氏兄妹也去向静玄辞行,“姑祖母,侄孙想明天带弟妹回家。”

“你们离家日久,是该回去了。”静玄眼皮低垂,缓缓地拨弄着手中的檀木念珠,满是皱纹的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姑祖母,侄孙在这打扰多日,想向慧谨师父和静叶师父辞行,表达谢意。”陈陌恭敬地道。

“阿弥陀佛,去向静叶师看不起辞行就可,师叔要照顾生病的静尘师弟,你们就别去打扰了。”

陈陌微眯起双眼,原来那个言行古怪的小丫头生病了,难怪不见她和简儿去后山煮鱼汤。

第二天,陈氏兄妹就离开净莲寺,踏上归程。出了山门,陈隐和陈宜薇兄妹就坐上了前面的马车,陈陌坐上后一辆马车,车轮滚动,向前行驶,车后扬起一层尘土。

马车拐弯时,陈陌撩起窗帘一角,看着被抛在车后的庵堂,幽深的墨瞳带着一丝狠厉的精光,凝视片刻,放下帘子,拿起搁在木桌上的一张纸。

纸中简单简单地写着几句话:“邺疏华,年二十,父:登瀛城城主邺繁,母:昭平县主。三岁病重,路遇圣僧,求取灵丹,药到病除。四年前,留书离家,去向不明。”